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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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油多贵的课简直没法听,他的所有的话所有的字带着浓重的鼻音,全部都是呶呶囔囔,一节课后我心闷气短地跑掉了。
按理说这种小儿科的事不应该发生在已到大二的我的身上了,我不想上课从第一节就不来,整个半天的课都逃的干干净净,我来了就会一直听下去,不管这位老师的课是三节还是四节,我都有会认真地听到最后,有时还会因为一个问题把老师从后面喊住反复问清楚才让老师回家的。是的,逃就逃个心里痛快,还来上一节课后再逃,那么矫情干什么呢。
但是,油多贵的课实在是没法听。他刚打开教室门进来的时候我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从讲桌上拿起粉笔把油多贵三个字写在黑板上的时候我还和大家一样嘿嘿笑了几声。油多贵,这不是一句费话吗,油不贵难道水贵不成,重庆虽然有长江和嘉陵江两条江穿城而过,但学校的侧所里还是写着节约用水,何况油乎!
油老师站在讲台上的第一句是,吾是牛,叫牛都会,说着拿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油多贵”三个字,同学们一下笑倒了一片,他转过身看到眼前人掀马翻的同学们皮笑肉不笑地又说了一句,系吾弟叫地。天哪,哪里还有人的活路,几个同学一下笑翻掉到桌子下面去了。增的,吾不系哄你们,系吾娃娃的系候吾弟叫地。这下我总算听出了一点名堂,他的“油多贵”的名字是他还是娃娃的时候他的父亲叫的。他就站在讲台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同学们实在没人笑了说,前在桑阔(现在上课)。
大一刚开学那阵我一直坐在教室的后面,目的很明确,时刻准备着逃课。我不是一个一到大学就想着混的人,我知到我考上大学是多么不容易,也想着在大学生里多学一点东西以便毕业后能找到一个好一点的工作,但是我不得不在很多时候只听到老师和一两句话后就想办法从身后的门里溜掉,我不跑也没办法,讲台上一个个白发如银,我甚至在中学时就从报刊上看到过他们介绍的教授们就在我的眼前,但是我在听到他们的几句话后我还是从身后的门里跑掉了,原因只有一个,这些让我仰慕的老师讲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他们讲的全是四川方言,我一听就头脑大了,就是我在课堂上不听看书也没办法,他们讲的内容和发的教材毫不搭界,所以我不得不逃。尽管我往外跑的时候在心里一遍遍说着老师对不起,但是我还是跑掉了。我跑出去也没有到外面去玩,我是到图书馆看书去了。大二时还听不懂四川话那纯粹就是白痴一个了,但是学校又一纸文件,要求所有的老师都要用普通话教学,这下苦了老师也苦了学生。
文学系讲究一个语言,一篇生动的艺术作品,主要方面就是语言优美,我的几位老师已用四川话把课讲的深动而传神,比如四川话里面“什么”是“撒子”,“多少”是“好多”,“谁”是“哪个”,“怎么了”是“啷哥地”等等。我们的外国文学老师一开学第一句话就是“你硕的撒子(你说的什么)”,“他啷哥地妈(他怎么了)”,“拿个来硕一哈(谁来回答)”。我们一听全愣了,这老师怎么了,二十几天不见怎么嘴巴变成这个样了。同学们一脸的不迷惑,而老师也不停地看着教案,后来干脆拿起教案往黑板上抄教案了。老师以前放在讲桌上的教案只限于上课时偶尔瞄一眼,很多的时候用一支粉笔和一口纯正的四川话就把我们引到爱琴海细细的海浪和海边美丽的神话故事里面去了。那一节课老师一边抄教案一边还不停地用一张手绢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而油多贵说的是什么谁听的懂啊!
临近考试的那次课我坐在了教室,油老师提前告诉大家那次课他要讲考试重点。
说实话面对油老师我心里还是升出了一点愧疚,我坐在教室的后面,这个目的也很明确,别让老师一眼就看出我这个陌生的面孔,我下了决心不管油老师今天怎么呶囔,课有多难懂,我一定要坚持听完,这样我就不会惨遭这门课重修的命运。

三节课,那天早上油老师白脸、鹰勾鼻、苍白的头发(油老师黑头发里有很多白头发,但是还是黑色的多于白色的,他年龄刚过四十,所以不能说说老)、一米五左右的个头在我的眼前晃了三节课,我只听明白了一句话,那句话的意思是说《白合花》的中心思想是通过水生媳妇献被子这件事情,说明了中国人民的善良与朴实。天啊!中心思想,从小学我们的老师讲完一篇课文要总结一下中心思想,中学的老师讲完一篇课文要大家说一下这篇课文的艺术特色,而我们的油多贵老师还在总结中心思想,到了下课的时候油老师一篇《白合花》还没有讲完,第四节课怎么听啊!
下课后我放弃了前面三节课的努力,回去吃饭去了。
考试的题不是很难,也不是下很简单。考完试,油多贵收了试卷往回走,我们班一们位女同学跟着他,和他一同消失在家属区的楼群里面去了。
我根本就没想到油多贵的课我会不及格。开学第一节课一下课我就问油多贵我为什么没及格,我要求查看试卷,上学期考了试,这个学期他还带我们的课,学校规定就是这个学期末这门课考及格了上学期的课还是要重修。油多贵不说我的试卷做的不好,而是说我们上学期的课下个学期他的一位研究生带我们低年级的,他到时说一下一定让我过关。
我坚决要求看试卷,上学期一考完试就跟着他到他家去的那位女生都能及格我就不相信我会不及格,那个女生平常基本上不上课的,而我虽然上的课少但是我经常看书经常要了同学的笔记抄,考试前很用心地复习的,就是那张卷子,考及格绝对没问题的。
但是油多贵借口试卷已交到系里,而系里已密封存库不让我去看。
我和油多贵说话的时候阿加也过来了,阿加也没过,他比我还难受,58分,我56分,他比我更气,他一过来就说,油老师,你把我上学期的试卷给我看一下,油老师还是呶呶囔囔地说他的研究生带我们下一年级的课,到时候一定让我们及格,阿加说,我是一位党员,我相信油老师你也是一位党员,党员要讲党性,我要以一位党员的身份调查这件事。
又一节课下了,油老师把阿加叫到休息室谈话,他劝阿加不要再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劝阿加不要生气,每门课都有要有人不及格,阿加的卷面也就只有那么多分。阿加问他,张英怎么及格了,张英平时连课也不上一节的,考试的那一天坐在他的边上全是抄他的,但是张英能及格而他没及格,这简直成了笑话,他一定要看张英的卷子。
油多贵最后说,这样下去只能对自己对别人不利,他保证阿加重修一定过关,而且不用去听他的研究生的课。阿加心里也清楚,得罪了油多贵,只能对自己不利,这学期还有油多贵的课,也就忍气吞声了。
听同学们讲油多贵上大学时整个年级学习最好,他甚至把每一门选修课都有能考到90分以上,一次要考试了,他感觉有一个问题没弄清跑到老师家去问,考试的时候这个题正好就出现在试卷上,当然,那次考试油多贵又考的满心欢喜。他毕业时系里保送他读研究生,他选择了现代汉语专业。他到导师那里去面试时那位现代汉语导师大吃一惊,整个系里看好的高材生说话时竟然全时浓重的后鼻音。系里还为他的鼻音问题召开了党委会,油多贵同学的成绩太好了,系里也不想让这样的人材外流,就做了油多贵同学的思想工作,让他研究文学去了。
真是三生有幸,如果让油多贵给我们上现代汉语,那我们一年的时间岂不是全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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