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看这空荡荡低矮潮湿的屋子，比她在乡下的房子还要小。
顾大海自己不能挣钱，家里给的钱又大多都用在吃和给叶美珍买东西上了，房子当然只能租便宜的。
想到刚才叶美珍乖巧懂事儿地什么都不说，再想想今儿个看到小儿子的学校，王淑兰叹了口气。
夕儿这孩子，啥时候性格变成那样了。
能供着顾晨去那么好的学校，说明大闺女现在根本就不差钱的，可怎么就能看着她大哥在这儿受苦？
王淑兰现在都不知道当初让这孩子来省里念大学是对还是错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大闺女让干啥就干啥，从来没听她抱怨过，村里哪个不说这孩子懂事儿。
就算不如小闺女贴心，那也是她的好孩子。
可打从高考之后说考上大学了，这心就好像跟家里人不一样了，这家里哪个不是为了她好啊，怎么就不知道好赖呢。
王淑兰一边心里想这事儿，把屋子收拾了一遍。
顾大海到晚上才回来，进屋用王淑兰给烧的热水擦了擦暖和了手脚就睡了。
王淑兰心里装着事儿根本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
做好饭之后叫儿子起来，想让儿子吃了领着她去大闺女的店。
“能不能别吵吵，这才几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顾大海一把用被子蒙住脑袋，不耐烦道：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是跟你说了就在她那大学门口吗，你出门自己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王淑兰自己有些不敢出门坐车，可是想想大儿子说得也对。
她今儿个自己去，要是能让那孩子想开了，回头再让兄妹俩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以后一家人就和和气气的。
这么一想，王淑兰轻手轻脚地把饭菜坐锅里。
又细心叮嘱儿子起来别忘了吃，这才出门了。
顾大海住的是老城区，而且是小胡同里的房子。
出了胡同的路本来就七拐八拐的，王淑兰昨儿个勉强记得从市场回来的路，可这会儿再站在路口，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慌。
闺女那什么A大的，也不知道该坐什么车过去。
等了一会儿，突然远远地看见对面有车停下，王淑兰顿时眼睛亮了。
大儿子昨天说这个就是省城的公车，她过去问问就知道怎么走了。
只是王淑兰这么想着，还不等捏着坐车钱跑过去，就看到从车上下来个熟悉的身影。
“夕儿？”
王淑兰愣住。
就算隔着不近的距离，而且顾夕穿着打扮也跟以前不同，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可是她养了十八年的闺女，哪能不认识呢？
王淑兰一喜，急忙大声招呼道：
“夕儿，妈在这儿。”
一边喊王淑兰的脚步也停住了。
到这会儿她也不急着过去了，而是站在原地等着大闺女过来找她。
这心里可算是舒服了。
看来这孩子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当妈的，这不就主动来看她了。
这下好了，等待会儿跟闺女好好说说，她就赶紧去叶家接了美珍过来。
哪有怀着孙子的儿媳妇还住在娘家的。
王淑兰想着脸上就带了笑容。
只是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也不知道顾夕是没有听见她的喊声，还是记不清顾大海家住在哪里，竟然下车之后往反方向走过去了。
王淑兰这才急了，也不拿架子在原地等了，连忙追过去：
“夕儿你去哪儿，妈在这儿啊。”
可是正是上班上学的早高峰，就算这时候的车还没有多年后那么多，但她要过马路也费了不少功夫。
等她急匆匆跑到路对面的时候，哪里还有顾夕的身影。
王淑兰傻站在公交车站，茫然地四下看。
这孩子怎么不见了呢。
此刻的顾夕，正依着纸条上的地址，走进了不远处的胡同。
那天罗恒生来找她，虽然顾夕后来坚决不承认有人教过自己医术，后来找师傅的亲人也更小心了。
但是她没想到因为罗恒生的出现，还给了她些启发。
她从来了省城之后，已经用空出来的时间，去师傅家的老地址附近找过好几次了。
可是周围的邻居都说没有这么一户人家。
还是后来突然想到，她一直找的是师傅后来提过的地址，但其实这个时候，师傅都还没有回来，师傅的家人也许并没有住在那里。
师傅早年在特殊时期离开，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才回到省城，顾夕也是那时候遇到他老人家的。
只是那时候唐家的孩子，已经经过了不少事儿，尤其是师母的离世，让唐家几个孩子心里对师傅存了怨恨，所以一直都不肯认他。
顾夕其实那时候也一样经过很多事，性格冷淡不爱说话，而师傅有家人却也还是孤孤单单的，因而师徒竟然少有谈心的时候，这些事儿还是后来相处久了才会说的。
但是顾夕心里明白，师傅肯将一身医术传给她，又告诉她这些，其实已经把她当做徒弟了。
顾夕来了省城之后，从安顿下来就谁都没有说，而是一直自己想法子找唐家人。
虽然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跟师傅再做师徒，但是她想提前找到唐家人，她不想师傅回来后再有遗憾。
而这次拿到的地址，是顾夕花钱找了人查到的，她昨晚得到消息，今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找过来了。
一路打听着进了胡同深处，顾夕看到所过之处破旧的房屋，整个胡同里住的挤挤挨挨的，很多房子一看就是自己家后接出来的。
胡同路口还有扔着的垃圾，加上昨天下了雪，今天太阳出来雪化了之后路上都是黑乎乎的泥水。
这附近的一切都在告诉顾夕，如果师母家真的住在这里，那生活条件一定不会很好。
对着地址边边走，一直走到胡同最里面，正好看到有个小门吱呀一声打开，顾夕连忙上前想要问问。
可是等看到穿着旧棉袄迎面走过来的中年妇女，顾夕差点儿脱口而出“师娘”。
太像了，这跟她曾经看过的师傅照片上的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脸上带了岁月痕迹。
顾夕激动得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她知道她找对了。
穆云脚步顿住，看着眼前这个紧盯着她的长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心里满是不解：
“小同志，你有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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