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千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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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一样,在刚才那一声突如其来的鬼哭声中,亓方也着了道。他功夫远不及我,我尚且差一点就永远地陷入了昏迷,而他更是在这一击之下,就这么疯掉了!
“等我们终于可以顾及你们两个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救他了。”太史漠皇一脸绝望。见我望着他,他微微地偏过脸去,不敢再直视我的双眼。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着双目,看着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地面上的亓方。
亓方如同一名稚子,盘腿坐在地上开心地玩着泥巴。他把地上松软的稀泥抠出来,放在手里又挤又捏,很快就捏出了一个个拙劣的泥偶。
把泥偶排成一列,他直着眼睛安静地盯着它们。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坐在原地手舞足蹈起来,使劲地拍着双手,嘴角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痴呆的傻笑。蹬腿拍掌之际,地上的湿土烂泥沾了他满满一身,可是他浑然未觉,仍旧自顾自地开怀傻笑个不停。一条晶莹的口水迅速地从他的嘴角淌了出来,在火把的映照下不时地反射出一点点淡淡的白光。
我突然很想落泪,然而心里却是连掉眼泪的力气也没有了。身体软软的,就想一**瘫坐在地上,什么也不去再想。
可是又不能。
我使劲地掐了自己一把,大腿上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原来果真不是梦。
——可是我是多么地希望,此时此刻自己不过只是在做着一场滑稽却并不好笑的梦啊!这样,也许在下一刻,闹钟就会疯狂而刺耳地响起,而我,就会在那可恶的噪音之中睁开眼睛,开怀地清醒过来,发现身边的一切人事原来都是好好的,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太史漠皇走到我身后,伸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默然地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和我近在咫尺,我的眼睛却总模模糊糊,不管怎么用力,总还是看不清楚他那一张英俊的脸。
头脑里一阵晕眩。
“阿翔,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太史漠皇安慰我道。
老院长走到亓方边上,他惋惜地看了坐在地上的亓方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在明月楼外,您不让我带着亓方……就是因为这个吧?”我痛苦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老院长抬头看了我一眼,沉默半晌,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所以我才会一直出声反对。亓方胆子太小,遇事容易惊慌,地下迷宫里机关重重,对于敌人我们又一无可知,稍有不慎就会出事……唉!”他也说不下去了,只得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听了老院长的话,我的心里更加地感到了懊悔与自责,悔恨如同一把剜心的尖刀,使劲地搅割着我已然流血的心脏。“是我害了他,如果我那时候不坚持把他带在身边,他也不会……”未完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我的喉咙里猛然发出一声低哑的哽咽。
听到我的哽咽,坐在地上的亓方突然抬起头来,用一双无神却也无邪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我。
“呵呵,大人哭鼻子,羞羞!”他拿手指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刮了几下,手指上的污泥立刻把他粉嫩的脸蛋弄得一片脏污。
我的心里越发地疼痛了,我走上前去,轻轻地蹲在了他的面前。
亓方立刻就把地面上的那一排泥偶抓在手里,一脸防备地看着我。“不给你!”他说。
我心酸地对他一笑,伸手在地上抠起一大团泥巴,快速地在手心里搓**揉,不一会儿两个精致的小泥人就出现在了亓方的面前。
这是两个极为精致的泥娃娃,一男一女,模样大约七八岁上下。男童梳着一条冲天小辫,女童则在脑袋左右两侧抓出了两只包子一样的小小发髻;两只泥娃娃都模样清晰,造型肥胖......
可爱,也算得上是栩栩如生了。
我把它们放在地上。
亓方眼睛都直了,他贪婪地看了看这两个泥娃娃,然后再看看自己紧握在手里的那几个面目模糊的烂泥团,下一刻,他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手里紧握的、上一刻还视若珍宝的泥偶们一把丢开,转而盯住了我制作的那两个娃娃,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浓浓的渴望。
“想要吗?”我勉强在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亓方毫不犹豫地使劲点点头。
“如果你答应一直听我的话,一直好好地跟着我,我就把这两个泥娃娃给你——而且从此以后,我还会不停地给你许许多多有趣的玩具,我敢保证我给你的玩具都是你从来就没有见过的,你也无法在大街上买到它们。”
亓方犹豫了一下,眼珠子在眼眶里快速地轮了一轮,“你不能骗我!”他歪着脑袋望着我。
我笑着伸出手去,“我们拉钩!”
亓方又低头看了看我沾满泥巴的手掌,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快速地和我拉了一钩。刚和我的手指分开,他就飞快地一把把地上那两只泥娃娃给抢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揽在了怀中,用手指轻柔地抚弄起来。

“站起来,跟着我。”我对他说。
拿了我的礼物,亓方似乎对我再也没有了戒心,他听话地站了起来,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拉住了我的衣角。
——这个动作,是他跟在我身后的时候最喜欢做的。
我扭头对着太史漠皇和老院长心酸地笑笑,哑声道:“院长大人,我们要想办法离开‘千泞道’。”
老院长沉默了许久,他似乎在苦苦地思索着什么,然后他摇摇头,耷拉着白眉遗憾地说道:“我老人家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不过你也不要心急,总枢纽既然已经被毁坏,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遭到袭击。到时候随机应变吧,希望可以找到出去的办法。”
我点点头。
太史漠皇忽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他指着千泞道前方,道:“院长大人、阿翔,快看,前面那许多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黑暗之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了许许多多拳头大小的黑色团状物体。
老院长跨前几步,把火把探过去照了一阵,可惜我们和那些东西距离太远,始终是看得不太真切,只隐隐看出那是数以千计的圆滚滚的黑团子。
我闭上眼睛,试探着放出一丝神识。然而神识刚一外露,那一股神秘的力量竟然又一次迅速地出现了,凶猛地把我外露的神识反弹了回来!
我只得屏气凝神,瞪大了眼睛,于黑暗里仔细地观察着那些神秘的黑色物体。
这些神秘的物体竟然如同活物一般可以生长,不多时候就已经如同潮水一般蔓延了大半的地道,并且还快速地朝着我们所站立的方向长了过来。
“散开!”老院长当机立断地命令道,“把亓方护在中间,太史漠皇、尘小子,我们三个分开!各自守护一个方向!”
我和太史漠皇对视一眼,立刻迅速地分散了开来。很快,我、太史漠皇、老院长三个人就呈三角形之势分散开来,各自死守着一个方向。
亓方则被我们牢牢地护卫在了三角形的中间。不过他似乎很依赖我的样子,我们让他坐在中间的地上,他却悄悄地朝我的方向挪了一段距离,然后自以为无人察觉,一边自得其乐地玩耍着那两个泥娃娃,一边得意地偷笑着。
千泞道里,那些神秘的物体生长得越来越快,如同可怕的疾病一般迅速地朝我们蔓延了过来。随着它们快速地靠近,我们终于看清了它们的真面目。
——这些神......
秘的物体,竟然是一朵朵墨黑色的蘑菇。每一朵蘑菇外形都和一般的蘑菇类似,不过它们通体漆黑,如焦炭似黑石,根部连成一片,见风就长,呼啦啦一下就是一大片。来势汹汹,整个千泞道很快就变成了蘑菇的海洋。远远望去,此刻的千泞道就如同一个黑漆漆的狭小宇宙,黑得不见天日。
“这是什么?”我大声地问太史漠皇和老院长。
“不知道,不过不管是什么,我们最好不要让它们靠近我们!”老院长大声说完,探手入怀。手再伸出来时,手掌之中已经多了一把颜色斑驳的陈旧竹笛。
老院长用手指在笛身上抹了一下,怀念地说道:“老朋友,想不到这么多年之后,我俩又要合作了呀!”他仰首大笑两声,把竹笛凑到唇边,手指一按,轻轻地运气吹奏了起来。
一阵悠扬的笛声立刻在千泞道中迅速地飞扬。笛声清脆绵长,如同一缕清爽的微风,轻轻地吹拂向了他前方的那一大片汹涌而来的黑色蘑菇。
当笛声与万千朵蘑菇相遇的刹那,老院长的笛声骤然一变,一阵剧烈颤抖着的波音急促地响了起来。呼啦一声,空气里竟然无端地生出了一股强劲的旋风,如同一只粗壮的手臂,把面前的数百只蘑菇在瞬间就连根拔了起来,远远地席卷到了远方黑暗的地道里!
顿时,老院长守护着的那一个方向,神秘的黑色蘑菇就被清空了一大片。
我吃惊地望着甬壁上那一片惊人的空白地带。
老院长竟然可以把音攻修炼到这种骇人听闻的恐怖境界!这、这已经不是武功了,这、这完全就已经接近小说里修真的手段啊!
可是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惊讶,因为在太史漠皇和我的前方,千泞道里,两股黑色的蘑菇正如同两只锋利的箭矢,狠狠地插向了我们!
“俩小子注意啦,你们俩有什么手段就赶紧全都使出来呀!”身后,是老院长豪迈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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