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很黑了。雪却下得越发狂暴。
因为带着天养，我没办法一口气飞驰回华方城。地上的白雪越积越厚，他身上又没有功夫，没走几步就要跌到一次。我只得充当临时保姆，拉着他，小心翼翼地朝城里踩雪行去。
我也想过带着他飞一飞。不过天养一直不肯把那死孩子埋了。
这般的大雪天气，尘老板我堂堂一介富商，抱着一个大男人雪地夜行就已经不够烂漫；如果怀里再加上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冰冷童尸……算了，这样堪比聊斋还要暴寒的场景，我甚至拒绝去进行想象。
十多里地，回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多花了三倍的时间。
我真是一个善良，但却苦命的人——城门早已经关上了。我不得不抱着天养，以及他的暗恋对象的儿子的尸首，夜飞城墙。
堪比聊斋的极度不浪漫场景，终于还是发生了。
天养，性格和名字一样恶劣。自己穷得叮当响，一进到城内，竟然还要抱着那死孩子去找大夫！
我，性情和名字一样良善。虽然心里咒骂不已，最终却还是带着这个傻小子去敲开找了医馆的门板。
结果毫无悬念。东方暝雪是个诚实的少女，这孩子果然是死得不能再死的了。
可是天养就像是想要把以前生病却没有钱请大夫的缺憾，在今晚好好地进行一番弥补一样，抱着那个死孩子，他一口气就跑了二十多家医馆。
K——A——O（请读第四声，谢谢）！我又不是慈善机构，我身上的钱也不会凭空出现在钱袋里——这些钱，可是凝香每天一大早辛辛苦苦装进我衣袋里的耶，上面浸润了小丫头劳动的汗水！
——怎么可以乱花呢？！
好在从第二十五家医馆出来之后，天养终于死心了。
不过，他又开始哭！
一个大男人用夜猫子一样难听的生音不住地嚎哭着。抱着一个死透到了极点，如果动作足够快，此刻只怕早就已经投胎了的死孩子，蹲在某户人家的围墙外面，鼻涕眼泪唏哩哗啦，汹涌不休。
——他是在哭泣自己逝去的爱情？还是在为怀里可怜的孩子不幸早夭而流泪？
——也许，两者都有。
我表现出了惊人的冷漠。站在一旁，靠着围墙，目无表情地望着这个嚎啕痛苦的男人。
半个时辰之后，这户人家的屋主终于忍无可忍，“哐啷”一声从围墙里狠狠地扔出一只破了底的铜盆。
“大半夜的，不要嚎了！”屋主声音愤怒无比。想必是在围墙那一头死忍了良久，此刻终于忍无可忍，无法再忍！
天养这才委屈地停歇了下来。
“谢谢你。”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揩干净，抱着死孩子，他走到我面前，诚挚地鞠躬道谢。
我微微一笑，挥手对他说：“回去吧，把孩子埋了。然后你也该离开了。”
天养明白我的意思。他得……
罪了郭家，倘若继续留在京城，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我明日一早就会离开。”他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然而哭得红肿的眼睛如同两只熟烂了的桃子，使得这个笑容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只是可惜无法报答你了。”他使劲地朝我行礼。
“举手之劳而已。”挥挥手，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还是快点走吧。”
天养不顾我的阻止，又朝我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伸手往自己的衣襟里一扯，不知道摸出个什么东西，快速地塞进了我的手中。“他日如果有缘，天养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今日的恩情！”说完，他抱着怀里的死孩子匆匆离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雪夜之中。
大雪依旧。无声地轻轻飘落。把暗夜涂抹上了一片寒冷的素白。
我摊开手掌，天养塞给我的，是一块廉价的玉。小小的一个玉环，质料、做工都很糟糕。用一根半退色的红线栓着。玉环之上，还残留着他淡淡的体温。
我看着天养消失的方向，不知不觉，嘴角噙上了几丝笑意。
天养，天养。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就像，一颗……星。
是的，星！
我突然想起太史漠皇、巫小蝶，以及东方暝雪。他们三个，就像是三颗光彩熠熠的星辰，从内到外，无不散发着让人自惭形秽的光彩。而天养，不知道为什么，我认为他是一颗黄昏时分，斜挂在天边，被残阳血色掩盖，星光黯淡的星星。落日下的他也许很不起眼，但是当太阳终于西沉，黑暗完全笼罩大地之后，他会焕发出不亚于太史漠皇三人的闪亮光芒来。
这是我内心里突生的感觉。没有理由，却又无比地笃定。
于是，我为自己这种无缘无故的坚持，感到有趣。好久不看言情小说了，琼瑶剧也是多年未曾碰过，可是为什么在这个寒冷而寂静的雪夜里，突然就变成了浪漫的文艺青年？
自嘲地摇摇头，把纷扰的思绪统统赶出脑海。抬起头来，我对着不远处某个黑暗的角落说道：“还不想出来吗？”
雪声细碎，角落处，凝香轻轻地踏着白雪走了出来。
从我和天养进入城里之后不久，这丫头就一直悄悄地跟在我俩身后。我不是不知道。
“少爷玩了一整天，凝香也找了一整天。”抱怨的口气，却并不是真的抱怨。
我却很是愧疚，“发生了点意外，倒是累你顶着大雪四处找我，辛苦了！”累她受苦，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
凝香温柔地笑笑，望向天养离开的方向，“好深情的一位公子，足足哭了大半个时辰。”
“在后面看着他一直不肯死心，一家接着一家地去敲大夫的门，凝香的心里真的很感动呢。”说到这里，凝香突然促狭地笑着看向我的眼睛，“少爷，您刚才其实也很感动吧？”
“没有这种……
事。”想也不想，我立即反驳。
凝香还是促狭地盯着我的眼睛。
“看什么看，没见过如此帅气的男青年？”
凝香咯咯笑了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一般：“少爷害羞了呢。”
我有些狼狈地把头扭向了一边。好吧，我承认，当我靠在围墙上冷眼旁观天养痛哭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是很感动的。
“少爷总是这样，平日里要不就是和我们嬉笑打闹，没一点正经，要不就是摆出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冷冰冰的没点人味。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一个人……其实心里却完全不是那样的。”
我赫然一惊，扭头瞪着她。“少胡说，哪里有这么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少爷我表里如一，实乃大大地好人，你地，明白？”
凝香只是看着我，而后轻柔地一笑。
“少爷，夜已经很深，该回去睡觉了。您说过，女人睡太晚，会老得快。”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对着我，她伸出一只手来。
我很快就回过神来，心中一暖，连忙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她软软的手掌。
的确是睡觉的时候了，夜真的很深了呢。
“对了，少爷，您额头上那道痕迹是怎么回事？”我和凝香不紧不慢地走在大雪飘飞，寂静空旷的大街上。借着雪的光，凝香看了我的额头一会儿，启口轻轻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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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霍霍霍霍霍霍，看见了没有，小人这几章的写法，言情的味道是不是很浓？
表打偶，偶只不过素一个想要谈恋爱而不得的寂寞男人，喜欢在文字里整点言情味道也无可厚非呀……嘎嘎……^（）^
Ps：实话告诉诸位大人，小人这辈子的第一个故事，其实是一篇不太正规滴言情小说。汗汗汗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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