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农户家里的梨果该卖的几乎都卖的差不多了，而刘文山几家成车的富士还没有动静，这让人们纳闷不已：有老贩给出到很高的价钱了，咋就不卖呢？
这天，刘文山从村委会回来后，满脸的阴沉。
“咋了，是那个邓科长反悔了？”王素霞颇为担心地问。
他们几家的富士这两年都是省城一家食品厂买走的，说是发给工人们的福利，今年秋收之前，以前一直负责的那个邓科长就来电话了，说今年他们几家的苹果都够装一车的，省去他不少麻烦，价格上会比上年高出一毛，到时候就会带车来拉。虽然只是口头说定，但刘文山两口子觉得这姓邓的值得信赖，他们自己更不是会做反帐的事的人，所以推掉了几个来报价的老贩。
半个月前，邓科长往村上打过电话，说很快就会过来，并约定今天最后确定时间，刚才，刘文山就是到村委会等电话。
“这姓邓的有些玩人！”刘文山气呼呼地道。
王素霞心里一个翻腾，倒不是担心苹果压手里，主要是这两年与这个邓科长接触多了，丈夫对这人的评价挺高，可以说给予一定的信任了，如果这姓邓的反悔，估计丈夫心里肯定特别难受。
这样想着，王素霞忙安慰：“地球没谁都照样转，他不买，咱还不卖他了呢！就是这一车苹果最后烂咱家窖里，又能咋地？儿子们需要大钱的时候还有几年，咱妈他们身板又好，文川他哥俩哪家收入都不低，文洋上班又不少赚，都不用咱操心。”
“你说的啥？”刘文山笑着看了看老婆，“现在给我说光棍话，估计真到烂窖里那个地步，你还不得成天磨叨我？”
“反正姓邓的这个人的事咱别放心上就是了。”王素霞也笑了，如果这一万多块真打水漂的话，估计她还真得埋怨丈夫，尤其，其中还有小叔子和公公家的一部分苹果在。
“那可是钱，不放心上可不行！”刘文山又皱起眉头。
“到底咋回事，你倒是说明白点啊！”王素霞嗔怪地看着丈夫。
“老邓说车不好往上开，让咱给运到县城去，你说，往年他咋就能上来？这不是玩人是啥？”刘文山道。
“那咱就给送下去呗！我还以为多大事呢，你呀，就是沉不住气。”王素霞稍稍松了口气，但转眼间她更担心了，因为这姓邓的搞这么一出，确实有点不讲究，估计丈夫可能更难受，于是忙道：“他不是在别的方面刁难咱吧？也没关系，如果他真不讲究的话，咱不搭理他，还是那句话，地球离了谁都照转。”
“你这又扯哪去了！”刘文山好笑地看着老婆，他这个粗人是体会不到自己老婆的心思的，“老邓还是挺客气的，定好的价格也没有更改，并且，人家还主动提出给咱加一千块运费呢。”
“啥？加一千运费？咱雇车也就那么三头二百的，这可就多得了七八百块呢！姓刘的，这回我说啥都得要个洗衣机了，因为大儿子说了，我们女人的手最稀贵，可不能再给你们爷几个搓洗衣板了。”
“你这婆娘，忒也蛮缠！钱都在你手里把着呢，你想干啥，谁管过？再说了，前年的时候我都不止提过一次，说咱买个洗衣机，那玩意挺方便，也不贵，还不是你小心眼，说啥都不同意？”刘文山瞪起小眼。
听了丈夫的话，王素霞自己也笑了，以前是想过这事，不过那时候家里的情况看的还不如何清楚，她没下得了决心，这事被家里三个大小男人取笑了很长时间，但她就是舍不得花钱，现在被丈夫这么一提，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回瞪一眼，道：“既然老邓那么通情达理，你又抱怨个啥？”
“老王家那倒霉的不住院了么，听说没几天可活了，你说，这种时候咱好意思找王新吗？”刘文山道。
“你这人，说你啥好？咋就那么愿意一棵树上吊死？一个电话给文洋或我大姐夫，车立马上来，还是那种一次就能拉完的大车。”王素霞讥讽地白了丈夫一眼。
“你能想到的，我就想不到？”刘文山不服气地哼了两声，“我是觉得王兵王新哥俩就快没爹了，挺可怜的孩子，咱不好用别人的车，可他家又有事，真让人难办。而这还不是老邓给咱添的难题？”
王素霞皱着眉头，看着死心眼的丈夫，怎么着都觉得这人就光长了颗老好人的心，遇事时脑袋就是不会转弯，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他家拴那小解放为了啥？还不是图挣几个钱？这才仨月，据说都赔进去一千来块了，那现在有活还能不干？再说了，这也就是两趟的活，半天就能跑完，啥也耽误不了。所以，咱先去问，他们愿意跑最好，不愿意咱再找别人也就没啥可说的了。”
在刘文山两口子为雇不雇已经确诊癌症晚期的王德明家的小解放犯核计的时候，立人饭店的门口正停着一辆大解放，而这辆车的本来目的地就是三水村刘家。
立人饭店唯一的小包间里，省城食品厂的邓明启和单位的司机对着今天的主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其实这种糊涂从半个月前就有了苗头，那天，刘文山的老兄弟给邓明启打电话，让来的时候不用往村里打电话，麻烦，直接打到信用社找他就行。
可刚才到信用社后，人家直接拍过来十张四老头，让邓明启往三水村去电话，说什么他们的车上不去，拜托刘文山雇车将苹果拉到县城，并承诺给增加一千块的运费。之后，他们就坐到这里了，还是免费招待，只是主人说了，时间紧，一定会招待不周，见谅见谅。
“邓科长，希望你在我大哥面前替我保守秘密，别说我在中间插了这么一杠子，不然的话，他能拿大扁担削我。”刘文洋向客人举杯。
邓明启喝了口酒，道：“我是没弄明白你们这是搞的哪出，不过，既然我没损失，这点小忙我还是要帮的。”
“总之，这次是老弟欠你个人情。”刘文洋道。
“哎，这么一来，估计你大哥对我该有意见喽。你是不知道，我们哥俩经过这几次接触，越来越投缘，都想当亲戚走动呢。”邓明启道。
“邓叔，我也听我爸老说起你，他还让我以你为榜样，到什么时候都要厚道啥的呢。”刘维礼开口道。
“你这黑小子，将来肯定比叔强百倍。叔的丫头太小，不然，还真想跟你爸再近乎近乎呢！”邓明启微笑着看了看一杯酒都没落下的刘维礼，眼神中颇多赞赏，在他看来，这小子长大后应该是个跑事的人，既有酒量，又能说会道。
“邓叔，还有一个事我想问一下，这一车苹果够你们厂分吗？”刘维礼道。
“咋地，还想给叔揽点买卖？”邓明启笑着道。
“其实整个王家乡的富士也没几车，并且也卖的差不多了，甚至整个玲珑县的估计也没有多少了，如果邓叔的厂子需要或者说愿意要的话，咱可以谈谈。”刘维礼道。
见刘维礼说的认真，邓明启转而问到：“文洋，这是你的意思？”
刘文洋到现在也没明白侄子搞出这么一出自贴运费给自家的真实用意，见他这时又冒出别的念头，也只有应承：“我也有这个意思。”
“这家饭店的老板是我们的朋友，主要是他的一个朋友的意思，我们替问问。”刘维礼胡扯道。
“你们县的苹果好吃，最少我们厂的人都这么说，但我们厂的规模一般，这一车已经足够了。如果你们确实想做这笔买卖的话，我倒是可以牵线，看别的兄弟厂有没有需要。并且，我是一定不会要你们什么好处的，这话可不是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真的，这点小钱咱还不怎么看在眼里。”邓明启道。
“那是，那是。”刘文洋立刻附和。
“那就这样，邓叔，一车富士，你替我们打听打听，有人需要的话，尽快和我老叔联系，价格方面嘛，有的商量，反正邓叔你灵活掌握就行。至于交货地点嘛，还是刚才往三水打电话时跟我爸说过的地方，那是我们的朋友开的小买卖，不算皮包公司。”刘维礼道。
“是那个叫什么来着？”说着，邓明启拿出之前用过的通讯录，翻到刚使用过的那页，“哦，对，羊草河公司，名称起的挺有地方特点嘛。”
“这个小公司以贸易为主，刚成立，地点就是刚才我写给你的，一进县城就能看到，而一会儿我也跟你车一起下去，把那老板给你介绍介绍。”刘文洋道。
“价格上有的商量，这是你们的意思，对吧？”邓明启重又确定道。
“对，一车富士，价格参照你买我们家的苹果的价格，高点低点邓叔自己掌握。我知道，这确实是给你添了麻烦的，可我们没有别的关系，只有指望邓叔你了。”刘维礼道。
“其实，如果你们自己拉到省城，只要质量上不比你家的差太多，肯定能挣出一半来；如果是卖给我们这种厂子的话，估计你们赚不了这么多，毕竟收购价基本在这摆着呢。”邓明启建议道。
“我完全明白邓叔的意思，要不然咋说给你添麻烦呢？”刘维礼道。
“那好吧，这事叔一定上心，但也不敢打保票。”邓明启道。
“还有，一定不要让我爸知道，有消息的话，给我老叔单位打电话，这也能方便不少。”刘维礼最后道。
出门的时候，刘文洋借口结帐，落在后面，悄声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空头支票？”
“差不多。其实咱家的苹果一路拉到公司，动静已经搞出来了，但我怕还不够。”刘维礼点头。
“那等我回来就四下放风？”刘文洋道。
刘维礼点头，道：“最好让十五个乡镇都知道这事，就说今年只收购富士，价格就按我家这次的往外报，这可是足够高的了。还有，回来前，让孙坚在公司大门口也打上牌子。另外，让孙坚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别暴露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也千万别让咱村人见到，尤其我爸。”
“还公司，里外就三个人，其中的俩一个月也露不了两面儿，倒是手续也齐全。”刘文洋忍不住好笑，这个公司的事是他一手经办的，已经开业一个多月了，“那边的事交给那个孙坚能行吗？毕竟咱是要收一车富士，也不是小事。”
“孙坚是长毛给找的，他的战友，我信长毛，他这人办事没啥可挑的。另外，我也见过孙坚，感觉挺机灵，咱这事能办好。”刘维礼道。
“我不也见了么，我觉得孙坚倒是挺可靠，要说机灵可不一定，咱让他多留意公司后身苗圃的事，他竟然搞了个气枪成天在那转！不过，可靠就行。”刘文洋道。
刘维礼笑了，这个孙坚是值得托付事的人，就是做事的时候稍显死板。又想了想，刘维礼宽慰他老叔：“咱倒贴的钱不怎么可能完全打水漂儿，就说这次的运费吧，除了雇车往外掏的那三五百，剩下的都落你大哥手里了；咱花钱买的富士，到最后即便老邓没能给咱联系到下家，咱就在县里摆摊儿也亏不了，交给孙坚就成，还算给他找了点活，要不然，人家可能觉得白拿咱的工资而不好意思。”
“这个我明白。反正五万块已经花出去了，也不差这点了。”刘文洋道，“教委那个赵明理，我联系了，谈的不错，你想咋用？”
“等你回来咱再细说。咱的事对他有好处，应该没有问题。”刘维礼道。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