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军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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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里暗无天日,到处散发着一股霉馊的味道,潮湿,阴暗,死一般的寂静。冯默风跪坐在几块木板铺成的简易床上,自他与江然被逮到大牢之后,已经又过去五天了,奇怪的是,这几天之内,这两个重刑犯好像被世间遗忘了一般,根本就没有人来查问过,唯一有人来的时候就是那狱监打着火把,阴沉着脸,将手中的碗筷一放,扔下一句话:吃饭了。随即消失在幽黑的过道中。
老冯借着外头的光依稀可以瞧见身旁那个少年人的模样,已经五天了,可这个少年跟石化了一样,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就在这短短的数天之内,他见到了一个少年从原来的丰神俊朗渐渐的变为憔悴,一头的乱发掩面而遮,只有那双黑亮的眸子仍会时不时的动一动。
冯默风开始心疼了,但又觉得无从下手,他怔怔的瞧着那少年的背影,情不自禁的想起他的家人,他的朋友。
“你有家人吗?”冯默风嘴角动了动,终于迸出一句话来。他看见那个少年的背突然的颤了一颤,却没有出声,正当他心灰意懒之时,只听见前边的那个少年说道:我曾经有一个姐姐,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婆婆,现在婆婆死了,姐姐走了,两个兄弟不知下落。终于,我又重新变为一个人。
那个少年顿了顿,继续说到:你看见了吗?这个大牢真好,我不需要出去去面对一些人,一些事。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人管得了我,也没有人会管我。
那个少年突然哭笑起来,在那哭笑声中分明藏着莫大的悲怆与痛苦,还有一种噬骨的思念。冯默风只觉得心头一黯,情不自禁的移上前去,轻轻的拍抚着那个少年的肩膀。
一道火光渐渐由远及近,是朝着冯默风与江然的牢房走来的,待那道火光来到跟前,冯默风瞧见了那个沉毅正气的中年人郭靖,门上的锁被“哐当”一声打开了,郭靖走到牢房之内,冯默风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眼中那深深的惭愧。
“两位,请恕郭靖有眼无珠,今日特来向两位请罪。”郭靖见两人默默不语,还道他们仍生着自己的气,不过他本是一个憨实的人,这对便是对,错就是错,这两日宋军的探子终于来报,蒙古大军本来在十日前便要寇侵襄阳,后来一位自称吕文德特使的汉人使其断了从速进军的打算,待吕文德与郭靖两人想了半天,愣是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的时候,那心思剔透的黄蓉一下理清了其中的关键,却是叹气的对自己的丈夫说出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可能已经把两位襄阳城的功臣送入大牢了。郭靖闻言,也着实一惊,越想越是可能,忙和吕文德请了一个允,赶到大牢来负荆请罪来了。
正当郭靖一撩身前的锦袍,便要跪下的时候,冯默风赶忙起身,将他拉住,道:郭大侠名闻海内,我等皆仰慕郭大侠的侠义之风,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罢了。郭靖一听,心中更是惭愧,几日前几乎要将其人问斩,如果这都算是一个小小的误会,这个误会也真是太小了吧。
正当郭靖还想说什么时,这时一个宋兵匆匆来报,道:郭大侠,吕大人请你过府议事。郭靖闻言,立时为难起来,这边的这两人还没有让自己给送出大牢,自己这一走了之好似太没诚意,但吕文德请他过府,显然有重大军情商议。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江然突然道:郭大侠请回吧,这出牢的路我们自己认得。
这句话无疑有逐客之意,偏偏话里还有几分揶揄之意,郭靖听后,却也有几分尴尬之色,拱手道:那郭某人就先告退了,宋德,李贤,你二人将这两位侠士接到我的府中,我必当面请罪。话毕,郭靖撩衫转身匆匆而去。
出了大牢,江然冷不防的对身旁的冯默风问道:你没有和郭大侠黄帮主相认。冯默风闻言,脸上闪现一丝苦涩的笑容,道:有罪之人,有何颜面再见他们。江然将冯默风那苦涩之情看在眼里,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如果说方才他还有意愿让两人相认,但此刻,他知道凡事勉强不得,还是顺其自然吧。

“两位兵大哥,我们就此别过。”在大街之上,江然朝那两名宋兵一拱手,便要离去,哪知那两名忠厚汉子却是挡在二人的身前,苦苦劝道:二位侠士,郭大侠有吩咐,一定要让我等将你送入府中。江然正要说上两句时,这时,只听见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拥而来,而街上的行人不知在什么时候都已经闭户不见,正东方向的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只见郭靖正全身盔甲穿戴的坐于马上,冲江然与冯默风二人远远拱手道:蒙古鞑子离襄阳城还有二十里地,郭某人还要去北门巡守,二位侠士先请到府中小憩,待郭某回来之时,再向二位致谢。正当郭靖抖抖缰绳,便要离去之时,却见那名少年已站于自己的马前,道:我也同郭大侠前去吧。
郭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连点头,忙回头吩咐后头让出两匹马来,众人便一道往北门而去。
二十里地的距离,对于以骑兵为主的蒙古大军而言,并不算得长,待郭靖江然等人来到了襄阳城头上,未过多久,先见一个蒙古千人队骑兵已然到达,到达的蒙古骑兵四处游弋逡巡,待查明地形,知晓虚实后随即整饬队形,以待蒙古中军到来。
又过了不久,只听见雷鸣般的马蹄声如同雷霆一般响近,那军中长号大鼓震得大地震颤,不一会,襄阳城下北、东、西三个方向各列出三个方阵来,黑压压的一片,只见所有的蒙古骑兵都勒住马绳,齐生生的往城楼上瞧去,江然丝毫不怀疑,只要攻城令一旦传下,这眼前的蒙古军队的战力将极为恐怖,动如雷霆,静如处子,应是如此吧。
只见几十员骁将簇拥着一位身着金盔,身骑黑色骏马的年轻人走上前来,江然自是认得,这便是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蒙古王子忽必烈,只见那艳红色的中军大旗下,忽必烈引骑向前几步,冲着城楼上大声喊道:敢问城楼上可是郭靖郭伯父。
郭靖自然晓得忽必烈是谁的孩子,微微叹了一口气后,郭靖走上两步,站立在城头,洪声说道:忽必烈王子别来无恙,本人就是郭靖,今日战场之上,只论国家大义,不论私情。
忽必烈闻言,心中暗叹,方才他的那番言语,已经有想动摇宋军的军心的意图了,没有想到郭靖硬生生的国家大义将自己给顶了回来。看着城头上的郭靖如宝塔一般矗立,那鳞甲在秋日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忽必烈不由得赞声道:郭靖果真英雄也。
这时身旁的一员骁将似是不服气,大声嚷道:王子莫要长他人威风,灭我等志气,看我阿术神箭。说罢,扬弓搭箭,那箭便如满月流星一般直往城头的郭靖射去,江然看着那脱弦而来的箭,心中暗道:和郭靖比射,那不是找死么。果不其然,只见在那箭快要迫近郭靖面门,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之时,郭靖一扬手,便将那只箭稳稳的抓在手里,正当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叹时,只见郭靖也如闪电般扬弓搭箭,带着一股呼啸之声,那金雕箭在空中变成一个小黑点,便往阿术的立马之处飞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噌的一声,那箭立时射透了阿术身前座驾,那马哀鸣一声,立时摊到在地,而阿术未有防备,一下子被掀翻在地上,啃了满嘴泥,城头上的宋军见阿术狼狈的模样,齐齐放声大笑,一起喊道:宋军威武,宋军威武。这喊声直透云霄,因蒙古大军突然而来略有慌张的宋军士气在此际上升到极高点。
忽必烈看了看跪在地上告罪的阿术,脸色一阵冷冰,回声令道:明日三更造饭,五更攻城。
惨烈的襄阳城守卫战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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