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回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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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佛寺,山门外。
杜源、赵冬青、白衣女子三人神色各异地站着,杜源满脸忿恨,赵冬青则显得无可奈何,只有白衣女子眺望着远方金黄色的山峦,不知在想什么。
微风吹过,轻纱拂面,赵宛然失神了。
在济达禅师开口的瞬间,她就知道了结局,今日的陆子锋与她在姐姐口中听到的那个懦弱无知少年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尖酸刻薄与机智淡然两种水火不容的气质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而且让人觉得理应如此,丝毫不感突兀与讨厌。
脚步声传来,捧着佛像的陆子锋步履沉稳地朝三人走去。
陆子锋人未至而语先到,大笑道:“原来杜兄在这里,害得陆某一阵好找。”
杜源皮笑肉不笑道:“恭喜陆兄求得佛像一尊。”
“托杜兄的福气,我还正想感谢杜兄,请你去城中喝上一杯聊表谢意。”
杜源扯动着嘴角的肌肉,忍住动手的冲动,强笑道:“不用了。”他有些怀疑陆子锋是故意把痰吐在佛像身上,来引起济达禅师的注意,自己竟然傻傻地往前凑,心中暗道,这小子实在太阴险了。
“陆贤侄若无其它事,世叔先行一步了。”赵冬青打着马虎眼道。
“岳父大人请慢。”陆子锋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灿烂到赵冬青恨得牙直痛。
捧着尺间左右高佛像的陆子锋向前几步,站在赵宛然面前,一阵清香钻入鼻中,比兰花香味要纯,与梅花相比要淡,两人相对而视。
面对陆子锋时,赵宛然心境渐渐平淡下来,轻声道:“陆公子有话请讲。”
仔细打量着手中佛像,陆子锋把手慢慢伸出。
赵宛然迟疑了,纤纤十指紧握成拳,她不知该不该接,目光停留在眼前少年身上,隔着面纱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尤其那如星辰般璀璨的双眸深邃动人,唯一令人讨厌的是挂着脸上那抹淡淡笑容。
轻咬贝齿,她伸出了那双洁白娇嫩的手。
赵宛然的手伸到一半时,像中了某种邪恶的诅咒般戛然而止,原来陆子锋在她迟疑的瞬间,已把佛像给了身旁的殷季。
“你……”赵宛然忍住羞恼,尴尬地收回双手,娇小的身子微微颤动着。
“既然赵姑娘不愿意,我先把佛像抱回家了,赵大小姐的休书过两日我会着人送来。”不理会三人的表情,陆子锋领着殷季离去。
“我们也走吧。”赵冬青叹道。
陆府西北院中。
殷季小心地抱着佛像,四处寻找放置的地方,可惜院子破败,无论放在哪里他都觉得配不上济达禅师开光的佛像,最后一直发愁地捧在手中转悠。
陆子锋莞尔失笑,拿过殷季手中的佛像,把佛像随便丢在久不闻香火的供桌上。
刚入酉时,天已暗下来。
陆信着人前来西北院中,让陆子锋过去一趟,怀着揣测的他对于这个多出来的父亲,并没多大的好感,能狠心让自己女人带着孩子孤零零地居住在西北院中,从此每个日夜在眼泪与期盼中度过,直到忧郁地死去,他非常同情赐予自己身体的这个女人,但也可怜这个女人。
陆府属于典型四合院结构,两旁建筑物以南北为中轴线左右对称,高低井然有序,从南到北分别排列着大门、前院、主院、后院。

在门侧建有供宾客休息住宿的地方,府内则廊庑抱厅,四处可见雕琢精细的怪兽,假山奇石数不胜数,在前院与主院用中门遮隔,陆信在书房落在中院左侧。
“进来。”沉稳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陆子锋推门而入,一盏壁灯高燃,放眼望去,尽是古籍经典,卷轴书画整齐地摆放着,中置一张黑色案几,上面放着文房四宝,一股书香中夹杂着浓浓墨香。
陆信去年才过完五十岁大寿,但双鬓已隐现白迹,双目间有着上位者不怒而威的严肃,鼻梁高挺好看,除嘴唇稍嫌薄了些,整体还算是个美男子,这是他给陆子锋的第一印象。
陆子锋朝陆信懒散地行过礼,敷衍道:“见过父亲大人。”
后者抬头望了一眼,没在意陆子锋的语气,放下手中墨笔,微笑道:“你看为父这字怎样?”
陆子锋一愣,陆信的态度让摸不着头脑,又见白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家’字,心中闪过一个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理由。
“孩儿才疏学浅,不敢妄自评论。”在不明陆信心思前,陆子锋决定装糊涂。
陆信再次拿笔写下一字‘和’,炯炯有神的双目盯着陆子锋,道:“那为父这字又怎样?”
此刻,陆子锋完全明白了字间的意思,陆信在借‘家和’两字向他传达着某种信息,虽然无法理解陆信出于何种意图,但他表示的重新接纳之意已经透纸而出。
陆子锋知道如再不表态,只会让陆信瞧不起,抬头平视道:“父亲大人的意思,子锋明白了。”
陆信负手而立道:“你能明白最好,半个月后你大哥子云会从银州回来,你随他一同去并州。”
并州是北狄陆氏的宗祠所在地,天下陆氏有八成祖上出自并州崇县、费县等地,与龙州周氏、靖州苏氏、楚州楚氏、京城李氏并称五大世家,当年陆氏先祖因有开疆扩土之功,后被封为异姓王,领并、乾两州刺史,权力之大令人乍舌,虽后时有衰落,但陆氏一族上人才辈出,三百年来,依旧屹立于世家大族之列,在上任宗主陆笙时,更是鼎盛一时权倾朝野,陆氏一族在朝为官者不下百人。
三十年前,景太子即位不久后,陆笙突然中风瘫痪,卧病在榻不能言语,在陆家至今是一桩悬案,很多知情人,猜测是当今圣上做的手脚,但大家只是猜猜罢了,谁也不敢往外说。
陆笙一倒,陆氏立刻分崩离析,族中分成三派,以京城一派中势力最强,领头的是户部尚书陆长鹤,分散着地方的又自成一派,以庆州陆平为首,在并州宗祠则唯陆笙之长子陆淮清马首是瞻。
经过近二十年的倾轧,三派为了抵抗其它世家的打压,又合在一起,陆淮清成了名义上的宗主,当陆氏一族遭遇特大灾难,他有权指挥三家手中兵马,但大多时候他们是各怀鬼胎,相互下绊子,生怕一家独大。
陆信续道:“立冬后,族内将举行三年一次的大比武,陆氏各家少年才俊均可参加,优胜者将得到族人悉心栽培,岳州有两个名额,子雨年纪还小,这次与子云同去,你好自为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就去找二管家。”
带着疑问,陆子锋退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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