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路上不小心压了一下。”周文涛见好不容易带来的糕点，大部分都变了形，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连保证道，“这次时间仓促了点儿。下次我用铁制饼干箱装起来，应该就不会坏了。”
“没事啊，只是难看了一点，吃到肚子里都一样。”赵清茹将稍稍完整一些的分拣了出来，分成了两份。一份，赵清茹打算留给周文燕，至于另一份则回头拿回赵家。可惜，完整的太少，即便分成两份都有点勉强。
周文涛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隐隐猜到了赵清茹为何这般做了，赶忙开口阻止道：“文燕那边，我给她带了大白兔奶糖了。这些糕点都是给你的。”
周文涛生怕赵清茹不相信，便从行李里翻了半天，才翻出大约半斤大白兔奶糖。比起送给赵清茹的糕点，送给自家妹妹的礼，明显少了点。
“那个，文燕不太喜欢吃糕点什么的。”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吃糕点糖果的，更何况是物资相对更为匮乏的七十年代末。不过是为了顾及自己个儿的身材，要不然就是条件有限。
“一会儿你把这包点心也带上。”赵清茹将分拣好的糕点推了一份到周文涛的面前。周文涛见此，也没再说什么。
钱奶奶在一旁一脸慈祥地看着赵清茹跟周文涛在那里互动，心里颇为感慨。若是自家那个大孙孙还活着，是不是也会这般，有个贤惠漂亮的媳妇儿，然后小两口有商有量的。不过现在瞧着孙女儿能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周文涛并没有在小四合院这边逗留太久，毕竟这次来燕京还是带着任务过来的。所以能陪着喜欢之人还有钱奶奶一道吃个晚饭，已经很满意了。早早的吃完了晚饭后，周文涛便起身告辞，回科研所了。之后的周末，赵清茹哪儿都没去，就留在租住的小院里，陪着钱奶奶。直到礼拜天晚上，都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了，赵清茹这才想起赵小花之前特意过来找她那事儿。
赵小花这次过来不为其他事儿，就为了这次国庆阅兵上，想让她唯一的至亲，那位赵家三爷爷也能登上城楼观看阅兵典礼。赵家三爷爷说是曾经也曾当过兵驱逐过侵略者，事实上并没有真正意义的扛过枪打过侵略者，反而没几天就因为不小心受了伤，被赵家老爷子托人送回了相对更安全些的后区。
所以赵家三爷爷怎么论资排辈，也没上城楼观看阅兵典礼的资格。更何况现在赵家老爷子已经退居二线了，才晋升军长没多久的赵父这次又晋升了，即便有新的战功在，这晋升速度确实快了点儿。这种时候，多得是眼红的竞争对手，想抓着赵家的错漏。
即便赵家将来一定会被人借题发挥找麻烦，赵清茹始终觉着这个明显的把柄也不该经过她的手，捅到老爷子那边。更何况这事儿赵小花完全可以自己回赵家跟老爷子说，为何要她来开这个口？无非就是知道老爷子虽然一直偏袒三爷爷这个远房族弟，到底还是有底线的，所以多半不会同意，这才不得不想着祸水东引，想借用她这个嫡亲孙女的面子。
真当旁人都是傻子了。
这一刻，赵清茹并不知道，她没跟就没想过自家老爷子提这事，却让本就没报太大希望，只是为了自己唯一的至亲，而放下尊严去求心底最恨之人的赵小花，又记了她一笔黑账。
赵家三爷爷的身体自从上次急性胰腺炎抢救回来后，虽然在赵清茹拿出的民间土方调养下，恢复得还不错。可到底已经是风烛残年，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要说赵小花也曾有过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只不过运动还没开始时，父母便双双畏/罪/自/杀了，唯一的至亲爷爷也因此被押解去了农场。可以说吃百家米在孤儿院长大的赵小花，从小最期盼的便是想要个完整且温馨的家，有将她放在手心宠爱的父母双亲。
所以，赵小花会瞧着一切受宠爱的同龄女孩不顺眼，尤其当赵清茹这个，跟她同是赵氏一族的女儿，却跟她相比有着截然不同命运的女生，站在面前时，可以说打从一开始便存着莫名的敌意。有过羡慕，更多的则是嫉妒。几次交锋每每落下成后，所有的负面情绪一点点积累起来，便是憎恨，只想着如何毁灭掉。
若不是看在自己唯一的至亲爷爷份上，赵小花根本不想收敛自己这些负面情绪。凭什么，她就能得到一切，高高在上，想怎样便怎样。而她只能微缩在角落里，仰人鼻息？
“如如，爷爷想去城楼看阅兵。”赵家三爷爷目光迷离，对着阴沉着脸的赵小花，连着好几天都重复着同样的话。
“爷爷，我们先吃饭，好不好？”赵小花扯出一抹很是勉强的笑容，将装着米饭的搪瓷盆放到赵家三爷爷的面前，然后又将筷子塞到自家爷爷的手里。
“不吃饭！”赵家三爷爷顺手一挥，便将面前的搪瓷饭盆给弄到了地上，“爷爷要去城楼看阅兵！”
赵小花低头看了一眼洒落在地上的白米饭，很是心疼。本就心情不太好的赵小花顿时怒火中烧，怒道：“去什么城楼？！你有什么资格上去看阅兵？！你以为你是谁？！赵大将军吗？你不是！你只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连自己的儿子儿媳妇都保不住的废物！”
话音未落，大出了一口气，心里可算是顺畅一点的赵小花直接摔门，离开了家。赵小花心里是顺畅了，却完全没考虑过自己唯一的至亲爷爷，赵家三爷爷听到自家孙女这番话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赵家三爷爷这些年其实一直就活在内疚里，后悔当年若是能好好教养自己的儿子，做人不要那么嚣张贪得无厌就好了。后悔自己当年能更勇敢一点，像自己远房大堂哥那样拼一把，建功立业就更好了。至少在出了事后，也能保住自己唯一的儿子不是。即便当真保不住儿子，最起码也能将唯一的孙女留在自己身边，悉心教导，不至于让这个唯一的孙女从小吃尽了苦头，甚至到了沈家洼村这样的穷乡僻壤里当知青，还要被人欺负，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可这一切再怎么后悔又有什么用？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后悔药。
赵家三爷爷这两年跟自家唯一的小孙女一道在外面租住房子后，瞧着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便每天都在自我安慰着，将来的日子只会更好。最主要的一点，自家唯一的小孙女心里应该已经放下了那些个心结了。只是赵家三爷爷做梦都没想到，面对赵小花那番怒吼，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真的错的离谱。
原来，自家唯一的小孙女心里一直都憎恨着，憎恨着他这个蹉跎了一辈子，还是碌碌无为的爷爷。憎恨他这个爷爷不能保护他唯一的儿子，害她这个唯一的孙女从小变成孤儿，饱受人情冷暖，吃尽了苦头……
原来……
所有的错，都是他一个人的错……
赵家三爷爷在赵小花摔门离开家后没多久，便捂着自己的胸口，倒在了饭桌旁边。等到在外头发泄了一通，过了许久才回家的赵小花发现时，早没了呼吸。
赵小花吓傻在了原地，过了许久才颤颤悠悠地伸出手，去摸赵家三爷爷的鼻尖。费了好些功夫才确定自家爷爷真的没了呼吸的赵小花咬着牙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果断关上了门，快速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什么明显破绽后，这才重新拉来了房门，跑出了院子，跑到隔壁刘叔家，急促地敲起门来。
“快，快来人了。刘叔，刘婶……你们快来看看我爷爷这是怎么了？”
听到赵小花嚷嚷声的左邻右舍，原本正在准备吃饭，赵小花这么一嚷嚷，更像是一下子炸了锅，纷纷从自家屋子里走了出来。
“咋的了，小如？”率先出来的是位身材有些魁梧的男子，正是住在赵小花隔壁的刘叔。
赵小花满脸都是泪水，软着脚抓着刘叔的衣角，哭泣道：“方才我出门时，爷爷还好好地坐在那里。可，可是现在……我，我不敢动他……”
刘叔听赵小花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不太对劲，赶忙进屋，见赵家三爷爷正捂着胸口侧躺在地上，也傻愣在了原地。
“还愣着干嘛，赶紧按胸口，胸口。”随后赶来的刘婶子是为大夫，立马催促着自家老公刘叔按着她说的，进行人工呼吸。可惜，这会儿医疗急救系统才刚刚建立起来。且不说没有那么多的急救车，即便有，也没有那么多的电话亭可供人们打120急救电话。
最主要的一点，这类心脏猝死，最佳急救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最初几分钟可谓黄金急救时间，有五成的几率能将人就回来。可若是再晚一点点，大脑一旦死亡……就连大罗神仙只怕也救不回来了。更何况，赵家三爷爷本就已经没了呼吸。
赵家三爷爷的死，属于意外。负责这一片的大帽警察蜀黍自然得例行检查一下，确定死因没什么可疑后，才能出具死亡证明。
赵家三爷爷意外领盒饭这事，当天晚上，也就是国庆这一天晚上便传到了赵家。赵家老爷子本来很是高兴，因为这个消息，差点点一口气没喘上，过了好久，这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这人好端端了，怎么就……”赵家老太太因为知道了赵小花之前所做的种种，本就对自家老头子家那头的亲戚带着几分不喜，知道一些前因后果后，自然越发喜欢不起来。这会儿瞧着哭得两眼通红的赵小花，不知为何，心里多了几分疑虑。正如赵家老太太所说的那般，这人好端端的，没道理说没有了就没有了吧，总归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赵小花抿着嘴，只是小声抽泣着，却一直没说着话。
“我那三弟，那身子从小就不怎么结实。更何况前些年也是被我连累了。”赵家老爷子长叹了口气，抬手将赵小花召唤到了身边，“没事。三弟没了，还有大爷爷在。以后，你就住家里头。”
“大爷爷……”赵小花听到赵家老爷子这般说，暗暗地松了口气，可明面上却再也止不住眼里的泪水，越发哭得伤心了。
赵家老太太虽然对自家老头子的这个决定不怎么赞同，可到底几十年风雨同舟的老夫老妻了，能明白自家老头子心里是怎么考虑的。
第二天，赵清茹这边也知道了自家三爷爷昨个儿没了这事。消息时赵清伟特意过来找自家阿姐带来的，同行的还有大美跟小丽两个可爱的小表妹。大美跟小丽之前在家时，每天都要做家务，吃的又少，这人长得跟豆芽菜似的。回到赵家后，短短大半年的时间，不仅长高了也胖了一大圈，最关键的姐妹俩活泼开朗了好多。
说起来，赵清茹也不过是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没见到大美跟小丽，原本活泼开朗的两丫头，瞧着转眼又变成了原来的苦白菜。
“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正在看外文书的赵清茹见大美跟小丽嘟着嘴，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直接转头看向自家小弟赵清伟，“小伟，可别告诉我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欺负妹妹。”
若真是这样，看姐不削死你！
“什么啊。谁敢欺负她们俩啊。”赵清伟其实打从昨个儿开始心里也不怎么舒服。你想啊，家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个行为举止瞧着很有问题的所谓堂姐不说，要命的是，这个堂姐竟然还跟自己嫡亲阿姐同名同姓。这都算什么事儿啊。更何况，赵清伟也是知道某朵花之前的所作所为的。
“三爷爷死了。”赵清伟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爷爷的意思，让你回去参加三爷爷的葬礼。”
“哦，死了就死了……”赵清茹正在给自家小弟还有大美小丽倒水，便顺口回了一句，可等到回过神来，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等等，你说谁死了？三爷爷？”
“嗯。”赵清伟点了点头。
“所以……那朵破花……现在住进爷爷家了？”赵清茹前后稍稍一联系，便想明白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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