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亦心瞪着电话，似乎还不敢相信得到的消息似的，一时间没有回答严绾的问话。
“是……公司的事，还是家里的事？”严绾小心地问。
“家里。”闫亦心总算回过神来，“爷爷病重入院，脑梗塞。”
严绾惊诧莫名：“怎么可能？老爷子身边不是一直有私人医生吗？而且上次看到，还是身康体健！”
“是啊！”闫亦心继续皱着眉头，“而且，爷爷没有高血压、高血脂一类的毛病，所有的指标都控制得很好，怎么会忽然就冒出了一个脑梗塞？”
“你是怀疑……老爷子住院是假的吗？”严绾猜测。
真的不能怪她小心眼，她一直觉得，闫家老爷子那张红光满面的脸，就算是感冒发烧，都应该极其难得。
“不，爷爷一定是住院了。但是，病因不会是脑梗塞，那只是被写在病历上的病情，或者说是公开承认的病情。”闫亦心倒没有小鸡肚肠，他的怀疑，另出有因。
“不管怎么，我们先回去再说。”严绾当机立断，返身收拾行李。
闫亦心立刻打电话订购了两张机票，一个小时以后就有航班，但没有A市直航，只能从北京转机。
因为一直滞留在开罗，那些搜购来的零碎东西，还没有打包运走，散在房间的角落。严绾有点烦不胜烦：“要不然，这些东西就先放在这里吧，现在哪有空去办理什么托运啊！”
她知道闫亦心虽然不满闫老太爷，但毕竟祖孙情深，肯定是归心似箭。再说，听闫亦心的分析，闫老爷子竟然是真病，当然不能再在开罗耽搁下下去。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闫亦心就这么肯定老爷子真的病了，而不是装病迫他回去呢？偏偏闫亦心摞开了手，带她出来旅游，老太爷就莫名其妙忽然病来如山倒了。
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闫亦心甩了甩头，把自己心里的疑惑甩了出去。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老太爷装病，这一趟也得尽快赶回去。
“没关系，让林则替我们处理。”闫亦心很自然地想到了“利用”某个还要在开罗继续呆上几天的人，“反正他和珍妮除了卿卿我我，没有其他事做，让他替我们打包寄回去好了。”
严绾本来正烦恼这些被散了一地的零碎不是一时半会能收拾干净的，这时候当然乐得轻松。
“那我把衣服收拾一下，就可以去机场了。”拍了拍手，严绾一下子觉得无事一身轻，“林则大概又要抱怨了……”
他们的衣服并不多，其他行李也很容易收拾，不过是寥寥的几件，十分钟就收拾妥当。
闫亦心正在打电话给林则，开着扬声器，林则不甘心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有点大：“你怎么尽把好事留给我啊！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就惹上了你们闫氏呢？看看我无偿地帮你们做了多少广告策划，还不惜贱卖黑钻，利润均分。你们私人的事，也要找上我？”
严绾“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却并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闫亦心怎么应付。
他的黑钻，那也算贱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林则绝对算是个中高手。
“是严绾买的一些小玩意儿，我家里有急事，已经叫好了出租车，现在就走，严绾说信得过你，所以只能麻烦你。”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随身的东西也收拾到了公文包里。
严绾对他做了一个鬼脸，明明是他的主意，竟然栽赃在她的头上！闫亦心也不是个老实人，嗯，无商不奸，此话诚然。
林则似乎无言以对，苦笑了一声：“不怕我黑了你们的东西？”
“严绾零碎收来的，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你喜欢，我想严绾也很乐意送你。”闫亦心说得大方又漂亮。
严绾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林则骂骂咧咧了两句，大意是他成了他们两人的免费劳工，还要自负邮费，这趟他乡遇故知，大不划算之类。
不过，事情还是答应了下来。
“走吧。”闫亦心把公文包塞进了行李箱，替严绾接过背包。
“这个我背吧，你拿着箱子就行了。这么晚，还有飞机啊？”
“嗯，是今天的最后一班了，这个电话来得可真够巧的。”闫亦心说着，心里微微一动，又急忙摇头。
虽然闫老爷子做事，有点不按常理。但身体大事，总不至于拿来开玩笑。再说，闫氏运行平稳，闫老爷子就算真想低头，也不会急于一时，完全可以再捱一阵子的。闫老爷子的耐心，闫亦心一向很佩服。
所以，他完全可以断定，闫老爷子的病是真实的。
“但是，到底是什么病呢？”严绾问出了闫亦心的疑问。
“回去就知道了。”
闫亦心直到上了飞机，还保持着沉默。尽管拨了电话给助理，还有闫氏大宅的佣人，还是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半夜突发急病……这病来得也太蹊跷了吧？”闫亦心喃喃自语，“难道会是什么……大病吗？”
这正是闫亦心的担忧，所以才会连夜出发。
“现在瞎猜也没用，至少人在医院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一趟到北京，也还是夜里，我已经让助理订了票，中间还要在北京干等一个小时，先睡一会儿吧。”
“嗯。”严绾知道他心事重重，虽然了无睡意，也依言闭上了眼睛。她无从安慰，但还能做到不干扰他。
闫亦心也闭上了眼睛，却只是在想着闫老爷子这一场病。脑梗塞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听管家说起来，似乎确实病得不轻，所以才会连夜送往医院。
家里被弄得人仰马翻，一直到现在才通过刘离联系到了他。
机舱里一片黑暗，只有零落的几盏灯亮着，几个乘客在翻着杂志。严绾的呼吸很平稳，但是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还没有入睡的事实。
他不相信爷爷是施的苦肉计，现在还不是时候呢……
“在替我担心吗？”闫亦心叹息一声，把她搂了过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
“嗯，也不尽然。”严绾没有睁眼，声音很低，“我也是在为自己担心。”
闫亦心愣了一愣，才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轻笑：“放心，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改变初衷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还不相信我的为人吗？”
“相信，所以才更担心。”
“嗯？”
“我怕这一次，你还会和老爷子起冲突。毕竟是个老人了，你……暂时别和他对着干了。反正……我有的是耐心，你知道的。”严绾的脸开始渐渐发烫，话虽然说得很轻，也很犹豫，但饱含的深情，却让闫亦心心中一荡。
她这是在向他表明心迹啊！
“不是你愿意等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闫亦心摇头，“我不愿意等。”
严绾“啊”了一声，脸色羞怯，闭着眼睛不敢再看他。
“如果……嗯，我是说如果……爷爷趁这样的机会，塞一个世家千金给你，你……”严绾问得吞吞吐吐。
“不会。”闫亦心言简意赅地回答。
严绾心下惭愧，明知道他现在忧心祖父的病情，她却像是一个急着要糖的小孩子，非要他做出承诺才肯放心。
“我只是说……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严绾咬着唇，终于还是把在心里柔肠百结的心，说了出来。
“傻瓜！”闫亦心叹息了一声，“我不会委屈你的。”
“嗯，我只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善心大发，又醋意大增。”
“胡说！”严绾小声轻叱，因为有些激动，音尾微扬，招惹来了几缕目光，急忙噤口。
闫亦心轻笑：“放心吧，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严绾红着脸转换了话题：“现在我们那里几点了？”
闫亦心看了看腕表：“应该是上午九十点钟的样子吧！”
“那我们到的时候，又是晚上了。”
虽然说是埃及航空公司到北京的直航，但中途还是停了一个小时的样子。严绾睡得很安稳，闫亦心也把她紧紧地扣在怀里，两个人都没有出来走动。
每一分钟都像是一种折磨，好在刘离也去了医院，得到的消息让闫亦心宽慰了很多。
“老爷子已经转到普通病房，没有什么大碍。”刘离是接到了闫亦心的电话才赶去医院的，“我想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老人恢复起来慢一些。”
“到底是什么病？”
“据说是……”
“我不要听据说。”闫亦心很少会在刘离的面前摆上司的架子，但这时候的声音，却很急迫，带着一点严厉，“助理已经告诉我了，决不是脑梗塞。”
“是……受的伤。”
“受伤？”闫亦心更加奇怪，“怎么受的伤？”
“还不是很清楚，当时除了你家老爷子在书房里，没有其他人。可是老爷子又不肯说话，我们毕竟都是外人。”
闫亦心“嗯”了一声：“好吧，我回去再说。”
严绾被电话声吵醒，听到他们的谈话，脸上微有喜色：“你爷爷转入了普通病房，一定是没事的。”
“嗯。”闫亦心笑了，“现在我们横竖猜不出来，到了医院就真相毕露了。只要不是生命危险，其他的病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严绾看了看腕表：“还有六个小时呢！”
她伸了个懒腰，从背包里翻出在埃及买的两本旅行书：“我发现所谓的英语六级，并不真的很有用。至少，这些英文资料，我就只能连猜带蒙。”
“能蒙出来就行了。”闫亦心放开心思，也拿过一本书看了起来。
“可惜了，我们本来要去看王室珍宝博物馆的，埃及的法老和王妃们，一定有不少金碧辉煌的首饰！”严绾觉得遗憾。
对于她来说，这应该是最值得一游的地方。
“本来准备后天启程去亚历山大的……”闫亦心有抱歉地看着她，“下次还会有机会的，亚历山大离开罗很近。”
严绾抿唇一笑：“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其实，看到埃及博物馆，我已经很满足了。很少能够看到在同一个博物馆里，聚集那么多的雕像。还有黄金面具和胸饰什么的，也很亮眼。我发现埃及人喜欢用鲜艳的颜色，倒不见得很名贵。”
“在当时，这些宝石，都是名贵的。像绿玉髓，现在算不上是贵重宝石，但是古埃及的时代，交通不便，矿山也没有现在的勘探技术，这些宝石都相当贵重的了。”
严绾点头：“我觉得那件由何露斯之眼做的胸饰，很有特点。我们的胸针的设计上，也可以设计得大一点。如果礼服本身颜色单调，式样简单的话，可以用复杂一点的胸饰。”
“这是你的强项，不过确实可以考虑用鲜艳的颜色。”闫亦心点头，“放心吧，下次一定会带你去王室珠宝博物馆的，那可是亚历山大最华丽的去处。”
“那里的珠宝……”
“大部分是土耳其王室的品位，突出了奢华的风格。除了王冠和怀表，连娱乐用的棋盘和玩具，都镶着宝石。这些古代的王室，可比现在的富豪财大气粗得多了。”
严绾失笑：“那当然，现在只是一家之力，人家那可是倾国之力呢！”
“其实并不是历任国王的收藏，主要是法鲁克和两任王妃的私人珠宝，还有阿里统治时期的画作和王室成员的肖像画。大宅本身的装潢更令人赞叹，绚丽奢华到无以复加。落地的彩绘玻璃在当时也是稀罕物。连浴室都金碧辉煌，装饰得价值连城。”
“都是民脂民膏。”严绾咕哝了一句。
“其实，所谓世界七大奇迹，哪一处不靡费民力？中国的长城，还传说被孟姜女哭倒了呢，由此可见，也是一部血泪史。还有金字塔，不知道奴役了多少奴隶去建造。”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能够再次入睡。
经过了十个小时的航行，在晚上九点钟，飞机终于在A市的领土上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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