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早已忘却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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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满怀心事的孩子们没做任何耽搁,一路飞奔回家,草草的吃过了晚饭之后,天还大亮就一人拿着几个小板凳和马扎儿,跑到晾粮食的大空场上占着位置。
村民们的小麦已经晾好收回家了,不过角落里依然摆着几座用来蓬松麦秸的“花秸炮”。
农用的“花秸炮”并不是真正的大炮,而是一种分拣麦秸的特殊工具,粗粗大大的炮筒下连着一个麦秸填充口,村民们把自己家未经整理的秸秆一团团填进去,通过一个鼓风机喷出的气流按一定角度喷射到空中,然后任它们在空自由降落。这样其中的泥、、秸根等由于重量和干净的麦秸不同,自会落到不同的地方,纯净的麦秸既方便打捆堆放又可以去除残留的水分,一举多得。
花秸炮在孩子们眼中是巨大的、威武的,没见过真正火炮孩子们,对花秸炮这只是名字沾边的东西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每当它“开火”工作的时候都会引来大批孩子围观,孩子们甚至会跑到桔梗降落的地方,傻傻的站在那里,任由轻轻的麦秸飘落到自己头上。“大炮”歇工的时候,有些胆大的孩子也是会跑过去看看、摸摸。
不过由于电影的到来,它的雄姿马上从孩子们的眼中消失了,当然是被见异思迁的孩子们自动忽略了。
乡间的电影不用买票,主办的自然是为了庆祝的村大队部。
电影一般在晚上八点之前开始,孩子们则是五点多一点就跑出来占位子,就连大人也会在七点之前各就各位的,这种约定俗成的节日武术班也是要自动停课的。
来看电影的不只是本村的人,不少附近的村民也是会来“蹭”电影看得,不过朴实的农民并不在意这些,大不了别的村子放时再“蹭”回来好了。
凌振也非常喜欢凑这个热闹,吃过饭就带着兴奋无比的孩子们搬着小板凳出发了。毫无疑问!拥有多年看电影经验的凌振所选的位置还是不错的,一进场就占据了中央的位置。
虽然去其他孩子不敢和他们抢,但这并不是他们巧取豪夺的结果。因为难得看一次电影,很多人认为和看电视差不多坐在越前面最好,看的清楚。有些人则认为在旁边看散场的时候能走的快些,不过他们却忽略了前排的观众不只看不清楚,而且还会被身旁的大喇叭振的头晕眼花,旁边的人更会因为银幕的随风飘动看到失真的画面。
选在中间也是不少缺点的,那就是进出非常不便。乡下的电影并没有固定的座位,都是紧紧的挨在一起的,不成排也不成列,但大部分看起电影都会老老实实的,除了散场晚走几分钟就没有其他问题了。
此时时间尚早,坐在空场里站做的孩子们全神贯注的看着乡文化局来放映员忙忙碌碌兴奋不已,这些活儿在**眼里可能没什么稀奇,但在小家伙儿们眼中演出从放映队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看着工作人员忙碌的搬运器材,排布电线,固定音箱,最后再由两名工作人员把白白的在微风中徐徐飘动的银幕,固定在早已选定的树上,这一切的一切在孩子们的心中早已经深深的和电影牵连在一起。
“凌振!我长大要是能去放电影该多好啊!你看他们的姿势多威风啊!”小狗子指着树上调整着大屏幕的工作人员羡慕的说道。
“我也是想!”阿呆流着口水幻想着自己将来威风的样子。
“你会爬树么?放电影都是要会爬树才可以的!我就会爬树!是吧!”一向老实的小亮也异想天开的扑灭了阿呆的幻想。
不凌振回答狗子的问题小鬼头们就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秃头小亮觉得自己此刻是最聪明、最了解电影的孩子,自己天生从小就会爬树,所以一定是当放映员的好料子。
看着阿呆担心不已的样子,凌振只好解围道:“你们全能当,狗子和小亮挂幕都挺好,阿呆你只负责放就行了!”
孩子们不清楚电影是怎么回事,被凌振这么一说还是很满意的,不过刚才也都只是偶然的想法,不出三天一定会忘记的。
“小二儿你以后准备做什么?”看着这小家伙儿和凌振一起待的时间长了,总是有意无意的模仿凌振的行为,他还是很怕小家伙儿失去原有的性格变成翻版的自己的。
“我啊!”小二儿考虑的非常认真,仿佛此时的一句话决定了他一生的命运,最后才郑重其事的说道:“我长大要当一名科学家!”
孩子们对科学家还是没具体概念的,这个时候问十个小孩会有八、九个回答想做科学家,但回答的如此郑重其事的,估计也就只有小二儿一个了。因为他一直认为科学家非常伟大,会医治他妈妈的病,会改善家里的生活,还会赚很多很多的钱。
此时的孩子们总嫌天黑的太慢,电影开始的太晚,实际上大多是心理作用,最终电影确定在八点播出,孩子们也兴高采烈的扔下小板凳继续占座,人则快速的跑回家里报信去了。
孩子们吵吵闹闹、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不久后大人们也断断续续的来到场中,呼儿唤女好不热闹。
狗子的父亲和别人大人不同来的很早,但这恰恰附合了他平时独树一帜的作风。
狗子的父亲本名赵德广外号“二流子”,并不是人坏,而是在村中是不务正业的典范。出生在农村的他即不愿意老老实实的务农,又不愿找个合适的厂子上班。没事就喜欢看看小说,或是和一些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喝喝小酒、侃侃大山,动不动就聊打这个揍那个的威风事迹,实际却没听说村里的哪个被他打过。
有时他也会和那些朋友一起做些小生意,可大多虎头蛇尾以失败告终。这些行为都是村里老一辈无法接受的,所以外号也被直接喊做了“二流子”,他本人也并不生气,依然我行我素自由自在。
凌振仔细回忆起来赵德广的有些想法还是不错的,只是选错了时机,选错了合作对象而已。因此在凌振的眼里并不是那么不堪,还是更愿意称呼他的本名赵德广,而不是众人口中的“二流子”。

说起来他还算是阿呆的父亲赵德福算是平辈的亲戚,不过他们家族人数众多,所以走的也并不是很近,再加上两家价值观并不统一,所以共同语言并不是很多。
赵德广在场中东张西望寻找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对这个淘气的小儿子他还是很关心的,原本按农村的起名规矩狗子的大名应该是两个字的,但赵德广当时正沉迷于小说三国演义,佩服小说中赵云的忠义和勇猛。
本来想让孩子叫子龙的,可本身又姓赵,怕是狗子之后不学好污了偶像的名声,干脆名字性格各取一字,也算是对偶像的一种憧憬。
后来才知道太史慈的字也叫子义,自己的憧憬好像有点“跑偏”了,但好歹也算是三国英雄也算释然了。
小狗子站在场中并不难找,由于现在来的人并不多,赵德广很容易就来到了场中。一面和孩子们打着招呼,扔过来几块变形的水果糖,一面抱起狗子用胡茬扎了扎,然后又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而低头嘱咐了几句,就兴奋的跑去给放映队帮忙了。
他对放电影也是很感兴趣的,孩子们只能坐在一边幻想,他一有机会还是会亲自体验的,赵德广并不会固定在狗子占的位子那里老老实实的看电影,他更喜欢以“游击”的方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才是他的最爱。
八点刚过凌老和凌山河夫妇也和赵德福一家联袂而来,这个时候来已经算是很晚的了,不过有孩子们占座再晚也不怕的。
孩子们的座位也并不在广场上,而是喜欢趴在正对银幕的矮墙或者小树上,凌振这次却并没和孩子们在一起,而是高高兴兴的和全家人腻在一起,享受着家庭的温馨,同样留下来的还有爬不上树的阿呆和陪着母亲的孙奇。
电影虽然在八点开场,但七点半一过就开始热场试机器了,还可以顺便催促观众们进场。凌振则坐在母亲的腿上愉快的摇着小脚,津津有味的吃着父亲买来的葵花籽,欣赏着“加片”
开始试机器的片子统称为“加片”,有时放一些计划生育的记录宣传片,有事则是播一段香港的枪战片,到了八点不管这些片子放到哪里都一定要给正片让位了。
今天主要是为了庆祝收获,文化局并没有宣传任务,因此前面放了段没头没尾,却热闹至极的港产枪战片,虽然大家并不知道剧情,但火热的场面依然受到了村民们的欢迎。
欢乐的时光过得飞快,马上“正餐”就要上桌了,放映员关掉枪战片的时候很多人还感到意犹未尽,但当正片开演,主旋律响起的时候人们还是再次兴奋了起来。
“看!今天放《少林寺》!”
“恩!这个可好!”
议论很短暂,很快观众们就静了下来进入了状态,《少林寺》的经典是难以磨灭的,不管放上多少遍号召力仍然是很强的。
凌振可能是所有人中对剧情最不熟的一个,只是依稀记得这部二十年都没看的电影中,有个非常非常漂亮的牧羊女,还有机灵敏捷的李连杰饰演的和尚,具体叫什么名字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小凌振在妈妈的怀里不安的折腾着,直到挪到了太爷爷的旁边才算安静下来,要知道这种真功夫电影要和行家一块看才会更有效果。乡间的电影并不是剧场中那般安静,任何人都可以在下面畅所欲言,凌振也想趁这个机会得到太爷爷的指点。
但事与愿违,《少林寺》不愧是《少林寺》,虽然替父报仇的剧情在凌振的眼中看起来有些老套,但心中总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开始还会那其中的真功夫和自己学的相印证,不过不久之后就完全置身于精彩的剧情之中,全心全意的跟着饰演觉远的李连杰体验人生的百态。
全场的观众也随着剧情的跌宕一会儿气氛不平,一会儿放声大笑,入戏可比凌振深的多了。可信心的凌振却发现每当银幕中闪现出清纯美丽的牧羊女的时候,喧嚣纷哗的人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无轮男女都静悄悄的欣赏着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美。
尤其是牧羊女白无暇和觉远和尚扮作新郎官和新娘子的那段情节,白姑娘一袭红妆双手掀起红盖头,幸福满面的抬起头朝着觉远嫣然微笑的场景,让所有人不禁深吸一口气,更是成为了永恒的经典。
二人纯洁的眼神一往情深,清澈灵动深深的射到了在场每一位观众的心里,让人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这一刻太完美,太和谐了。
凌振此时早已经忘记了电影的剧情,忘记了电影开演前的打算,剩下的也只是希望在故事的结局两人终成眷属了。
没想到在故事的最后伟大的导演和编剧并没成就这段惊心动魄的爱情,而是让觉远正式出家,独留下白无暇一人躲在柱后哭泣,这种痛楚无奈的结局,让观众们耿耿于怀伤心不已,没想到这么经典的《少林寺》竟然在观众内心深处留下一道如此深刻伤口。
“唉!我还认为这一遍看他们会在一起呢!”凌山河一声无奈的叹息抒发着心中的烦闷。
“你看你这人!咱们看了好几遍的结局还能变了?”眼角泛着泪光李海英被丈夫都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却祝愿着生活中的两位演员能弥补戏中的遗憾!
不过凌振却知道,这两位承载了数亿人民祝福的金童玉女,最终也没有携手成为中国的“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甚至完全没开始过这段感情。
不知什么时候阿呆挤到了身边拖着凌振的袖子,“凌振!凌振!你说我长大要和牧羊女结婚好么?”
“好好,那以后你要记得把鼻涕擦干才可以!”凌振无奈的哄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但过他也知道牧羊女白无暇是七零、八零那算岁月所有孩子心中的偶像。自己虽然早忘记了电影的情节,但牧羊女的美还是一直留在心里的,也许自己当初也和阿呆现在一样傻傻的许着天真的愿望吧!
(建议大家有空看看这部经典电影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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