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章 下山(上)[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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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众门人皆已认服之际,殿外却突然传来一个反对之声
各人自觉纳罕,齐转面望向殿外,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携着一个妙龄少女,轻踏莲步,迎进殿来。
看那中年妇人多半已年过不惑,却仍是珠颜玉色,风韵犹存,不论谁见,都可遥想其少年时期的芳色,定也是一位容貌倾城的俏佳人,不过依现在看来,还要平添几分亲和近人之色了。再看那被中年妇人所携的少女,容貌清丽脱俗,颇显姿色,面形却倒与中年妇人有八分相像。
中年妇人携着少女一踏入殿里,众门人便齐让出一条道来,满面堆笑地问候道:“师娘好,师娘好。”
中年妇人忙不迭地点头应着,经过姬杨身边时,倏然扬手,在他头上轻扣了扣,笑骂道:“臭小子。半月不见,长膘了不少呀,是不是趁师娘不在,拼命儿偷肉吃啊?”随便一语,便逗得众门人一阵哄堂。
姬杨则笑回道:“师娘哪里话,我胆子小着哩,没有师娘允意,我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啊。”
中年妇人道:“嘿嘿,你这臭小子若是胆子小,那就没有胆子大的人了。前年偷吃了我一整瓶秘配的人参大滋补酒,结果补过了头,流了半月鼻血,可给了你教训?”莲步不停,便迎上王逸仙去。
王逸仙笑盈盈地迎过中年妇人,道:“夫人怎地这么快便探亲回来了?”
原来这妇人正是雁荡派的第一夫人,王逸仙之妻,二人有同门之谊,名阮纤妙,得其母传授一手可以纤指制敌的暗器功夫,犹在本门剑术之上,曾败过许多江湖中的成名人物,被赠以‘纤妙手’美赞。她所携的少女,正是她的大女儿王荷儿。
但见纤妙手接王逸仙的话道:“哎呀,休提,休提,这算哪门子探亲呐,二叔姨、林嫂、风大姊她们俱都各回娘家去了,只剩下一班成日苦臭着脸的男人,忒也没意思,我和荷儿只待了三日,便如待了三年,实在郁闷得紧,祭过公婆,便带荷儿回来了。”
王逸仙微微一笑笑,他素知面前这夫人喜欢热闹,此行绍兴恁地不巧,撞不着与她欢谈之人,自不愿多待。便也不在此上多说,而是将姬杨寻得承青宝剑之事一一与她道来,并言明赠剑之意,道:“我欲将宝剑赠与杨儿,夫人何以要出口反对?”
阮纤妙嘿嘿道:“我正要跟你算这笔账呢,将承青剑赠与杨儿,我自不反对。但你竟不事先通知我,私作决定,这岂不是很不将你尊夫人我瞧在眼里?”
王逸仙忙赔歉道:“是,是,夫人训得是。”对待面前这夫人,他可是疼爱有加,一改平素厉人之色。问道:“夫人现在既已回来,那我可以将承青剑赠与杨儿了么?”
阮纤妙忽施一招挑梁手,趁王逸仙不意,一把抢过承青剑,道:“不行,这借花献佛的好事儿,嘿嘿,得由我做。”直逗得王逸仙哭笑不得。
阮纤妙唤得姬杨前来,暗生一道真气,将承青剑凌空送入他手,笑道:“杨儿,你须记住了,赠宝剑给你的可是师娘,万不可把恩德记在你师父头上喽。”
姬杨不去拂其师娘兴致,一正色,学着煞有介事,道:“是,杨儿永世不忘师娘赠剑之恩。”此一语又逗得一众人莞尔。
却看简略的受剑仪式就此算罢。二代弟子本都是十二三至二十来岁的年青人,童心多半未泯,自不如十分长成之人那样自我约束得来,纷纷围着姬杨,向他讨要承青剑来鉴赏。
姬杨也并非吝惜之人,只管将宝剑送将出去,不理会他们怎生哄抢,自与王芙儿,鲁直,小光头等人调耍去了。
又不知是谁有幸夺得宝剑在手,拼命钻出了人群,向正殿外跑去。只听得一声齐哄:“剑在八师兄(弟)手里,快抓他去!休让他跑了。”于是一众弟子纷纷追出正殿,尾随先前那人而去。
姬杨四人本是蛇鼠一窝,围在一起低头嘀咕了几声,不知又商量着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自也下了正殿。
另外的秦权,王荷,王虞三人,也一道告了退。正殿里原本闹轰轰地,却须臾间空荡了下来,只剩王逸仙夫妇两个老成持重之人立在当场。
阮纤妙望着一众人影一一离去,忽然问其夫道:“承青剑乃开派祖师极其珍贵的遗物,也算得上我派至宝,你将送它与杨儿,可经过深思?”
王逸仙笑道:“我几时做过草率之事,用夫人担忧么。并且姬杨这孩儿也让人放心。若依你之意,不也会将承青剑送给他么?”
阮纤妙道:“我自然会的。只是看不出你这苛刻老儿也能对杨儿那么信得过。瞧你那张臭面孔,平日里不知有多少弟子见了你就怕呢。”

王逸仙笑道:“什么苛刻臭面孔,夫人说得极也难听,我平素只不过严肃相待罢了,他们既投我为师,我便须向他们负责,所谓师不严,子不成嘛。”
阮纤妙笑道:“什么师不严,子不成,你这点我可不敢苟同,严师未必就出高徒呢。”
王逸仙道:“难不成像夫人这样成日笑脸以对,兴致来时还伙他们一起猜令划拳,这样便能育出高徒来了?”
阮纤妙嘿嘿笑道:“这若怪我,便算你的不是了。你这群徒弟尚自年少,每日遭你冷面,如何受得,我再不给他们一些欢言笑趣,日后岂不个个都成了你这样呆板苛肃。”
王逸仙笑却不语,再不与她争这词锋,于功夫上,他自是不会相让面前这夫人的,但于口舌这一面,往往要退让三分,转过话题,说道:“再说说姬杨这孩儿,我们是打小看着他长大的,对他最是了解不过,其本性善良,怀存侠道,这点是最让人欣赏并放心的。”
阮纤妙道:“听你之意,更对杨儿有不放心之处?”
王逸仙道:“这也不得不让人担忧,依其浪子般地性子,喜好结交自是不错的,但怕稍有不慎,结上奸邪之辈,可得毁了他一生。”
阮纤妙闻言嗔道:“你呀,但倘这点也信不过他,何必多此一举。况且,谁敢说近朱者必赤,近墨者必黑了。关键还不得看当事人的心性。”
王逸仙想想正也是,便再不多驳,携其夫人,另叙这半月来的相别之事了。
却说姬杨被赠以承青剑后,每日携着去大龙湫修习功课。他伙同王芙儿,鲁直,小光头等人,嘴上说着是用功练剑,暗地里却是经常干些乱七八糟的勾当,或入林中赶野货,或趟入潭里围鱼鳖。每每捉得山鸡,狐兔,草鱼之类的好东西,便就地生火烤来分吃,还亏得他的光头小师弟机灵,临行前总是不忘溜进厨房里,包几块盐巴香料之类的物事,待香喷喷的肉烤出来了,便洒在其中,更增美味,直教人吃得神仙也不想做了。
只是这样贪玩,每日真正用在功课上的时间不免少了,数月下来,修行几乎不见长进,待得其师王逸仙考核之时,全都支支吾吾拿不出半分成绩,直将其师气得面红脖粗,雷霆大发自不必说,四人自也少不了一份苦头吃。
看这一年转眼入冬,气候眼见凉了下来。南方天气虽较之北方暖和,冬天来得迟,去得也早,但这并不就说老天会格外开恩,不送冬天来了。王逸仙早早已遣人下山去,采购了棉袄皮格等御寒物事回来,分发与众门人。
这一日正迎‘大雪’节气,老天对南地真也抠门得紧,明明是该批场大雪下来的时候了,却偏要从中打个大回扣,结果只批得一场小雪下来。
刚刚苏醒的雁荡山,朦胧中透着渗人寒气,自空俯瞰,可见漫山群峰都披上一层薄薄的白绸子,为正在登场的黎明增了不少色。
如此寒冷的一个早晨,人们自不舍得太早便离开被窝,这自不奇,奇的是似乎连每日从不缺时的公鸡也不见叫了,大概是冻哑嗓子了罢。
灵峰洞的第七层寝室里,鲁直,小光头等人睡得死香。姬杨的空位却空了出来,正不思其去处,却见他已呼哧呼哧地跑了回来,奔近自己的床位,伸手进被窝一探,惊呼:“糟糕,被窝怎么说凉便凉了。哎哟,早知如此,就不起来尿尿了。气人,气人,现在怨也无用,再睡上去已无味道,不如算了吧。”哆哆嗦嗦地裹上棉袄,径自出了寝室。
姬杨正转出门口,迎面奔来了王芙儿,只见她笑嘻嘻地向姬杨打招呼道:“杨哥哥,今日出奇的早起啊,我正要找你呢。”
姬杨瞧她一身白袄裹得密不透风,精神飒爽,显是早已起了床,问道:“天冷得要命,你不在床上躺着,跑出来做甚?”
王芙儿掐着他手,道:“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睡,那不无聊得差劲,你看外面昨晚下过雪咧,正要找你去玩呢?”
姬杨向外望望群峦,果见白雪皑皑,煞是明亮,思忖反正也无法再睡了,呆在洞里实在也是郁闷,便遂了她愿,道:“我们带上剑,去大龙湫玩吧。”
王芙儿道:“好极,我正想看看潭底的鱼有没有冻死冻晕的呢,好捡来烤吃。”
姬杨瞧她天真无邪这模样,忍不住便要笑出来,道:“好,你快回去取剑吧。”自转身进洞,携上承青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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