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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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昨晚许寒芳又被那种轻微的“咚咚”声惊醒。醒后细听又没有了动静。一夜没有睡好,就是等着听还有没有这种声音,结果一直也没有再听到。
因为没有睡好,所以迟迟没有起床。此刻又被这噼里啪啦声吵醒。许寒芳忍不住起床走出房门,探头查看。
嬴义和虎贲军笑呵呵地走进院来。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许寒芳扬声问:“外面是什么声音?”
嬴义满脸笑意地回答:“今天是‘逐除’日,咱们那里是击鼓。这里却有烧竹子的习俗,说是能驱走疫病和山上的野兽。”
许寒芳大叫:“逐除?除夕?过年!”苦笑了一下,天天忙得稀里糊涂地连过年都忘了!好像秦时,过完秋季到了冬季就是过新年了,所以年来的早些。入乡随俗吧!她笑眯眯地吩咐:“嬴义,叫人去买些牛羊,宰杀后让伙房做了,弟兄们解解馋!”
嬴义和几个虎贲军乐得笑开了花,他们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忙准备去张罗。
许寒芳背着手往回走了几步,回头又道:“还有,——再去买些好酒来给兄弟们。我们热热闹闹过年!——顺便也让你喝个痛快!”止不住满脸笑意的望着嬴义。
嬴义傻呵呵地笑着答道:“末将已经戒酒了。——自从那次之后,末将就当众宣布戒酒了!”
许寒芳当然知道那次指地是马车事件,也知道出了那次意外以后他一直在自责,自责自己大意、失职。可喝酒是他的最大嗜好,这也能戒?
当耳边听着噼噼啪啪地烧竹子声。大家又无拘无束地坐在了一起后。事实是,虎贲军喝酒时,嬴义果然滴酒不沾。尽管从表情上就能看出来他心里痒痒的难受,可是仍旧强自忍住。
许寒芳看他的痒痒劲,忍不住劝道:“喝点吧,喝一点没事的!”
嬴义看了看酒坛子,提鼻子使劲闻了闻酒香,咽了下口水,坚决道:“说过的话一定要作数。末将说过今生已不再饮酒,就不会再饮酒。”
许寒芳感激地笑笑,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她,他要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也知道再劝也没有用,他有一副牛脾气,认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就像他认准巴家如果背叛大王就满门该死一样,无法更改。
在院内坐了一会儿,许寒芳觉得有点冷,从怀里掏出一个毽子托在手上,兴致勃勃地说道:“嬴义,我们一起踢毽子?”她抽空用鸡毛和铜钱做了这样一个玩具。没办法,在这个年代能玩的东西实在是少的可怜。
嬴义看着她手中五彩斑斓的物品,好奇地说:“您让我给您找活鸡毛,就是要做这个?——这是什么?”
“刚才都给你说了,是毽子!”许寒芳站起来准备热热身,坐着使她手脚冰凉。
作了几个预备动作后,毽子被高高抛起,许寒芳有节奏地踢着,毽子上下翻飞,她的长发随风舞动,又是一副奇妙的画卷。她还时不时踢个简单的花样,——因为她会的花样也不多。
众人的目光随着毽子一起一落,看的津津有味。
嬴义没有想到几根鸡毛她也能玩出如此花样。回想起自己拔鸡毛时,公鸡不停地惨叫,然后被拔掉毛的秃尾鸡滑稽可笑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捂着嘴不停地笑。还记得过后她还怪他:“你怎么这么死心眼?你就不会拔刚杀死的鸡的鸡毛?你还真去逮只活鸡拔?亏你也能逮着?”
许寒芳身上已经出了汗,朗声叫道:“嬴义!该你了,我要歇一会儿了。”
“我?”嬴义头大,这个主子哪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会折腾人,而且每次都弄得自己很狼狈。
周围的虎贲军一脸善意的幸灾乐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的头领。他们的头领现在脸上笑容比以前多了许多。
“对!站起来准备接住!”许寒芳余光看到嬴义的架势,笑着纠正道:“是用脚——不是用手!接好!别掉在地上。”抬脚踢了过去。
五彩缤纷的毽子以抛物线形式飞了过去,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弧线。
嬴义慌忙抬脚去接,也不知道他究竟使了多大的力,只听毽子嗖一声,快速飞到许寒芳身后。
众人忙寻迹观看。毽子不偏不倚,正落在一棵高高的树上。
许寒芳不满地转回头望了嬴义一眼,埋怨道:“你使那么大力气干什么?你当是打架呢?恨不能一脚把人踢死?”的ad
嬴义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第一次踢,不知道该使多大的力。看见它飞过来,一急就没有控制好。”傻呵呵地又露出单酒窝。
这可是自己费了半天功夫才缝好的毽子,手指上还被针扎了好几下!许寒芳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溜小跑到了树前,抬头看看,树有几米高。这该怎么办?本能的反应是抱着笔直的树杆晃了两下,树木根本无动于衷。有些泄气,抬脚作了个势就想往上爬。
“您要干什么?要爬树吗?”嬴义一把拦住了许寒芳惊问。
许寒芳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许多帮手,真是以往自己独立惯了,凡事自己想办法。一般不假他人之手。挠挠脖子,自我解嘲说:“这树如此光秃秃的没有枝杈,如何能爬上去?我只是自娱自乐试那么一下,当众爬树还没有想过。快想办法!”
嬴义蹙着眉头道:“是呀!哪用的着您亲自上。——我有办法。不用爬树!”
许寒芳讶道:“你不是会飞檐走壁,身轻如燕的轻功吧?”心里期待着能看到武侠小说中那传说已经失传的绝世轻功,看到那神奇的画面。没准还能学两招呢!
“轻功?”嬴义一脸茫然地反问:“什么轻功?”说着也没叫虎贲军,自己径直走到院外拿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回到树下。她的事他总喜欢亲自做。
许寒芳乐了。为自己的荒唐乐,也为嬴义的聪明乐。自己刚才怎么就会那么笨?不光想爬树,还在幻想什么轻功。真是急糊涂了!
嬴义举着竹竿敲,准备打下挂在树杈上的毽子,边举边说:“您真是大事聪明,小事糊涂。”
许寒芳笑着嗔道:“是呀!是呀!我是大事聪明,小事糊涂。你是小事聪明,大事糊涂不就结了?我们两个正好互补。就是黄金搭档!”
“黄金搭档?”嬴义停下手里的竹竿,因为他又听到一个新名词。
许寒芳捣捣他,娇笑着催促:“是呀!是呀!快点吧!”
竹竿差一些不够长,两名虎贲军有眼色地走过来托起嬴义,毽子被竹竿打了下来。
许寒芳迫不及待地拾起来一看,包铜钱的丝布已经被粗糙的树皮划破,撅着嘴不高兴地责怪道:“你看,你使那么大力,破了吧?就差没零散了!”
嬴义歉意地笑笑。
天渐渐黑了下来,点上火把继续欢歌笑语了很久,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只留下值守的虎贲军护在院子周围。
许寒芳坐在灯下,艰难地一针一针剜着,想再做几个新的毽子,赶明儿大家可以一起玩。
嬴义迈步过来轻轻道:“末将帮您吧。”
“你会?”许寒芳仰起头,诧异地问。
嬴义也不说话,微微一笑拿起毽子缝了起来。灯烛下的嬴义,刚毅的脸看起来满是柔和,粗糙的大手握着细小的钢针竟然十分纯熟老练。

可能是发觉许寒芳在看着自己,嬴义轻声说:“我从小,衣服就是自己缝。到军营里,更是自己缝。”他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朦胧,一定是又想起了童年悲伤的往事。
许寒芳趴在几案上,双手支着下巴,微笑着说:“那以后你找个人给你缝衣服。”突然又想起当日悄悄给浩然缝制衣服的情形,想起浩然收到衣服时的幸福和满足……往事渐渐淹没了笑容。
嬴义手里的针停了一下,嘴角轻扯笑了笑,没有说话,又几针一个毽子已经缝好。
许寒芳拿在手里赞不绝口:“就是比我缝得好!厉害!真是厉害!太厉害了!真是没有想到你的大手不光会弄剑、写字,还会飞针走线?你还有什么会的,我不知道?——回头帮我缝一个锦囊吧,精致点的,我要用它装些重要的东西。”说着手比划着大小。
“好!”嬴义笑着点头:“回头找些上好的锦缎。”
许寒芳笑笑,把几个毽子托在手里,兴致勃勃地看着,不觉打了个哈欠。
嬴义站起身来点头躬身轻施一礼,准备告退,时间已经不早了。
许寒芳仰脸望着站起来的嬴义,身材魁梧好看。想起多天来折腾得他不轻,不觉好笑中也有歉意。想起这么高大魁梧的他,今天下午两个人驼着他举着竹竿才能够到毽子,不禁问:“嬴义,你有多高?”
嬴义一愣,答道:“末将身高八尺。”
八尺是多少?好像一尺相当于现代的二十三厘米吧?许寒芳想了想,又站起来和他比了比,自己才到他的下巴处。仰脸又看看他:“你只怕有一米八还多一点吧?”
嬴义问道:“是您那个时候的尺寸?”
“嗯!”许寒芳点点头,再次赞道:“难怪你如此威风好看,如此有男人味。”退后一步,用手托住下巴,眯着眼睛,细细欣赏。嘴里还发着怪声。
嬴义被看得有些害臊,勉强笑笑:“您休息吧!”抬脚准备往外走。
许寒芳突然叫道:“等等!”嬴义停下脚步。
“你站到几案上我看看!”许寒芳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又看看房顶,似乎在想些什么。
嬴义一怔,但还是依言站了上去。
许寒芳抬头看了看,变了脸色,转身拿过披风,急急说道:“走!我们去一个地方!”反手披上了披风。
嬴义蹲下帮她整理着披风的下摆,关心地问道:“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末将多带些人……”
许寒芳打断道:“不用,就我们两个!不用带别人。”说着已经急急出了门。
昏暗的天空,暗云疾飞,微微发红,似乎是下雪前的征兆。巴家大宅一片沉寂。只有几处门楼还闪烁着灯光。
二人走在漆黑的巷道中。打更的声音从巷道深处传来,在寂静的深夜传出很远。已是三更天。
嬴义跟在许寒芳后面,警惕地保护着,炯炯有神的目光,不停扫视四周。手一直按在剑柄上,不曾离开。
许寒芳左拐右拐往前走,在一个院前停下脚步。
嬴义见她停下脚步,抬头观看,发现这是管家巴福生前办公的地方。因为他在这里自缢身亡,所以暂时搁置了起来。惊异地问道:“您来这里干什么?”
许寒芳冷冷一笑:“过年了,我来悼念巴管家的冤魂。”一阵寒风吹过,携满寒意,袭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骇然。但是一想起身边充满阳刚之气、神武的他,又定下神来,迈步往里走。
嬴义听着许寒芳话里有话,也没多问,只是小心的护着她,注意留神着周围的一切状况。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也别想逃过他锐利的目光。
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二人跨门槛进到了屋内,屋内黑漆漆的,嬴义取出火折子点燃油灯,轻轻关上房门。
因为一直没有人再来过,屋内基本上还保持着原样。
许寒芳站在几案边,仰脸望着房梁出神。
嬴义察看了屋内没有任何安全隐患,转回身轻轻问道:“您在想什么?”
许寒芳眯着眼睛说:“我在回忆巴福的腰带悬挂在哪里,有多长?腰带到几案有多高?”昏暗的灯光下,她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
“这个末将问过衙卒。是布衣黔首常用的标准的腰带,长七尺。”
许寒芳诡异地一笑:“这就对了!”
“对什么?”的44
“你站到几案上,看看。”
嬴义站到几案上抬头看了看,皱眉想了想,惊叫道:“您是说……”
许寒芳点点头:“对!不是自杀,是谋杀!”她早就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一直没有想起来。原来是高度问题!今天晚上无意回想起高大的嬴义被人驼着才够到毽子,才猛然想起来。以巴福低矮的个子,脖子根本够不到悬挂在梁上的腰带,除非他蹦起来。可是蹦起来后,还如何踢走几案?
巴福如果不是自杀是被谋杀,那么杀他的人是谁?难道巴家还有内奸?这也就是说她还会有危险。嬴义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可是我问过衙役,巴福身上没有任何的外伤,如果要是被人杀死了挂上去,应该有别的伤痕才对。而且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许寒芳来回踱着步子,思索着:“这就奇怪了……”
嬴义刚想说话,突然轻跳下几案,弯腰噗的一口吹灭油灯。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说着左右看看,拉着许寒芳进了偏房,躲在门后。左手反手把许寒芳护在身后,右手又按在了长剑上,严阵以待。
许寒芳又一次近距离贴在嬴义身边,闻着他身上男人特有的味道。不知为何,心跳突然加快。看嬴义正聚精会神地望向房门。她忙收住心神,也屏住呼吸,伸头从嬴义下巴的缝隙处往外看。
听见有人推开了院子的门。
二人禁不住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人来?不觉都屏住了呼吸。
耳边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脚步越来越近,在空荡荡的院内激起回音,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诡异。
许寒芳不由捂住了嘴,不知为何浑身居然开始发抖。
嬴义感觉到她在颤抖,有力的臂膀迟疑着轻轻拥了她一下,见她没有抗拒,不觉用力地搂紧了。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睛还是盯着房门。
许寒芳靠在有力的臂弯里,突然觉得镇静踏实了许多。不觉把头也靠在嬴义身上,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肌上。然后就听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
这心跳好像开始加快?许寒芳在怀里仰视嬴义,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依旧盯着房门,严肃的表情突然嘴角有些上翘……他在想什么?是否和自己一样有了什么异样的感觉?
正迷蒙间,门吱呀一声开来,灯影儿一晃,进来一个人。
许寒芳吓得差点喊出声来,双手突然搂紧了嬴义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不敢再看。
因为进来的分明不是人,是鬼!是一个没有头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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