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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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至御台前,提笔写下治疗喘症的桑白皮汤药方,及敷贴疗法的详细说明,递给哥哥。
“请哥哥答应我两件事。其一将这张方子交给内医院,尽快治好我女儿的喘症;其二,等事情了结之后,让直浩送三个孩子回中原。”
直浩定定地看着我,目光中有惊痛。
“我答应你。”哥哥的声音有些低沉。“妹妹,哥哥对不起你。”
“不,我明白哥哥也是身不由己。”一股热泪涌上眼眶,我吸了吸鼻子。“我现在才感受到,人失去记忆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直浩伸手握住我的手,对皇上哥哥说道:“皇上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臣请退下,臣想和公主单独谈谈。”
哥哥点点头道:“你们退下吧。”
他牵着我沿着宫殿的回廊一直走,一言不发。
他越走越快,我有些跟不上,脚步踉跄,他用力地拽着我,我的手被拽得生疼。
“直浩,停下!你弄疼我了!”我的声音带着哭音。
他松开我的手,背对着我,冷冷地说道:“说吧,为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人下决定?为什么我的劝阻你根本不顾?”
我的泪悄然滴落。“从我踏入皇宫的那一刻起,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我心惊,让我焦虑不安,我不知道过去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现在一切的事实都已经摆在我的面前,根本容不得我去回忆,便要去接受,去面对,可我很难接受这些事实,我真的很想逃避,我甚至希望这些事实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没有成婚,却已经有两个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我都想不起来,我竟然还害死了人,因为我,皇上哥哥面临着危机……我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真的感到很难过。直浩,你不该爱我,我不值得你爱,我应该为自己的所为承担责任,只有这样,才可以解决所有因我而起的事端。”
“你!……”直浩转过身来,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难道你忘记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不论你的过去是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我要永远陪着你,我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我也答应过我,我去哪,你就去哪,做什么都行,难道这些话你都忘记了吗?”他抓住我的肩,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
我看着他的眼睛。“直浩,我现在的记忆里,只有你,只有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每一个情景,说过的每一句话,我永远不会忘记。可是我们现在不能忽视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实,我无法逃避因此而产生的责任,一个母亲的责任,一个公主的责任,还有其他有关于我的责任。所以,请你忘了我吧,在我还没有给你带来痛苦之前,请你离开我吧。”
“不!”他一把将我拉至身前,微微发红的眼睛逼视着我:“我不会离开你。离儿,尽管你总是为了别人不顾一切,尽管你总是一个人做决定,可是我不愿意,也不会离开你!”
我不禁动容,眼泪越发汹涌。“直浩,你为什么这么傻?”
他将我紧紧地拥入怀里,然后伸手轻轻捧起我的脸,目光深情而迷离。
“离儿,我就是傻,已经无可救药了。”
他炙热的唇覆盖上我的,急切而激烈地吻着,似乎带着他所有的无奈与忧虑,柔情与不舍,要将全身冰冷的我融化。
我听见他有力而急促的心跳,隐忍的感情于瞬间决堤。我抱住他,泪水滚滚而下。

“离儿,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明天……”我封住他的唇,热切地吻着,他说不下去,只更紧地搂住了我,全身发烫,呼吸似火。
我轻移樱唇至他的耳边呢喃:“直浩,带我回家。”
身子忽然一空,已被他拦腰抱起,我搂住他的脖子,他纵身跃起,飞上了屋顶,我的耳边只听见呼呼的风声,他如履平地般踏着那些飞檐高墙飞快地行走,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着的唇,我有一刹那的恍惚,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抱着我,在星光闪烁的夜里,在城的上空翩然如飞,那一刻,感觉离天空很近,绚丽的星星似乎触手可及。
心在晕眩中飘忽起来。
这种晕眩一直延续到他将我放至一个极温暖和柔软之处,我闭上眼,吻着他滚烫的皮肤,吻着他颤动的睫毛,吻着他颤栗的胸膛,动作热烈而又温柔。听见他情动的喘息声,我的肌肤骤然发烫,他的手抚过之处,无不如电流击中般颤栗不止。
我们紧紧地融合在一起,他揉着我的身体,象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面去,带着一丝似要分离的绝望。
“离儿,不要离开我!”他压抑的嘶喊震荡着我的心扉。
我在痛苦与幸福的巅峰用力地咬住他的左肩。
直浩,记住我,也忘了我!
午时。
我被绑在了河边的祭台上。
早上皇上哥哥派人到相府将我带回皇宫,直浩只是深深地看着我,未作丝毫举动。
他并不在观礼台上。那里坐着一脸肃穆的皇上哥哥,表情各异的宗亲、皇族、大臣们。
这是一场祭礼。
用我祭奠萨满大师的灵魂。
内医正忽然走出人群,在请求皇上哥哥之后走向我。
我看着他似曾相识的脸,他朝我拜了一拜:“公主殿下,臣想请问公主那桑白皮汤药方及敷贴疗法你是从何而得知的?”
我微微一笑。“听说我师从宋国皇宫的翰林医官使,那么我的所知必定是老师处所得。难道你怀疑他的医术吗?”
他一怔,随即说道:“他是臣的亲哥哥。臣看见这张药方时就知道了,只是想来证实一下。”
我一愣,他忽然低声说道:“臣因身不由己做了很多错事,甚感不安。臣无法救你,但是一定要告诉你真相,萨满大师并非因公主而死,而是死于牵机药。”
“时辰到!”萨满的弟子过来将他拉开,我还处于震惊的状态里。
牵机药?怎么这么耳熟?毒药?谁下的?为什么要害萨满大师?
一个湿布团塞住了我的嘴巴,我急得唔唔直叫,萨满的弟子朝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们摇响了手中的铜铃,敲响了震耳的鼓声,围着我慢慢地跳来跳去,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他们抬起我身下的木板,将我放入河中。
老天啊,你就这样让我冤死了吗?绳索绑得很紧,我无法挣扎。
“如果她有罪,她就会受到应有的处罚;如果她无罪,她就能活着。”萨满的弟子大声地念道。
活?怎么活?这条河的下游全是乱石,水流湍急,上下游落差高达几十米,撞也撞死了。
我无奈地闭上眼,心里默默地说:直浩,来生再见了!但愿来生,我永远不会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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