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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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都有点发凉,我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双臂,这轻微的动作却惊动了云隐。
“怎么,冷?”
我点点头,眼睛却望向琴声悠扬的天边:“无歌师父明明是那么个亮眼的人,为何又偏偏要弹这么悲戚的曲子呢?让听的人,也冷了。”
“颜无歌?”
“嗯。”
“是他……”
“怎么了?”听他语调有些迟疑,我好奇地回过头,却看到一张冷得令我陌生的脸。
突然想起,不知为何,每一次我提到无歌师父时,云隐都没有好脸色。
“哥……”很想问他同颜无歌到底有何瓜葛,可话到了嘴边,却迟迟说不出口。
“回屋吧,天色已晚,小心沁寒着凉。”
不由分说地,他把我交给了在一旁恭候多时的奶娘,一甩衣袂,扬长而去,只留的我一声叹息:自问比别人多看了十几二十年的人生,可是,桃临的每一个人为何都如此高深莫测,让我看不透呢?连这从小看到大的云隐也是这般。
好像,我从一开始,就没懂过他。

“你脸红了?”
“你、你、你胡说!”
“我-胡-说~? ”爬在后园的屋顶上,看着前面庭中那美丽少女静坐弄弦的曼妙身影,我旁边那位竟红了脸!
我促狭地笑瞥他,眼见得那如雪的面庞上,染起了浓的抹不去的腮红,真是觉得心中大快。
这片屋顶后就是采晴阁,阁院中闲来抚琴的,是桃族的长房庶女--桃知华。
屋顶上,与我并肩趴着,还染了张关公脸的,正是我那妖人师父——颜无歌。
这一上一下、一羞一臊间,涌动的无限暧昧,就算我不说,也已是见者皆知了。
“姐姐的琴,弹的真是不错啊,是不是?师父……?”我向着颜无歌眨巴着眼,目光中满是调笑般的暗示。
“小小丫头,还听的懂琴?”颜无歌完全不受我的挑衅,只是那双向我蔑视一别的桃花眼,看的人好生不爽!
“哼,那是当然!贵族家的小姐们从六岁就开始学习吟诗作画、抚琴观棋了,更何况这名数桃临第一的桃族!能入这本家宅子的,就算是倒马桶的粗使丫头,恐怕也没一个是白字先生!”
颜无歌听闻,皱着眉头回过一句:“虽然事实却乎如此,但你身为一品长公主,说话能否别这么粗俗呢?”
“我喜欢,你耐我何?”
他摇头,那表情分明在谴责我坏了这良风美琴的雅趣。
“真想不到,庶生的知华小姐,所弹琴声竟如此优美。”
“真没见识!桃家女儿自然与普通世族人家不同。母亲可从没把姐姐当成卑女看待,还为她请了好些师傅呢!”说到这儿,我的心小小地疼了一下,忽地回想起才见知华时的样子.
“这么说来,想必,公主你的琴艺,定是更加的不同凡响吧?为师这么久以来,还从没听过你的妙曲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立马像猴子一样红了脸。
世人盛传,云姝一品长公主才艺无双,可是,连我自己都怀疑这传言的真实性。虽然我是会唱两支二十一世纪的流行小曲儿、跳些很新鲜的舞,却怎么也当不起这“无双”二字。
因为,我这双手实在是不通风月。
从六岁起,请了五个乐师先生,拨断了十三把上好的七弦琴,还是只奏得出几个破落残音,弹起来如魔音贯耳。久而久之,连耐心最好的云隐也不肯听我练琴了。
“唉,你的琴艺若不提高,丢脸的可会是我这师父呢。”
“哼,没见过这样踩徒弟痛处的师父!”我很是愤愤。
“是啊,好歹我颜无歌也是你师父……”

“怎么,你要教我?”听他话里有门儿,我不禁心中激动。毕竟,颜无歌的琴艺我是时常领教着的。

“不好么?”
“为什么?”对于他的动机,我还是有点疑惑。
“因为,为师心情好啊。”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檐下少女,毫无掩抑地绽出一个魅惑众生的浅笑,看得我心神荡漾。

“好啊,那感情好!”我自信,现在的笑容一定比他更灿烂。
手起音扬,最后一个调子高高地飞向天外,变作一丝鹤影,瞬间消失了踪迹。
身边响起一片掌声:“公主好厉害!!!”
小丫头们围在我琴座周围使劲地鼓掌,眼型都变成了桃心状。这一番称赞可真是让我无比受用。
在高兴的同时,我还腾出眼来打量四周,却发现先坐在一旁的妖人师父与知华都没了踪影。
我惋惜地叹气:“人家好不容易才弹得那么好了的说……”
忽而,心中又激愤起来:“那两个人一定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谈情说爱去了!”
“不听就算了,自有人听!”我气乎乎地突然站起来,转头,唤了丫头就走:“浮筝,带上我的琴,咱们找少爷去!”
“是,公主。”浮筝取了琴,疾步跟上我。
转过重叠林立的假山,再过五个月亮门,波光粼粼的宽阔湖水对岸,掩映在绿林般的香樟树丛中的庭院,便是云隐的园子。
跟我的云沫小榭不一样,云隐的园子里没有四季都开得灿然的桃花,只有静静的香樟。初冬的香樟尽是肃杀之感,一眼望去,整座院落也陷入浓浓的沉默中。
“滚!”
一声怒吼划破满湖清水,偏廊后忽地闪出两个白色的影子。
“鬼?!”我往身边的假山石后一躲,悄悄地探出个脑袋,定睛一望才发现,矗在那儿的哪是什么鬼,分明就是我那无端消失的师父颜无歌,和我此行寻找的对象——桃云隐!
奇怪,颜无歌不是同知华一起走的吗,那现在他怎么又会出现在我哥的园子里?
只见无歌师父拉着云隐的手臂在努力解释着什么,而云隐一脸怒容,脸侧向一边,似乎不愿听其分毫。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云隐生这么大的气。看他们的表情,想必先那声怒吼也定是云隐发出来的了。
我轻轻感叹,师父可真有办法,能把一向淡定平和的云隐气成这副样子。
不知,他到底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
“公主,我们还过不过去呢?”
我一愣,循声偏过头去,看见浮筝那双闪着焦急的大眼睛,以及她怀中那把雕了辛夷花的上好七弦琴,这才想起,原来身后还一直跟着个人。
“你在这儿蹲着,没叫你,可就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是……”浮筝满目疑惑地望着我点了点头,而我,再在她的满脸惊疑中,开始卷袖子、撩裙摆。不顾她那快要晕厥过去的表情,双脚轻轻一点,便腾空而起,向对面飞去。如果用走的过去的话,太远了,我这人,最怕麻烦。

“哥! 师父!”我一边运用轻功,一边向对岸那两个正吵得不可开交的人大叫。
“云姝?(云姝!)”他俩抬头见我扑面而来,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原还以为对面的人会张开双臂,接住我这轻功技巧尚不发达之人,谁知一颗樱桃大的石子儿以光速迎面飞来,向着我的膝盖就是一下。
再下一个镜头,就是我坠水的画面。冬水刺骨的寒,我并不会游泳,且着着厚厚的冬装,沾水就咕噜咕噜地往下沉。完全沉进湖之前,耳边回荡着云隐惊天动地的咆哮:“混帐,你在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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