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哥哥……”沾带哭音的女声响起，从来眼高于顶只用余光觑我的季小姐，此刻红着双眼手扶门墙，如被暮雨摧残过的娇娇弱柳般，尽褪平日娇纵，羸弱得我见犹怜。
云隐敛笑站起，季小姐莲履缓移，一步一步走近身前，终于再无踯躅，埋首于我先还触着的云隐胸膛，抽抽噎噎悲泣出声：“隐哥哥……怎么办……姐姐她……我姐姐她……呜呜……该怎么办……”
好碍眼！
突然觉得，那只置于云隐胸口的嫩白柔荑好碍眼！那张正向云隐依依哭诉的樱桃小嘴好碍眼！那正紧靠住云隐柔弱似水的季缥绫整个人都好碍眼！我狠狠吸气，压抑住上前将她扯离云隐并五花大绑装进破麻袋扔出别院去的冲动！
咬唇撇过头，我转身回房，留下一片静地，好让那对年轻男女尽情倾吐只有他们二人可知的私密话语。院中一双俪影看起来好合称，而我，只是不相干的第三者。
纵使心潮澎涌难平，纵使心内如火煎熬，我，还是什么都不能做，乖乖回房当他一生的小妹，是我这辈子唯一选择。
“云隐是哥哥……”
“云隐是哥哥……”
如咒呓般不停重复，是警醒，亦是说服。哥哥大了自会成家立业，他的家，他的业，与我注定此生相措。
看看斐儿，抚抚发髻，从十六年前初见时的点点滴滴，尽数涌上心来于眼前交织浮现……
心，飘然浮起，却又因触撞“兄妹”二字，倏地落坠尘泥。
确有什么渐渐改变，我的视线，我的痴恋，都落在那绝不属于自己的身影之上……临行前母亲的殷殷叮呤响于耳畔，“兄妹……避嫌……”
“避嫌……”
此次斐干之行是我死皮赖脸威逼云隐而得，出行原因不甚明了，到如今，才知扪心一问：当初这样做，我果真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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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斜，将近晚膳时分。一下午，我都坐在菱花镜前，对着镜中改作少妇发式的俏丽容颜发呆。匕首簪子上墨绿猫眼石一闪一闪，有些异样的刺眼。
奶娘喂过斐儿正哄他睡觉，云隐轻声走进里间，屏退奶娘，径自坐上那张斜对菱花镜这些时日以来为我独占的六柱绣床，冲着我的镜中倒影微笑，我不服气地回瞪镜中人，一时间，谁也无开口意愿。
斜阳入户，暮色凝聚暖意，空气中微尘随着透窗光束起舞，光阴的脚步似在这间小小屋室中放慢，懒洋洋地滑过，恍然又转瞬即逝。
镜里姣容双颊隐约泛红，不知可是晚照之由？受不了于房中这近乎诡异的暧昧流淌，我回过脸，出言很没好气：“怎么，美人不哭啦？谈妥了？何时请客喝喜酒？”
转眼间对面床铺已没了人影，温热气息伴着调侃嗓音响起颊侧：“唉唉，明心，胡想什么呢？为夫都已有了你，怎还舍得再办喜酒？”他哥俩好地以肘支着我肩膀，从镜中可以看见煦若春风的笑颜。
我吸气暗咬银牙——真是欠扁……
皮笑肉不笑负气状一根一根掰开他抚在我头顶的手指，冷哼一声：“二哥，现下没外人，用不着这样装！”
他轻功一晃便移至斐儿摇篮边，俯身冲着熟睡中的孩子轻笑道：“斐儿，你娘亲生气了呢。要不咱们不要理她，晚上去看看你真的娘？”
我瞪视云隐侧影，浑身一惊，迫不及待上前扯住他颤问：“什……你说什么？斐儿的……真正的……娘？”
他好笑看我：“莫非，你还真以为咱们斐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可是……”可是，斐儿是祭生之子，被上天与亲人抛弃的孩子，莫说他家族要置其于死地，就算是他的亲娘，恐怕也是不会认他的……就算，他还活着。
“斐儿应是族内十三表兄桃知昌正妻季氏——季姑娘长姊之子，可惜表兄宠妾宁氏先于季氏半刻产下儿子，纵使知昌有心护佑，亦是力不从心。季氏产后血崩，体极虚弱，斐儿祭生之事一直瞒着，直到昨日因侍女漏嘴。丧子之痛，一时情急竟又增了病症，今日季姑娘去探看时，已不大好……”
“季缥绫之前就知道？”
“是。为了姐姐身体，她也只能暂忍怒气。”怪不得，季缥绫每每见到我同斐儿，总一副杀父之仇的样子，先还以为是因云隐吃醋，现在看来，也不尽然：从小闺中亲密的长姐突逢变故，好死不死心上人身边又总有我这么个夫子齐全、万事如意的“妖精”晃悠，是个正常人心里也会没好气。
只是……她万万想不到，自己本应夭折的亲外甥，此刻正躺在她情敌怀里，并就住隔壁！
她永远也想不到，是的，为了斐儿，我永远亦不会暴露他身世。即使，对方是他亲姨娘。
“你呢，哥？”看定云隐，我面色幽沉，“对于斐儿，你又了解多少？”
“既知他是桃族中人，暗自查探算知晓些细末详情。倒是你，小妹，”他又矮身靠近我耳边，“今夜，可愿随为兄夜探桃族分家？”
“为什么？本公主可不记得收养斐儿还附带此项任务！”
“季氏羸病之躯朝不保夕，不尽快使她与斐儿见上一面，难道你忍心母子俩就此天人永隔？”
“你疯了！一旦出事，你我无所谓，大不了曝光被人唾闲话，可斐儿，却得赔上小命一条！”
“斐儿睡着呢，小妹。还是说，你对自己的轻功没信心？”
他直直望入我眼，黑眸明明幽深如夜，月华般清明惑人魔力却如丝样细细缠绕，我开始晕菜，有些招架不住。费劲憋出两个字，听明后却惊觉竟是：“笑—话！”
“很好。”他又扬唇挂起风般清笑，眼中似有光华流动，“你答应了？”
我紧嘴沉默相当于默认，有些困惑地皱眉：他……在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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