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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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熟睡之中的唐少一,估计正在做什么黄粱美梦,丝毫没有觉察到身边的危险。
那团黑气已经触及到唐少一的身体,然后在他的周身越聚越多,把他整个人都密密包裹起来,接着,这些黑气一点一点地,像流水一般,慢慢侵入到唐少一的体内。
夜如魅,影如魅,也不知这黑影从何而来,和唐少一又有何瓜葛,竟用如此怪异的手法向他下黑手。
照这眼前的情况来看,黑影志在必得,而睡梦中的唐少一却手无缚鸡之力。如果唐少一此刻醒着看到眼前的情况,他估计会想出些诸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类悲壮的话语。
屋外月黑风高,屋内邪气森森,贴在唐少一身上的那股黑气,像水一样不急不徐地向他体内源源不断地渗去。今夜的唐少一,大概难逃此劫了。
当破屋中黑气门的始作俑者和电脑前众位看官一致这样认为的时候,屋内的情况,却有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唐少一的身体,像一根荧光棒一样,突然间亮了起来,泛出蓝色的光芒。这蓝光冲破包裹着他的层层黑气,如柔和的月光一般,照亮了屋中的每一个角落,也把盘膝而坐的那条黑影映上了淡淡的蓝色。
而贴在唐少一身上的那团黑气,此刻在这蓝光的干扰下,突然像印尼海啸那样汹涌澎湃起来,完全被打乱了节奏。
破旧的小屋中,这蓝光像坚固的盾牌一般,把唐少一的全身防守得密不透风,黑气丧失了所有侵入唐少一身体的切入点,顿时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蓝光中翻滚涌动。
突然,蓝光大盛,空中的黑气终于是抵挡不住,已经渗入唐少一体内的那些黑气,也被这蓝光生生地逼了出来,兵败如山倒,黑气溃不成军,七零八落地从蓝光中逃离,然后杂乱无章地涌回到地上那盘膝的黑影体内。
黑影明显地抖动了一下,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下一刻,唐少一身上的蓝光像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消逝一般,慢慢地暗淡下来,最后终于完全隐没,再也看不见。
没有了蓝光,没有了黑气,破屋中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只是地上多出的这条黑影,真真切切地提醒我们刚才的那幕绝对不是一场噩梦。
黑影缓缓从地上立起,又像刚才初进来时一般,在唐少一身旁静静地站了片刻,然后转过头,向那扇破门走去。
“啪!”门口竟发出一声响动,似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难道门口有谁在偷看么?黑影大惊,疾走几步,冲出门外。
一只野果,还犹自在地上滚动。
黑影抬起头,昏暗的月光下,但见一条长长的尾巴在小院那破旧的围墙上一闪,便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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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一只小虫子在脸上爬来爬去,留下一串奇痒无比的轨迹,搞得唐少一一阵郁闷,唐少一甩起手臂,在脸上舞了几下,一来赶走那烦人的虫子,二来顺便在虫子走过的地方挠几下,此举一石二鸟,效果颇为不错,唐少一心中大悦。
但刚放下手,那只死虫子不知又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这次不在原处,而是换到了脸上另一块地方。靠……唐少一大为郁闷,又甩起手如法炮制,可惜只换得了片刻的安宁,没过几秒钟,虫子又来了……
估计在虫子的眼里,唐少一的那张脸就是整个世界了,这只虫子乐此不疲地在这未知的世界里探险,却是把自己的快乐完全建立在唐少一的痛苦之上,唐少一怎么容得下这只死虫子如此放肆,当下睁开他蒙眬的睡眼,准备采取雷厉风行的手段了却这只扰他清梦的臭虫的性命。可眼睛一张,唐少一赫然发现自己被耍了——
虫子是有一只,只不过不是臭虫,而是鼻涕虫,他蹲在地上,正拿着一根草茎,笑着看着他。
其余四个毛孩子,也围在他身边像台下的观众一样乐呵呵地看戏。
靠……唐少一郁闷无比,这几个臭屁孩,一大早拿我当猴耍……转头看看窗口,艳阳早已高照,四四方方的窗户,框出一方碧蓝的天空,天空中白云朵朵,破屋周围鸟鸣阵阵,却是一个大好的早晨。
见唐少一终于醒来,几个毛孩子一阵欢呼,拐子一边拉着唐少一,一边说:“哥哥,我们都在等你呢,走吧。”
“到哪去?”唐少一一头雾水。
“石香镇啊。”
“石香镇?”唐少一估计应该就是昨天那几个驭空之人下落的小镇了,记得应该就在这座院子前方不远,于是问道:“去那干什么?”
“讨些早饭啊!肚子饿了。”拐子答道。
其余四个孩子也“恩恩恩”地直点头。
“讨饭?”靠……唐少一几乎要昏死过去,那自己不就成了乞丐了么?堂堂唐少一,居然沦落到讨饭谋生的地步,唐少一觉得怎么也丢不下这个脸面,可看看那几个毛孩子,却是一脸兴奋,不以为耻,反倒像要做一个好玩的游戏一般。
唐少一有心想不去,可肚子里却是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再加禁不住几个孩子软磨硬泡,于是勉强答应下来。唐少一想既来之,则安之,看看情况再说吧。
走出那扇破门的时候,唐少一突然看到门边静静躺着的那只野果,猛然想起昨夜让灰猴子采果子之事,那只灰猴子呢?唐少一四下望望,却不见猴子踪影。
这只死猴子,不知又到什么地方疯玩去了,一桩正事也办不好。唐少一摇摇头,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这只死猴子一番,而后迎着朝阳,被五个毛孩子簇拥着向院外走去。

石香镇虽然不大,充其量只能算作弹丸小镇,可却呈现出一派繁忙的景象。行行色色的摊铺一个连着一个,挨挨挤挤地占据了道路两旁的地盘,不时有或粗或细的吆喝声传来,惹得一些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唐少一跟在几个小屁孩后面在人群中左挤右撞,总算在路边一块空处安顿下来。
唐少一见五个孩子沿墙跟一字排开蹲下,接着变戏法一般从怀中各掏出一只破碗,放在脚边的地面上,然后像欣赏风景一样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碰到转头向他们这边看的,小家伙们便一齐叫起来:“叔叔,阿姨,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唐少一一开始还陪他们像蹲大号一样蹲着,可过了一会,渐渐感觉不舒服起来,也许路人的眼睛只是往他们这里随便瞟了几眼,可唐少一总觉得那些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把自己盯出一身鸡皮疙瘩出来。
靠……唐少一想自己还真不是做乞丐的料,起码心理素质首先就过不了这个坎,再看看旁边蹲大号的五个,倒是处之泰然,一边谈天说地,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这情形,唐少一真搞不懂是他们把路人当猴看,还是路人把他们当猴看。
总之不管怎么样,唐少一却是不愿再这样蹲下去了,站起身看看,日头又往上升了不少,如果算时间,估计也有九点多钟的样子了,可是五个毛孩子碗里还是空空荡荡,一点进帐也没有。孩子们开始垂头丧气起来,估计今天的早饭不会有着落了。
唐少一不敢再看路上的众人,他觉得那些眼睛里射出来的光像医院里的X光一样,会把他的全身都穿透。于是唐少一盯着地面,正独自郁闷间,突然,一条淡蓝色的裙摆飘落到他的视野里,然后在他身前的那一方地面上轻轻停住。
那和天空一样蓝的颜色,仿佛不沾染尘世的任何杂质一般,干净得让唐少一心中有种莫名的悸动。
唐少一颇为意外,当下目光顺着那蓝色的裙摆缓缓上移,滑过一双白皙的双手,滑过同样淡蓝的裙带,滑过两个高耸的山峰,最后定格到那张脸庞之上,却是再也滑不开了。
一袭瀑布般的秀发,从头顶铺泻下来,在早晨的风中轻轻地拂动。
弯弯的眉毛下,那双如水一般清澈的眸子,绽放出淡淡的笑意,如原野里迎风开放的那朵最美的百合。
唐少一的目光,完全被这朵百合深深吸引住,一时竟是看得痴了。
淡蓝的裙衫后,不知是谁咳嗽一声,唐少一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咳嗽之人是美女身边的一名男子,年龄和自己相仿,正用戒备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
唐少一突然感觉自己刚才好像失态了,用这样的目光看美女,倒像自己是个定力不深心怀鬼胎图谋不轨好色下流之辈一般,难怪那个男子这样紧张,于是抱歉地向他和蓝衣少女笑笑,蓝衣美女也回以一笑,竟又是让唐少一一阵心颤。
蓝衣少女向唐少一一笑而过,蹲下身看向地上的几个毛孩子,说:“肚子饿了吧?来,姐姐带东西给你们吃了。”
说着,少女向身旁的男子望了望,见男子无动于衷,她眉头微微皱起,男子见状,一脸郁闷,看上去大不情愿,却无可奈何地走上前,把怀中的一个纸袋子扔到棍子几人的面前。
几个毛孩子当然不会去关心男子的态度,他们的注意力全被这纸袋子吸引住了,鼻涕虫人小手快,一把抓过袋子,拉开袋口朝里一看,顿时欢呼起来。其余四个毛孩子见状,也赶紧凑上前去,待看清袋中之物后,也是欢呼声响成一片。几只脏脏的小手,争着抢着从袋中取出一个个圆圆的东西,而后迫不及待地放嘴里大嚼大咽起来。
唐少一仔细看毛孩子们手中之物,原来是一个个新鲜的肉包子,应该是刚从这镇上某个地方买来的。
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唐少一估计他们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了,刚想对蓝衣少女说声谢谢,却听到旁边方才那个捧包子的男子一阵埋怨:
“馨儿,父亲让我们出来办正事,你倒好,为这些乞丐浪费这么多时间,如果父亲知道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了你。”
“你看,他们没爹没娘,又没人照顾,多可怜。”那个叫馨儿的蓝衣少女,似乎没有理会男子的埋怨,幽幽地说着。
“哼!”男子冷哼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馨儿白了一眼,到嘴的话被白了回去,男子像被噎着了一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没喘顺过来。
看着孩子们大吃大嚼的样子,馨儿无限宽慰似地笑了,直起身对身边那男子说:“我们走吧。”
男子点点头,两人正欲离开,唐少一突然记起感谢之事,于是急忙说:“等等……”
馨儿和男子同时回过头,两双眼睛看向唐少一。毕竟是陌路之人,身份的反差又如此巨大,一种突如其来的自卑让唐少一竟微微紧张了起来,用几秒钟稳定了一下情绪之后,唐少一看向馨儿那双清澈的眸子,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馨儿对唐少一莞尔一笑,唐少一觉得这是他今天看到的唯一不带任何歧视和偏见的最真最美的笑容,这笑颜像初春的阳光一样,竟把唐少一心中映照得无比温暖起来,唐少一仿佛听到了胸中青草拔节和鲜花盛开的声音。
可是,下一刻,有一句冷冷的话,在唐少一耳畔清晰地响起,像暴风骤雨一般,瞬间把他的青草和鲜花摧残得支离破碎——
“馨儿,还跟这脏乞丐磨蹭什么?别理他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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