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夜风祭大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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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中午,三州兵马大营中的火势才逐渐小了。站在梁山顶,可以隐约看见他们狼狈撤退的情景。山顶的头领和守卫都忍不住叫好,然而,没过多久,风中传来一股味道,是血混合着烧焦的味道,散发着腥味让人晕眩的味道。
众人疑惑起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这样的味道。不多时,有斥候返回,说道:“三州兵马往孤山后撤退,一路烧杀抢掠,附近村庄几乎无一幸免。”
“我们烧了他们的粮草,他们就要这样抢回来吗?”吴用摇头叹息道。
宋江握紧拳头,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村子火光四起,无数手无寸铁的百姓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也有百姓拼命地奔跑,可还是被弓箭射杀。没有人照管的小孩,站在尸体之间哭泣。鲜血染红了村前那条小河,里面也有娘亲的血。
“索超、刘唐、杨雄、石秀听令!”宋江转身说道,“火速带兵五百下山,保护幸存的百姓,把他们接到梁山来。切记不可恋战,穷寇莫追!”
“是!”四人快速离去。
宋江的脸颊在微微颤动,吴用从未见他这么激动过,当下没有说话,走到一旁去准备那些百姓的住处。
众头领也都散去,坚守各自的岗位,只余下宋江一个人看着远方。
娘亲,孩儿不孝。我和爹爹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冰冷的河水里,如果再让我回到二十年前,就是死,我也要背着您走。
“这里冷,你还是回屋去吧,他们一定会把幸存的百姓安全带回来的。这帮官兵太过猖狂,早晚会遭报应的,老天爷总会开眼的。”燕青的声音柔柔的,听来很是舒服。
“如果老天爷不开眼,我们就替天行道。”宋江双眼闪着奇异的光芒,看着燕青。
“替天行道?”燕青有点疑惑的看着宋江。
“对,替天行道!你现在就安排人赶制一面大旗,上面就写这四个字,我要把聚义厅前那面‘宋’字旗换掉。”宋江说着,用力握了握燕青的肩膀,脸上带着豁然开朗的笑容,走远了。
他脸上的神采让人心动。燕青情不自禁地笑着,带着几分小女儿的神态。
傍晚,四位头领回来了,带着剩下的几十个村民。有的捶胸顿足,痛哭不止,有的表情木然,像是被吓坏了。还有一个母亲浑身是血,怀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孩,不停哄着,却不知道那个婴孩早已没了呼吸。山上的众人看了,无不动容。村民中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还算镇静,此时,喝了热茶,向众人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人叫做邬响,是从外乡来的。本来知道要打仗,早先孤山附近的村子里不少人都逃走了,剩下的老弱妇孺居多。大家以为官兵不会乱来,谁知道今天早上有人还在睡梦中,就遭了他们的毒手,家里存的粮食,养的牲口都被他们抢走了。幸亏众位好汉相救,不然我们这些人怕是也会性命不保。”说着,竟抹起了眼泪。
吴用带着这些村民到了住处,又返回聚义厅,对宋江说道:“大哥,山上已无空闲的房子,要是三州兵马再对无辜百姓下手,恐怕我们就是想救,也会力不从心啊。”

“军师有没有想过,我们啸聚山林四年,官府都不闻不问。如今,不管我们是否能赢三州兵马,都已正式跟朝廷对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已从普通的小毛贼变成了抗击朝廷的大贼。”宋江神色平静地说道。
吴用习惯性地捋着胡须说道:“大哥所言,我自然想过,山上不少兄弟们想必也想过。可是走到这一步,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世道如此,冷了人心,我们这些人还能如何?趁着还算年轻,趁着还有一把力气,趁着还有一腔热血,自然要跟着大哥干出一番事业来!只要我们自认为是对的,又何必在乎是小毛贼还是大贼呢?”
“军师所言正合我意。明夜我要在这山上竖起一面‘替天行道’的大旗,让世人知道我梁山兄弟的决心。”宋江的目光投向远处。
吴用点了点头道:“大哥此举也正合我意。”
第二天,天气很是晴朗。三州兵马已后退十里,在孤山后扎营,废弃的帐篷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夜晚,微风轻拂,略带着温暖的气息。春天就要来了。
月亮从云层后移出,照亮了聚义厅前的广场,也照亮了三十六位头领脸上严肃的表情。
广场正中有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正飘扬着“宋”字旗。旗杆一旁还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了三十六只装满酒的大碗。宋江亲手从旗杆上解下“宋”字旗,又从燕青手中接过一面大旗,亲手升了上去,深蓝色的“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在夜风中微微浮动。
众人都抬头望着大旗。许久,宋江拿出一把匕首,割破手指,将血滴在三十六只酒碗里。其他三十五位头领也依次上前,都将自己的血滴在酒碗里。
宋江端起一碗酒,跪了下来。其他头领也学着宋江的样子,端起酒碗,跪在他身后。“官府如此残暴不仁,我等自然要出来替天行道!今夜在这里歃血祭旗,天上神明为证,我梁山兄弟定会多行义举,替天行道!”说完,宋江把酒碗捧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站起来将酒碗重重摔在地上。
其他三十五位头领也高声说道:“多行义举,替天行道!”然后也一饮而尽,站起身来重重地摔碎了酒碗。
在酒碗碎裂的声响中,每个人心头都热血翻腾。燕青还暗暗在心中说道,无论生死,我都会追随着你。
由于正在战时,众位头领就喝了那一碗酒,又重新回到各自驻守的山寨,丝毫不敢怠慢。夜风无言,唯有旗帜飒飒飞扬。
巡完了山,已是半夜,燕青回到自己的屋子,见里面亮着灯盏,却没有玉露的影子,一时觉得奇怪。平常这个时候,她不是睡了,就是在屋里等自己。今天,她到哪里去了?正要出门寻一回,一眼瞥见床头放着一封书信。
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燕青拿起书信,打开看完,顿时呆坐在床上,任书信飘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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