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归无期才踏窗而来。看着他高大的身形，英俊的面庞上淡泊寂寥的神色，玉露突然想起，先前在枢密使大人家里看到的坐在屋檐上自斟自饮的世外高人就是他。心中不由得对他多了一丝好感。这样的人，也许是能配得上柳愔愔的人。
面对着玉露审慎的目光，归无期并没有表现的无所适从，负手站在柳愔愔身旁，在窗外明月的映衬下，两人简直是一对璧人。
柳愔愔浅笑道：“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玉露，这就是归无期。”玉露和归无期相互点了点头。
归无期开口说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以为你不过是个普通的丫环，打伤了你，在这里跟你道歉。”
玉露知道像归无期这样的人，能说出道歉的话，实属不易，如果自己不是柳愔愔最好的姐妹，恐怕还没有福气听到这样的话。遂说道：“不知者不怪，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过去的事，不必记在心上。对了，妈妈叫我晚上过去她那里一趟，你们慢聊，我一会儿再来这里伺候着。”说完，推门走了出去，把房间留给了柳愔愔和归无期。
又快要立冬了，走在偌大的院子里，风直往衣服里灌，浑身都冷飕飕的。玉露没有去柳三妈那里，而是径直走到了凤仙的房间外。自从她嫁给了阿大，不用出来给客人端茶倒酒，还有了一大间自己的房间，晚上阿大要招呼客人，凤仙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屋里漆黑一片，没有点上灯烛。玉露悄悄站在窗侧，正在纳闷，时间还早，怎么凤仙就休息了呢？忽然，一阵低低的叫声响起，长吟短哦，婉转动听，期间还夹杂着男子的喘息声。玉露一阵脸红，自己竟然站在别人窗外偷听这种事，正要离开，里面的人已经停止了动静。不是吧，这么快？
里面传来凤仙的声音：“死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中用了？”
男子喘着气说道：“妈的，你还来嫌弃老子。你不知道归无期那一脚有多重，原本郎中说要我在家修养七天，这才过了几天？要不是你跟柳扶风出的那条馊主意，我能变成现在这样吗？说，今天找老子来有什么事？一来就勾引我，你男人都不碰你吗？”
听到这里，玉露知道屋里的男子正是高一文，凤仙确实跟那件事有关。
只听得凤仙唾了一口，说道：“我男人碰不碰我要你管。再说谁勾引你了，叫你来是商量对策的，谁知道你那么猴急。白天的时候，我听见了玉露那丫头和妈妈的对话，她们说要找出那件事里的其他人，死鬼，你不会把我们供出来吧。”
高一文犹豫了一下，说道：“怎么会？这件事我要不一个人扛了，还能算男人吗？你放心吧。我义父是什么人？没有摆不平的事。”
不用看，只听声音，玉露也知道凤仙脸上谄媚的表情。“我知道你是男人中的男人，比我那口子强了千百倍，今晚扶风有客，所以是我找你来。我们不过是想让你发个誓，好让我们放宽心。”
玉露心道，还发什么誓？那个混蛋一下子就供出了柳扶风。
这时，只听高一文郑重地说道：“好吧，要是你不放心，我就发个誓。今天，我高一文在此立誓，要是把凤仙和扶风的事说出去，就叫我身败名裂，流落街头，一生行乞。”
凤仙开心地说：“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你是我见过最男人的男人。”
玉露差点没吐出来。听了这些话，真相已然大白，唯一可惜的就是，北宋的时候，没有录音设备，不然把刚才的话都录下来，柳扶风跟凤仙谁还能躲得了？正在思索的时候，高一文和凤仙推门走了出来。
玉露闪身藏在树后。凤仙也没有锁门，开心地挽着高一文的胳膊，看样子是要把他送出去。待两人走远，玉露轻轻走进了凤仙的房间。借着月光，看见一枚翠绿的玉戒指就搁在桌子上，还记得上次高一文来取画的时候，手上正带着这样一枚戒指，想来刚才是忘了拿走。顿时，玉露有了主意。
拿起那枚戒指，玉露把它放进了箱子里阿大的一件衣服的衣袋里。然后退了出来，轻轻关上门，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玉露开心地给柳愔愔和归无期倒酒。终于熬不过他们俩，自己先去睡觉了。
梦里看见凤仙哭泣的脸，自己在一旁笑得很得意。接连两天，玉露都因为这个梦而开心。有时却还会在心中问自己，我这么做是不是狠了点？不过只要一想起柳愔愔遭受过的事情，就觉得这样做一点都不狠。
第三天上午，玉露不过刚起床，就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凄厉地哭泣。不会是凤仙吧？玉露慌忙出去，要看个究竟。
只见柳三妈的房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坐在地上，痛哭不止。已有几个丫环停下来观望，楼上有的窗子已经打开，几个姐姐明显也在看着。
走近了一看，正是凤仙。柳三妈拉着她的胳膊，要把她拽起来，可是怎么都拉不动。看到玉露来了，就让玉露和自己一起拉凤仙。玉露一边拽着凤仙的胳膊，一边问道：“凤仙姐姐这是怎么了？不要哭了，这样多不好看，大家都看着呢。”
凤仙就是不起来，还大叫道：“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看着，妈妈，今天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我家阿大不知道是不是鬼迷了心窍，一大早起来就说要休了我，我尽心尽力地伺候他，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他的事，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玉露心中觉得好笑，一定是阿大看到了那枚戒指，知道了她的丑事，这个凤仙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演戏。
柳三妈让人去叫阿大了，凤仙这才站了起来。不停向柳三妈哭诉。阿大一脸铁青地走了过来。
柳三妈问道：“你给我说说清楚，为什么要休了凤仙？这门婚事是我一手撮合的，难道你连我的面子也不看吗？”
阿大说道：“妈妈说哪里话，您从小把我养大，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要不是她给我戴了绿帽子，让我颜面尽失，我能休她吗？”
听了这句话，不仅柳三妈一愣，就连凤仙也停止了哭泣，愣愣地看着阿大，不知所措。玉露故意说道：“阿大哥哥，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没有真凭实据，怎么能说休就休？”
阿大从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说道：“这就是证据，这是我在我们房间里发现的。而且我知道这枚戒指的主人是高大人的义子高一文，先前我见他戴过。如果不是有私情，他的戒指怎么会在我们房间里出现？”
凤仙顿时傻了眼。
玉露故作惊讶地说道：“你……你怎么能跟高一文混在一起？难道你忘了就是他想要欺负我家小姐吗？妈妈不是说过，以后不准让高一文进门，你怎么连妈妈的话都不听呢？”
听到这里，柳三妈脸上已隐隐有了怒气。一把抓住凤仙的胳膊，说道：“给我进来说话。”然后对着玉露和阿大说道：“你们也进来。”
四人表情各异地站在柳三妈房里。看着一旁心神不定的凤仙，柳三妈问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高一文欺负愔愔的事，你有没有份儿？”
凤仙立刻跪倒在地，说道：“妈妈饶了我吧，这个主意是扶风出的，我只是知道这件事而已，我以为她也只是说说，没想到她真的让高一文这么做了，妈妈，我错了。”
柳三妈一掌掴在凤仙脸上，说道：“我怎么养了个你这样的女儿？你当我是傻子吗？扶风不过刚来两个月，耳根软，又没什么心眼儿，不是你在一旁撺掇她，又怎么会出事？你知道我这些天少赚了多少钱吗？都是你们害得，这次我绝不饶你，你和扶风都别想逃得了干系。”
听到这里，凤仙抬头，恶狠狠地看着玉露说道：“这些都是因为你。谁叫阿大哥哥喜欢的是你？我想要是柳愔愔倒了台，她的丫环也会跟着倒霉，而且扶风一直嫉妒柳愔愔，我就利用她来报复你。没想到却到了现在的地步。”
玉露看着凤仙狂乱的表情说道：“有句话，叫做女为悦己者容，你喜欢阿大哥哥，就应该真心对他，为他梳妆为他欢笑，总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而不是这样害人害己。这是你自找的，怪不了别人。”
凤仙看着阿大，眼泪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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