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爹咳嗽了一声，停下来喝了口甘草汤，继续说道：“后来，我记得那一天很冷。当时已经是晚上，我妻子在内堂已经睡下了，我也准备关门了。突然有一个女子来看病，那一晚我一定是中邪了，竟然没有禁受住那个女子的诱惑，与她有了苟且之事。我只知道她跟我一样，也姓秦，我很后悔，发誓再也不见那个女子。可是谁知道，过了五个月，她竟然挺着一个肚子来见我，说有了我的骨肉。一时之间，我也手足无措。我想要有个孩子，可是我不想让我妻子难受。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她竟然去见了我妻子，不知道如何求得我妻子同意，让她嫁给我做了个小妾。那时候，我妻子面对我总是在笑，可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十月怀胎，秦氏为我生了一个女儿，我给她取名叫碧云。我妻子董氏比我还高兴，尽心尽力照看孩子。三个月后，也许是上天垂怜，董氏也怀了身孕。从那时起秦氏就开始变得恶毒，总是挑拨我和董氏的关系。那时我太年轻，竟然也轻信了她的话，对董氏不再像以前那样好，现在真的很后悔。董氏怀胎八个月的时候……”
说到这里，秦老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钱颢劝道：“你先好好歇着，一会儿再喝一碗药，等到明天，你再慢慢说给我们听。”
秦老爹点了点头，勉强躺下了。
众人退出房间，出了后院，到了前面的医馆里。玉露突然说道：“我和金风见过秦老爹的女儿秦碧云，要不要去把她找来？”
钱颢想了想说道：“按理说，是应该把他的家人找来的，总不能一直让他住在医馆里。可是，刚才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另有隐情。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找他的家人。”
金风简短地说道：“应该去找。我和玉露去吧。”
白术同意金风的话，说道：“就算另有隐情，也该去找秦老爹的家人问个明白。”
钱好也点了点头。钱颢见众人都同意，就也答应了。
白术告诉了金风玉露去回春堂该怎么走，两人没有片刻耽误，立刻出了门。
到了回春堂，从门外望去，只见两个年轻男子坐在一边给人医病，一个年轻女子站在柜台后，像是正在算账。那个女子偶尔抬头看看两个男子，只见她脸色有些发黑，双颊微红，是胭脂的颜色。玉露看了又看，才确认这就是在荒山破庙里遇见的那个脸色极白，甚是爱惜容貌的秦碧云。
玉露看了看金风，两人一起走了进去。见有人上门，秦碧云满脸堆笑，连忙招呼两人坐下。待看清了两人的样子，一愣，问道：“可是金风大哥，玉露姐姐？你们怎么现在才来看我？这些天可把庐州城好好玩了个遍？可找到了你们想要找的人？”
玉露微微一笑，说道：“找到我们要找的人了，这些天虽然没有把庐州城玩遍，却也去了不少地方。这次我们来找你，是想问问关于你爹的事。”
秦碧云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问道：“我爹的事？什么事？”
看她脸色难看，玉露小心地说道：“是这样的，前几日你爹病倒在了街上，有人把他送到了一文医馆，现在他的病情已渐渐好转，医馆里的人就想，是不是可以把他送回家慢慢调养。知道他住在回春堂，我们两个就先来问问，你是不是去看看你爹，然后把他接回家？”
也不管屋里还有其他看病的人，秦碧云大声嚷道：“他不是我爹，这里也不是他家。你们回去告诉他，别以为由外人出面，我就会心软，就会放他一马。不可能！除非我死！否则他别想再踏进这扇门。”
听了秦碧云的话，玉露皱了皱眉头，劝说道：“他毕竟是你爹，不管有什么恩怨，你身为女儿，总应该孝敬他，现在他有病，你难道不应该去看看他吗？”
秦碧云冷笑了一声，说道：“这里已经不欢迎你们了，是我把他赶出这个家的，当然不会再去看他。你们怎么不问问他都做了什么事？请回吧，不送。”
金风拉住还想辩解的玉露，对秦碧云冷冷说道：“为人子女而不孝，必遭报应。”
说完，金风拉着玉露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回到一文医馆，到了闲暇时候，玉露把秦碧云的话跟其他人说了。钱好气愤地说道：“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女儿？哥哥，不如就让秦老爹留下来吧，他女儿不照顾他，我们来照顾他。”
钱颢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等明天，他恢复了精神，把事情经过给我们解释清楚，到时再做打算不迟。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们毕竟是外人，也不好多管。”
第二天中午，众人又聚到了秦老爹的房间，听他讲述往事。
“我妻子董氏怀胎八个月的时候，突然就要临盆，我连夜请来了稳婆，折腾了整整一夜，血都流到了地上，天快亮的时候，董氏为我生下了一个女儿。我把小女儿抱在怀里，她是那么小，不停大声哭泣，却让我莫名地觉得幸福。董氏因为产女耗费了过多的力气，一直在床上修养了两三个月才能下地走动。从那以后，她的身子总是很虚弱。我想起了她种种的好，就尽我所能精心照料她，我还特别喜欢抱我的小女儿，她的眼睛圆圆的，很可爱。可能这样的举动忽略了秦氏吧，她开始嫉恨起董氏来。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短暂得只有一年。小女儿刚满一岁，刚开始蹒跚走路，有一次我进山采药，两天后回来，直奔董氏的房间，却发现里面那么空，空的只有四面墙。这时，秦氏过来告诉我，董氏抱着小女儿回娘家去了，还把自己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说再也不会回来。我不相信，因为当年董氏嫁给我的时候，几乎已经与娘家断绝了联系，我跑了出去，到了董府，结果发现那里已换了人家。原来董氏有个哥哥中了进士，正是那几天去别的地方做官去了，还把家眷都带走了。我以为董氏贪图富贵，跟着哥哥一起走了。我很伤心，回去以后秦氏温言软语地安慰我。慢慢地，我也习惯了没有董氏的日子。过了不久，我发现秦氏总是做噩梦，经常小病缠身，精神也大不如从前。四年后，那一年我的大女儿六岁了，她还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妹妹。有一天，秦氏又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药石无济，她告诉我，当年是她推了董氏一把，才害她早产的，也是她把董氏赶出这个家的，当时董氏身无分文，晕倒在街上，她只偷偷看见一个老头带走了董氏母女。秦氏还变卖了董氏屋里的东西，换来的钱变成了自己的私房钱。她说她也不好过，要我在她死前原谅她。听完她的话，我恨透了她，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秦老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因为恨她，我把她埋在了荒山上。因为恨她，我也很少亲近她生的那个女儿。从那时起我就打定主意，一辈子不让秦碧云嫁人，这样她就不会像她自己的娘亲那样害人了。谁知道，就是因为我不让她嫁人，她就偷走了我的房契和地契，还把我赶出了家门。这是我的报应啊，我对不起董氏母女，只希望她们两个能活得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听完这些，众人都久久没有说话。金风的话语打破了沉默：“既然都是旧日恩怨，何不忘了呢？天道如此，报应不爽，过好自己的日子，剩下的事，交给老天爷就是了。”
秦老爹抬头看着金风，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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