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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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逢一
如果不是大齐的国律规定,凡入仕的双儿必须行男子之道,只娶不嫁,只夫不妇,凡与男子通奸者必废除官籍以欺君罔命罪处之,楼清羽都要忍不住怀疑二哥是不是父亲自己偷生的了。因为后来的一些事迹表明,楼相确实对楼清翔有诸多偏爱,远远在他与大哥之上。
这个世界十分奇怪。不只大齐,凡楼清羽所知的周边几个国家都有类似的律法,禁止出仕为官的双儿行女道,不然都要重罪处理。想必一来是双儿地位本身便低于男子,若不行些禁令,难免有败坏朝纲偷情结党之类的事情发生。再者,以楼清羽另外一世的经验总结来看,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生育的一方总是处于弱势,这是大自然的法则,与智慧能力无关。所以说这个世界双儿能够出仕为官,已经是十分大的进步了。从楼清羽来这里后阅读的一些史书来看,这也是经历了几百年的变革后才有的成果。
但即便如此,大多双儿在朝廷上的地位和官职仍与男子相差甚远,可见楼竞天能有今天的地位与成就,其中不知历经了多少艰辛,付出了多大代价。
想到这里,楼清羽终于打从心底里,对楼竞天升出钦佩之情。
楼竞天果然没有怎样惩罚楼清翔,不过是将他禁足一个月,以示小惩。
第二日府里请了几位西席,在南院里辟了书房给楼清羽上课。
这可把楼清羽郁闷坏了。他自十八岁那年取得硕士学位后便直接入了空军,再不曾这般规规矩矩的上过‘小灶’,早年的那些中文基础,还是十岁去英国前在国内学的。大概因在异国他乡的缘故,特别怀念祖国文化,所以平时也多留意搜集些诗词歌赋和古典小说之类的,但这般系统正规的学习古文,却是从未有过。
而且大齐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并不完全一样,许多汉字和词汇完全没有见过,都是这三年来新学的。而所谓‘述文’这一文体类型,则似乎是在中国古代八股文的基础上还融入了辩证文和论述文的一种灵活文法,十分繁杂旁琐,对于一个用英语生活了十多年的人来说,难度不是一般的。
不过好在楼清羽在军队生活多年,拥有军人特有的顽强毅力,虽然东西枯燥无聊,却仍是坚持学了下来,毕竟他还要在这里长久的‘混’下去,再怎样不情愿,也得学些东西傍身啊。==
如此在府中闷头苦学了一个多月,楼清羽中途曾抽了一天时间带着秋儿出去逛了一逛古代街市,之后便没再出过门。
古代的东西虽然新奇,趣味却大大的比不上他原来的世界。这里一没有酒吧,二没有健身俱乐部,三没有图书馆电影院等等,楼清羽不过是出去看个新鲜,见识过便见识过了,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本以为京城就是比他原来生活的小镇繁荣一些,热闹一些,再没有特别吸引他的了,但当太子招他进宫的消息传来时,楼清羽还是小小的兴奋了一下。
皇宫,哦不,是东宫。皇宫他现在还没有资格也没什么机会进,但太子的东宫也是不可小觑的,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比起清幽博雅的楼相府来,也不知会有什么新奇。
楼清羽虽然不想与太子走的太近,也不想太接近这个国家的政治权利中心,但既然人家召见,不能不去,楼清羽便索性抱着刘姥姥参观大观园那种既雀跃又紧张的心情去了。
传召来的是太子身边的小侍监。这个世界还有一个让楼清羽十分庆幸的优点,就是没有太监。凡入宫的都是女人和双儿,那些双儿在入宫前都服过一种秘药,受过特别的调教,在不影响其性功能的情形下只能行女子之道而决不可能与女人行房,因为听说双儿若是男性功能不畅,会影响其生育能力。
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人类的智慧也是无穷的!
这是楼清羽在听说这个规矩后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反应。
看着身边这个唇红齿白的小侍监,楼清羽忍不住有些好奇,这种似男似女,男女皆宜的双性人,尝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楼清羽在脑海里稍稍龌促了一下,毕竟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十七岁正是思春的年纪,有点想法也不奇怪。上辈子虽然阅人无数,但这辈子可还没开过荤呢,他又不是做和尚的,总不能一直清汤白菜吧。
进了东宫,随小侍监来到后园,太子身前正立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看见楼清羽冲他招招手,道:“你来的正好,这是北宛国国使刚给本宫送来的北宛良马,你看如何?”
“好俊的马。”楼清羽眼睛一亮。
太子见他神色,笑道:“本来叫你来陪本宫聊聊,谁知北宛国使正送了这匹马来,本宫倒有些跃跃欲试了。只不知你……”
楼清羽道:“清羽也会些马术,太子殿下若不嫌弃,清羽可陪太子殿下一起骑马兜兜风。”
“兜兜风?哈哈哈,清羽说话真是有趣。”太子兴致高昂,招手吩咐一番,叫人去马棚里将自己的坐骑牵了过来。
“本宫的疾风也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好马。你骑这匹大宛良驹,能驽驾否?”
“这是北宛国使敬献太子之物,小人不敢逾越。”楼清羽没想到太子竟把这匹良驹让给他骑,连忙惶恐推辞。
“无碍。兴至而已。或可比试比试,不知与我疾风如何。”
楼清羽又推辞一番,见太子态度和蔼,言辞恳切,便不再推却,大大方方地道:“如此,清羽就不客气了。”说着过去拍拍马背,率先一跃而上。
迦罗真明对楼清羽的失礼也不以为意,过去跨上自己的坐骑,笑道:“今日见识见识清羽的马上功夫,不知是否也和你的文采一般出众。”
京城里的贵族子弟无不会骑马者,太子想楼清羽作为楼相的儿子,骑术定是不错的,根本没想过他是一刚从乡下来的毛头小子。
楼清羽难得碰上如此亲切洒脱之人,一时也忘了他是尊贵的太子殿下,豪气顿起,道:“那就比试比试。”
“好!”
二人马鞭一扬,向皇城后山奔去。
楼清羽初时不认得路,一直跟在太子身后,后来奔入城外猎场范围,便渐渐放开了手脚,加速急跑了起来。
太子也兴致大起,与楼清羽有意无意的比试。二人坐下都是难得的名驹,跑起来肆意昂扬,早把其他禁卫远远抛在后面。
初逢二
凤鸣谷是皇家的京郊猎场,在皇城南边,快马不过二十来里路,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楼清羽和迦罗真明刚刚肆意奔入谷中,便有一对骑兵从后面追了上来,高喊:“什么人擅闯皇家猎场?”
二人不约而同停住马。迦罗真明眉宇微蹙,不悦回首:“大胆!什么人对本宫无礼?”
为首将领看清太子服饰和容貌,吃了一惊,连忙翻身下马,带领众侍卫跪下:“羽督护卫陈竟参见太子殿下。”
迦罗真明看清来人,轻轻咦了一声,皱眉道:“陈护卫,你怎么会在这里?”接着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炎夜在这里!?”
陈竟僵了一下,不敢回话。
“本宫问你话呢!”
陈竟见瞒不过去,心虚的低声道:“二殿下正在谷里狩猎。”
“什么!?”迦罗真明气道:“他领率三军出征,回奏大军在返回途中,明日才会抵京,怎么这会儿竟在猎场狩猎!?”
陈竟不敢回答。其实二殿下率军凯旋而归,一路快速行进,昨日便已抵达京外三百里。只是二皇子说道:“反正奏折上写的是后日到达,那么早回去干吗。让大军在这里休息整顿一天,明日再缓速回京。”然后自己便带着一队亲卫浩浩荡荡到这凤鸣谷狩猎来了。
迦罗真明脸色沉凝。
这个二弟真是越来越大胆,对父皇让他轻兵回京的命令不满,竟然擅自拖延归期,还有闲情到这里来打猎?岂不是故意给父皇难堪?
“二殿下在哪里?”迦罗真明沉声问道。
“回太子殿下,二殿下追一红狐,深入山林,我等和二殿下走失,正在寻找。”
楼清羽在旁见太子面色不愉,心知这事似乎挺严重。
当今天熙帝育有两个皇子,三个双儿和一个女儿。三位皇双子因为大齐国律令和女儿一样没有继承权,所以两个被早早嫁了出去,一个因为其母身份高贵,封了亲王去了自己的封地居住,无诏不得进京。唯一的德馨公主年纪尚幼,尚未婚配,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而二位皇子,一个便是太子迦罗真明,还有一个便是二皇子迦罗炎夜。
迦罗炎夜在大齐国声名赫赫,十四岁便带兵上阵,大败萧国十万兵马,其后又多次出征,统驭边防,立下战功无数,如今掌握大齐一半军力,在军队之中有不可替代的威信。想必皇上因为他年纪渐长,军权在握,渐生防范之心,所以这次班师回朝,皇上颁旨让他轻骑回京,所带人马不能超过三千人。
迦罗真明听说炎夜近在京郊三十里外猎场却不肯回宫,这是多大的事,气得脸色都变了,此时也顾不上楼清羽,对陈护卫道:“你立刻去找,找到二殿下就说本宫在这里,让他速来见我。”又一想迦罗炎夜的性子,听到自己在这里,说不定带人跑得更远,改口道:“本宫和你一起去找。”说完一抽马鞭,骑在前面。
楼清羽在后面苦恼。他进京之后一直窝在家里,锻炼虽然一直未曾落下,但许久不曾骑马,一口气奔了这么久,身上一时吃不消。这个身体底子很弱,此时已经有些气虚,手臂也因为握缰太久而微微僵硬,双腿自不必说了,让他跟着那些人在跑进林子里转一圈,恐怕骑不回京城了。
楼清羽这么一想,便不跟着他们走了,放缓了缰绳,在后面溜达。他本来不是这里的人,脑子里也没那么规矩礼数的,见迦罗真明顾不得自己,索性一人在山谷里转悠。路上还遇见追上来的太子府亲卫,告诉他们太子的方向,顺便转告自己在谷口等候。
林子里有条小河,楼清羽沿着河边缓鬃而骑。清澈的河水波光盈盈,山林间鸟语花香,清静优美。
楼清羽想起自己不知不觉来这里也有三年多了,当初飞机失事,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却不知童现在怎么样?想必也是凶多吉少吧。飞机起飞前自己亲自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他曾驾驶过那架私人飞机很多次,若不是被人做了手脚,怎么突然仪器失灵,落得机毁人亡的地步?
童,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楼清羽黯然。可心里总抱着一线希望,自己的灵魂既然能穿越时空跑到这个世界,童那个机灵古怪的家伙说不定运气更好呢。
--锐,总有一天我要自由自在的飞,抛开这一切,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哈哈!
--那离开付氏集团,你打算做什么?

--去学画,要不就去学做菜。哈哈,你觉得哪个好?
--……童,我记得你好像是色盲吧……
--混蛋!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不起,我道歉!为表歉意,你做的第一道菜我一定第一个品尝!
--呵呵,这还差不多!呐,我们说定了啊!锐,到时候你可别反悔!
--绝不反悔!不过……你不必笑得那么阴险吧……
童,你现在在自由自在的飞吗?
楼清羽仰望着碧蓝的天空,白云如洗,飞鹰翱翔,心中为上一生唯一的至交好友默默祈祷。
咦?鹰?猎鹰?
楼清羽回神,忽然一团火红从眼前窜过。北宛马惊起前蹄,仰首嘶鸣,楼清羽急勒马缰,划破苍空的箭鸣顷刻而至。
初逢三
待楼清羽看清箭势,已是不及。这个身体反应速度大大不如前生,楼清羽危急之中向后侧仰,只听‘噗’的一声,一支利箭已斜斜射入右臂。
楼清羽闷哼一声,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妈的!好痛!
楼清羽一阵晕眩,心中咒骂一声,立刻翻身跪起。
隐约一人一马,低沉迅速的马蹄声从林子深处逼近,楼清羽左手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却是空空如也。他早已退出空军基地多年,特种空军的枪支器械如今也只留在回忆中,身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楼相三子,身上怎么会有武器的存在。
楼清羽苦笑,左手暗中摸到脚踝处藏着的匕首,还是他在来京路上为防意外买的,说不上多锋利,但防身还可以,此外再无他物。
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过来,楼清羽惊异于眼前的庞然大物,也被它的速度震惊。
抬起头,一人高高在上俯视着他。
金黄色的盔甲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楼清羽几乎睁不开眼,只觉刀锋一样锐利的视线正紧紧盯在他脸上。
“你是什么人。”
冷冷的声音,高傲冷漠,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不屑。
楼清羽眯起眼,保持着半跪的最佳姿态。他大概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渐渐适应了逆光的双眼,模糊地看见面前人倨傲冷冽的面容,犹如下凡人间的神祗,高不可攀,不可一世,霸道而张狂地显示着自己的力量。
如果说迦罗真明像午后温暖的阳光,浑身散发着温柔明亮的光,那眼前这个人就是沙漠中最深的夜,寒冷凛冽,无边黑暗。
比寻常马匹高大一圈的巨马喷出灼热的气息,在他面前不耐地低吼嘶鸣,它的主人似乎也有些不耐。
“你是什么人?”
这一次的声音比刚才还冷了八度。
楼清羽收起匕首:“草民楼清羽,见过二皇子殿下。”
来人没有回答。楼清羽咬牙坚持跪着,右臂上的箭羽仍然插在那里,血顺着手臂流到地上。
“清羽!”
听到唤声的一刹那,楼清羽从心里感激迦罗真明的及时到来。虽然也许只有一分钟,但让他以如此弱势的姿态跪在地上,满身狼狈,胳膊上还淌着血,精神上的耻辱更加凌驾于**的痛楚之上。
“炎夜,你做了什么!?”迦罗真明看见插在楼清羽右臂上箭矢,吃了一惊,上面迦罗炎夜的标记清晰可见,立刻跃下马背将楼清羽扶起,“为什么射伤他?”
迦罗炎夜收起手里的弓:“他自己撞到我的箭上,我有什么办法。”
“胡说!”迦罗真明怒道:“有人会自己往箭上撞吗?你的箭法如此了得,怎会如此不小心。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不要冤枉我。”迦罗炎夜仍然安坐马背,挑挑眉,冷然道:“他放跑了我的红狐,我还没和他算账,太子殿下倒不依不饶起来。怎么,他是太子殿下纳的新宠吗?”
“不要胡说!”
迦罗真明一激动,扶着楼清羽的手便重了重。
楼清羽咧了下嘴,再次苦笑。他这厢还在淌着血呐,再让这兄弟二人争下去,只怕自己这条胳膊可要废了。当下淡淡地道:“太子殿下,清羽相信二皇子殿下确实不是故意的,刚才一只红狐从林中窜出,清羽的马受了惊,一时驽驾无方,这才被二皇子殿下的箭误射到。”
迦罗炎夜瞧了瞧他,对迦罗真明抬抬下巴:“太子殿下可听清楚了吗。”
迦罗真明面沉如水。陈竟等护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太子殿下,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可否让清羽稍事包扎一下?”
迦罗真明这才反应过来,见楼清羽面色苍白,额上沁出冷汗,唇边却仍挂着一丝清雅的笑意,清澈的眼眸在阳光下依然灿灿生辉。
“护卫大人,麻烦请借刀一用。”楼清羽从陈竟手中接过刀,左手起落,将箭羽砍断,从怀中掏出手帕,简单以固定三角手法把右臂包住。箭头仍然留在肉里,估计射到了骨头,稍微一动就痛得厉害。
迦罗真明道:“我这就送你回城让御医给你治疗。”
迦罗炎夜嗤笑一声:“等回了城,他这条胳膊也废了。”
迦罗真明怒目而视。
迦罗炎夜扫了他一眼,突然纵马上前,一弯腰把楼清羽提上马背。
“为了赔罪,臣弟这就带他去军帐中医治。”说完一抽马鞭,比平常马高大许多的红蹄烈马立刻扬起四蹄,飞奔而去。
迦罗真明吃了一惊,连忙跨上自己的坐骑追了上去。可是迦罗炎夜的狮子骢是世上难得的飞龙马,传说是天上神龙与地上神马交合的后代,百年难得一见,纵使迦罗真明的疾风也难以追上。
楼清羽被迦罗炎夜紧紧按在马鞍上,右臂随着颠簸一抽一抽的痛。勉强在风中抬起头,正遇见迦罗炎夜审视的目光,心下一紧。
这个人,是把没有鞘的剑!
迦罗炎夜的驻地就在凤名谷外两里处,以狮子骢的速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在自己的大帐前停下,迦罗炎夜抱着楼清羽下马,对人吩咐道:“去叫沈军医过来。”
“放我下来。”楼清羽挣扎。
迦罗炎夜看他一眼,手一松,将他放到地上,看着他踉跄狼狈的站好,手扶着伤处,面色沉静,只是有些苍白。
这小子倒有种。
迦罗炎夜心里想,大踏步走进大帐。
楼清羽在后面跟了上去。刚才一阵颠簸,感觉右臂上的箭头似乎扎的更深了,楼清羽怀疑自己的骨头裂了。他相信迦罗炎夜这一箭确实是无意的,但若不是他反应快,此刻自己很可能变成一具尸体。
军医很快来了,在大帐外看见地上的血迹,吓了一跳,匆匆走进帐内,看见二皇子安然无恙的坐在主座上,旁边一个俊美少年,淡蓝色的衣衫上鲜血斑斑,右臂上插着一支箭头。
“给他治治。”
“是。”
沈秀清上前查看了楼清羽的伤势,皱眉道:“箭头太深了,有倒勾,需把肉割开才成。”说着抬眼看了看楼清羽。
楼清羽早已想到,所以也不太吃惊,点了点头:“麻烦军医了。”
沈秀清见他年纪不大,一幅单薄样子,却对如此严重的伤势泰然处之,不由心下赞赏。
“二殿下,我回去取一下东西再来为这位公子治疗。”
“去吧。”
沈秀清匆匆进来又匆匆离开。迦罗炎夜看着楼清羽,道:“你是什么人?”
“草民楼清羽。”
“你的名字说过了。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迦罗炎夜的眼睛和迦罗真明很像,只是过于锐利,锋芒毕露,好似含着刀子。
楼清羽想了想道:“楼相正是家父。楼清扬楼清翔是我二位兄长。”
“哦?原来是楼府三公子。”迦罗炎夜上下打量他,勾起唇角笑了笑:“难怪。”
难怪。难怪什么?
楼清羽正捉摸他什么意思,沈军医已提着药箱进来,迦罗真明也一阵风似的赶了过来。
虽然比不得关羽刮骨去毒,谈笑风生,但楼清羽割肉取箭,也还算神态自若。
箭头扔到地上,楼清羽瞥了一眼。
够锋利。还好没有生锈。
上好药,抱扎好伤口,楼清羽感觉到一丝疲惫。
迦罗真明看出来,道:“我送你回去。”
这是他第二次在楼清羽面前直称‘我’。
迦罗炎夜淡淡瞟了他一眼:“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今天赶不回去了,在我这里住一晚,明天随我的羽卫大军一起回去。”
迦罗真明拒绝:“不行。”
“那好,你就让他骑着马和你走好了,如果伤口裂开的话臣弟可帮不了。”
“是谁让他这个样子的?!”迦罗真明怒。
迦罗炎夜不以为然:“虽然猎场的危险性比起战场来不值一提,但太子殿下也不该留他一个人落单而没有一个护卫。楼公子身为楼府的三公子,出了什么事,太子殿下也不好交待。”
迦罗真明哑然。让他这样一说,自己确实也负有一部分责任。
楼清羽不想让他们二人再因为自己起什么争执,适时插口道:“太子殿下,清羽只怕今晚实在赶不回京城了。二殿下既然说了明日送我回去,想必会安排妥当。”
“太子殿下听到没有?”
迦罗真明拧眉不语,定定望了望楼清羽,对迦罗炎夜道:“你明天把清羽好好送回楼相府,再不得让他受半点伤。”
迦罗炎夜轻轻一笑,不紧不慢道:“谨遵太子殿下令。”
楼清羽汗!
这兄弟二人之间浓浓的硝烟味连他这个初来乍到的人都闻得一清二楚,难怪陈护卫和沈军医一马溜的躲了出去,原来是不想当炮灰。
都说皇家无亲情。这天熙帝一共就这两个儿子,将来总有一个要当皇帝。现在太子是迦罗真明,迦罗炎夜手握兵权原本便招人顾忌,为何还不小心行事,偏要如此明显的和太子对着干?
楼清羽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他午后去的太子府,一路奔来这里,又折腾了这么半天,天色已近傍晚。迦罗真明带着护卫回了京城,楼府那边他已派人去说明情况。楼清羽现在又伤又痛,又累又饿,一个人留在了迦罗炎夜的军营里。
“不知二殿下如何安排清羽?”
迦罗炎夜看了看他,道:“你就在我的大帐里休息一晚吧。”
楼清羽愣了愣,微觉不妥。
迦罗炎夜道:“我这帐营有数,你是楼相的儿子,让你住哪儿都不合适,就住我这里吧。再说,射伤了你,我也很过意不去。”
楼清羽从他的话里可听不出什么过意不去的意思,而且迦罗炎夜看他的眼神,隐隐让他有些不安。就像一个敌人在评估对方的实力,又像一个猎人在掂量猎物的分量。总之不甚舒坦。
“多谢二殿下。”
“我去巡营,你休息吧。”
迦罗炎夜撩开大帐,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夕阳的余辉里。楼清羽打个哈欠,扶着受伤的手臂转过屏风,往迦罗炎夜的大床上一躺,昏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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