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铁骑突出刀枪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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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琪忐忑不安地追到庭院,碧痕、它妈妈、忠儿都被惊醒,纷纷披衣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大少爷被老爷派人擒拿去,人人脸上都是异样的惊恐之色。
深夜提人,凶多吉少,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老爷夜间大动干戈来捉拿少爷去问话。
珞琪吩咐忠儿去前院打探消息。
它妈妈不解地叨念:“听说今天吉官儿在钦差大人面前为老爷脸上狠涂了层金粉,如何这大半夜的老爷又发怒了?”
仆人们正在议论纷纷,就见忠儿风风火火地冲进院里,大喊着:“少奶奶,少奶奶大事不好了。老爷拔剑砍大少爷!”
它妈妈怀里抱着个暖炉,惊闻噩耗手一抖,咣当一声暖炉坠地,水溅洒一地。顺势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痛哭干嚎道:“哎哟!我那个老天爷呀!”
晴天霹雳一般,珞琪身子一晃,脚下发飘,周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双目发痴,张张嘴,没能说出话,忠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终于脱口说出后面半句话:“好在大少爷躲开了……老爷……老爷就怒了。”
它妈妈的悲声嘎然而止,怔怔地望着忠儿问:“大少爷可是没事?”
忠儿呜呜哭道:“谁个说的没事,老爷问话,少爷什么都不肯答,也不分辩。老爷气得火冒三丈,要把少爷绑去祠堂拷问活活打死!少奶奶快去看吧,怕晚了就见不到了!”
说罢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被众人搀扶起身的珞琪周身在风中瑟缩,咬咬唇,抬脚就欲向院外冲去,却被它妈妈一把抓住衫子问:“少奶奶,您这么不知道个究竟原委就风风火火地赶过去,是赶去为少爷收尸么?”
珞琪这才稍定了神,听它妈妈问忠儿:“可还探听到什么?”
“四太太在老爷那里告下我们少爷,说是大少爷今夜在枕云阁抱着她调戏,**未遂,起了杀心,亏得四太太逃得快,头被大少爷用香炉砸破了才逃掉。老爷擒了大爷去问,大爷一言不发,老爷就恼了,要一剑劈死大爷,是管家和小夫人好说歹说,这才要绑去祠堂。”
望着珞琪骇然的神色,它妈妈纳罕地问:“吉官儿这不说话,莫不是默认了?糊涂呀,这孩子怎么做这糊涂事!这夜里出门我怎么没听到动静。”
忠儿挑起眉头,眉梢低垂,八字眉一皱,嘟哝说:“原是听到了院门落闩的声音,只是身子犯懒,没曾跟出去。”
大难临头,众人束手无策,珞琪原本欲跳出喉头的心忽然间恢复平静,她忙而不乱地转身回房,吩咐碧痕跟来。
珞琪一身长衫小帽的男装赶到厚德堂时,庭院内火把映红夜空,一张张狰狞的面容都如地狱的赤面鬼在夜间出来游荡,推搡着丈夫向前。
丈夫咬了牙,被五花大绑,趔趄着向院门而来。
被珞琪拦住去路时,杨焕豪瞪大了眼睛呵斥道:“还不快回你房里,谁许你来这里了!”
珞琪目光环顾四周,一身男装潇洒中显出几分娇俏,眉目似笑非笑,丝毫没有惧色。
目光寻到背手立在灯火通明的厚德堂门口的公公杨焯廷,身边是为他捶胸抹背的小夫人霍小玉,一旁是哭天抹泪的四太太庄头凤。
珞琪快步过去,撩衣跪地叩头道:“爹爹恕罪,今夜之事是媳妇所为。”
四太太一见半路杀出程咬金,捶胸大哭道:“若是老爷饶过这个下流种子,我是没面目苟活在世上了!”
说罢又不顾丫鬟的拉劝寻死觅活地要去触柱。
一时间又是一片慌乱。
珞琪忙上前拦阻道:“四妈妈,您看走眼了,从身后搂了您的,是珞琪,不是相公。多是珞琪穿了身男装,夜色黑,才惹得四妈妈误会。”
一席话,闻者皆惊,一时间全院人的目光都停滞在珞琪身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珞琪一身男装,头戴红珊瑚顶子瓜皮小帽,一字肩十三太保马甲,素缎四团云白袍,这身打扮俨然一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杨焯廷皱眉怒问:“老大媳妇,你这是什么装束?没个规矩了?”
珞琪跪地道:“爹爹恕罪,听媳妇表明原委,公公再治罪珞琪和相公不迟。”
“少奶奶,我知道你是为大少爷开脱,这种事,四妈妈还诬赖他不成?”四太太庄头凤哭道。
珞琪笑盈盈地仰头望着四太太问:“四妈妈,您急了逃跑,黑暗中抓去了珞琪腰上的汗巾子夺门而逃,珞琪在后面喊,您也听不到,一不小心跌一跤,还撞倒了香炉,砸在头上不是?”
庄头凤怔神间,杨焯廷侧头望她,庄头凤支吾难言,却又掩面嚎啕道:“是大少爷,我认得真真的。”
“少奶奶,这深更半夜宵禁,少奶奶穿了男装去那枕云阁做什么?”霍夫人温和地问。
珞琪笑了答:“小妈妈和公公有所不知,今儿个是三月三女儿节,民间说,这天晚上登高对月许愿,嫦娥大仙定会应允,珞琪是去许愿的,不想遇到了抢前一步去烧香许愿的四妈妈。”
珞琪长叹口气接着说道:“皆因相公要纳妾,蒙公公恩准,许他娶了碧痕做小。媳妇心里原本不情愿,只是念及为杨家延续香火要紧也就遂了他的愿。”

珞琪忙接了说:“今夜枕云阁之事……”
公公杨焯廷刚欲张的口又闭上。
珞琪忙说:“今夜相公不肯回房中归宿,硬拉了碧痕丫头随他去书房里亲热,偏是熬不及这两天……媳妇一时气恼,醋意攻心,就去后园枕云阁许愿想求嫦娥仙子保佑珞琪早生贵子,也有几分同相公赌气。”
“四妈妈,难不成您忘记了。您焚香三柱,对月祷告,愿公公他老人家身体康泰,福寿延年。还说宁可折了自己十年阳寿,折补给公爹,可是这样?”
珞琪的提示,四太太呆愣片刻,换之是窘笑道:“是有此事。”
珞琪道:“是了,儿媳也是一时调皮,心想四妈妈竟也不怕夜静人稀,蹿出个鬼怪来,于是就从身后去搂了四妈妈想吓上一吓,不想四妈妈慌得大叫大嚷,拔腿就跑,还跌在地上,香炉磕砸到头上。珞琪追了几步,喊了几声‘四妈妈是琪儿’,四妈妈怕是吓慌了,跑得比猫还快,就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却原来是虚惊一场。
“少奶奶,你也忒过顽皮了,如何大夜里一个女人家去后园乱走。难道忘记宵禁的规矩了?家里上下还有那么多奴才过往,成个什么体统?”
珞琪讪讪地望了眼小夫人,又看了眼四太太道:“所以,珞琪自知犯了规矩,才特地换了男装,躲去巡夜的家院不去的后园枕云阁,本是存心同相公赌气,不想误撞到四妈妈在花园为老爷静心祈福。”
这些前因后果串在一起听似也不无道理,杨焯廷皱了眉,看着四太太问:“琪儿的话可是属实?”
四太太正在支吾,珞琪忙机敏地抢道:“媳妇字字属实,爹爹,若非四妈妈潜心去枕云阁为爹爹拜月祈福,深更半夜,还能是存心去私会什么人不成?”
杨焯廷望着四太太庄头凤问:“既是为老夫祈福,本是件好事,如何要遮遮掩掩,说是去后园寻早间失落的物件?”
珞琪这才陪了笑脸道:“爹爹,这才是四妈妈为人堪为称颂的地方,为爹爹祈福都不对旁人言讲。媳妇还听了四妈妈许愿说,宁可请天上神仙折她十年阳寿,贴补在爹爹身上。”
珞琪小嘴伶俐,一番应答干脆,又低头道:“媳妇也是生气昨日四妈妈执意要打碧痕,才心生了歹意去吓她,可媳妇不曾想事情闹大,反牵累到相公。这才出来明告隐情,不敢有欺瞒。四妈妈慌忙中扯落了媳妇腰上的大红汗巾子,那是媳妇刚打好的,九成新的呢。”
杨焯廷叹息一声,骂了几句:“孽障!孽障!”
就听院门一阵喧闹声,五爷焕睿快步跑进来。
“父亲大人,大哥他绝对不会做此丑事。”焕睿不顾阻拦来到杨焯廷面前跪下道:“望大人三思,大哥青春正盛,纵不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就是登徒子怕也要寻些若碧痕一般年少貌美的女子寻欢,何以去采摘明日黄花?”
珞琪闻听噗哧笑出声,五弟的话果然阴损,言外之意是四太太人老珠黄,没什么身价值得男人去起歹意。
本来是一波刚平,焕睿一番话激起另一串涟漪,四太太一脸羞红,哭着蹿过来责骂:“五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四妈妈是人老珠黄,没人要了不成!”
“焕睿岂有此意,只是大哥放着房里如花似玉美人般的嫂子和鲜花嫩草般的小妾碧痕不顾,反在深更半夜去枕云阁调戏四妈妈找死,不通呀,不通!”
“误会误会,怕都是一场误会,四妈妈受惊了,珞琪也过于调皮,大少爷也受屈了,五爷也别急。”霍小玉打圆场道:“老爷,保重身子,小玉就说大少爷不是这种禽兽不如之人,老爷,家丑不宜外扬,散了吧。”
杨焯廷哼了一声,怫然大怒道:“大少爷,你自己房中的事都管不清,何以治军?将来又何以掌管杨家祖上的基业?逆子!逆子!”
珞琪抿咬了唇垂了头,心知已经化险为夷,怕是大难已过。千斤闸坠下,让她这大少奶奶四两拨千斤轻易破敌于无形。人都说丈夫带兵神勇,却原来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珞琪也是岑然自得,更不在乎公公骂些什么。
杨焯廷指着焕豪的鼻子骂:“难怪你徐庶进曹营般一言不发,果然是心里有鬼,是枕边之鬼!”
珞琪心里暗笑,她自然是鬼,是丈夫心头的鬼。
公公拂袖而去,珞琪随在垂头丧气的丈夫身后,含了诡笑回院。
丈夫的手撑着腰,脚步缓慢,五弟几步上前扶了问:“大哥,挨了爹爹的板子了?”
杨焕豪道:“不妨事,不过是大人见我不语不答,责了几下。”
珞琪红着脸近前搀扶,丈夫不再甩开她的胳膊。
回到院中,众人见焕豪平安归来,嘘寒问暖地问了一番,纷纷散去。
关上门进了卧房,红绡帐内鸳被仍温。
珞琪含笑,一双媚眼顾盼神飞,娇声得意地问:“早间还威震三军威风飒飒陪钦差大人阅兵的杨统领,若不是娘子亲自出马,怕就要被父亲大人的家法棍子打得血肉横飞了。”
那奚落的笑容,唇边带着娇俏问:“该如何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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