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78 追风犹可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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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纵没有见到失血过多的霍小玉。
不过他心里暗笑,霍小玉果然聪明,正可借此体虚的机会演一出失血过多小产,把自己假怀孕的事遮掩过去。
但这个结局毕竟胜过霍小玉同三弟鬼混生个不明不白的儿要好些。
想到这里反是对父亲添了些怜悯,怕是杨家如此嗣稀疏,父亲急于要添枝加叶又不知道要如何去纳妾了。
但更令他吃惊的事发生了,福伯引了一位低头俯首,规规矩矩提了衣襟小步急趋的少年近前,走到他近前才打躬见礼喊了声:“大哥别来无恙?”
云纵定神一看,竟然是三弟焕信,惊得看向福伯,福伯解释道:“老爷得知三少爷的病恢复许多,吩咐接了三少爷回家。”
云纵点点头,说着:“如此甚好。”
但心里总是觉得诡异,焕信疯傻了半年多的时间,他中途曾去焕信养病的古庙去看过几次,焕信都是浑浑噩噩神志不清,如今看来齐整的人一个,看不出丝毫病态。
云纵转身陪了三弟进屋见父亲,焕信举手投足都缓慢沉稳,十分规矩。跪地给父亲叩了三个头,起身躬身立在一边问候了父亲的病情,显得比离家时稳重许多。
“信儿,你大哥就要去天津赴任,这一去不知道多少时日。你五弟要去京城赴春闱,也要去些时日。你回来得正好,也好替爹打理家里的事物。”
杨焯廷说罢吩咐云纵下去。他要对焕信说几句话。
退出了房门,云纵见二姨娘已经闻讯哭了赶来,忙闪在一边,心想这儿都是自己的好,二姨娘这些时日一定思念三弟望眼欲穿。
边走边想闲散地回到自己地院,才进院就见阳光下一青衫小帽的书生转身向他迎来见礼拜道:“大哥,无疾回来了。”
云纵一见是义弟顾无疾,大喜过望,扶了他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发封电报我好去接你。”
顾无疾道:“到了有半个时辰的样。...首.发不劳大哥了。无疾在家守孝闲散客馆这些时日,也早有意回来。接到大哥的电报星夜兼程赶回。”
顾无疾说到这里左右看看,云纵心领神会引了顾无疾进了书房说话。
“大哥,大哥嘱咐的事小弟都打理妥当。谭三哥帮忙在浏阳一带的仓望山替大哥和嫂购置的宅地契约在此;取道京城去伊犁乌里雅苏台的车马王五爷已经帮忙备好。”
云纵点点头道:“我这就禀明老爷和老祖宗,初十就去京里,另外,冰儿随我们走。”
“大哥在龙城可曾听到京城里地情形?
云纵道:“时局如此,非人力所能为。听说威海卫之战打响,港内尚有北洋水师二十六艘舰艇。日本第二军两万五千人在日舰掩护下开始在荣成龙须岛登陆完毕。”
“是,日军集中兵力进攻北洋水师南帮炮台。驻守炮台三千弟兄英勇御敌壮烈牺牲。日军占领威海卫。丁军门坐镇指挥刘公岛情况岌岌可危。”
“朝廷怎么说?”云纵背了手回头问,顾无疾扼腕道:“朝廷?呵呵,呵呵
几声冷笑尽在不言中。
“听说,丁汝昌还是个有血气的,别看没多大领军的本事,在倭寇劝降时,他拒降自杀,大节不辱。还有定远号弹药告罄,刘步蟾下令炸沉定远与舰共亡,北洋舰队全军覆没。”
顾无疾一字一顿。云纵背手面壁看着那幅《江南烟雨图》,无限怅然,闭了眼咬牙不语。
久久才捶了桌案骂:“如今是朝廷昏聩,在野有志之士孤掌难鸣!果真要隐居独善其身吗?”
顾无疾哽咽反问:“若非如此,又当如何?”
“无疾,小站练兵追随原大帅果真不可行?”
顾无疾摇摇头暗笑道:“大哥是聪明人。大哥若去了小站。难不成去给老佛爷当眼线鹰犬吗?你我同原大帅何等恩深似海。难道就要为这官场争斗毁了这份情谊?当然,这都是私情,可是于公呢?原大帅若得之朝廷对他不信任,如何放开手脚去训练这支新军?怕心思不在这唯一一只新军也练不出。xxxx首x发x大哥只有一走,朝廷才要掂量再三,一时间怕非原大帅无人可担当此任,也只得信之用之。”
云纵思忖道:“贤弟此话差矣,朝廷连年送出国深造之将大有人在。宗室弟中也不乏新式将才。就是大哥谦让退避。也会有旁人去担当此职。”
“不然!去德法等国深造的人才虽然不少,但真正练过新军的人之有大哥和原大帅。也是仰仗了朝鲜高宗皇帝的信任。放出那五千镇抚军与原大帅操练,同日本人交锋中磨砺出经验。怕再也难寻次契机,此人才。国外的教习可以请,但又不熟悉大清的国情民风。”
云纵点点头道:“贤弟的话大哥明白,你我就隐居学那卧龙以待天时吧。”
顾无疾从来的心思缜密,云纵这些年有事多是爱同他商议。
听了顾无疾地分析,云纵也知道丢车保帅挺原大帅就任是唯一明智之举。但这杨家他是不能留了,再若在这些女人的明争暗斗中活下去,才真正是蹉跎了岁月。

杨焯廷病了五日,冰儿就衣不解带的在父亲床前伺候了五日。
待杨焯廷病情痊愈,忽发奇想地带了云纵兄弟几人去城南的马场。
军马场集了各种名马,有从大宛来的汗血宝马,有从新疆来地伊犁马。还有唐古拉雪山骏马。匹匹战马膘肥体壮,仰首长嘶时一副腾云驾雾的姿势。甩甩鬃毛,千丝毛发在阳光下泛了金光,趾高气扬的样如雄赳赳的战将。
杨焯廷大病初愈,未免有些气虚,指点着在马圈里踏步长嘶的骏马,对儿们说:“你们看,这里地马匹,都是从北方运来的骏马。在龙城落足后繁衍生息。他们被马夫驯养,让烈马变成能征战沙场的骏马。你们要知道,马匹贩运来龙城时都是骏马,但是经过几代的繁衍,生出地马就有骏马和驽马。为了保证军马的品种优良,马夫需要在小马驹生下时就筛选掉驽马散入田间去耕地拉磨;有些马长成后,才发现原本是骏马地坯,却出落成劣马,不服教化,所以。这些马或许勉强在军中服役到后方运送军资。为了保存马匹品种地纯良,这些劣马中的公马就要被骟掉,不能让他们交配产马驹,优质的牡马要配良种的公马,保证下一代马驹的血统优良。这才有龙城军马场的千匹宝马良驹。”
说到这里时,三少爷焕信忽然头一昏,晕倒跌在四弟焕诚的怀里,焕诚地母亲去世后,杨焯廷不许他守孝,也就强命他去学馆读书。随了出行,只许认二太太为母亲。本来心不在焉,被三哥跌入怀里吓得大叫,立足未稳一道跌倒。
杨焯廷无奈地摇摇头,残忍地说了句:“杨家的嗣也要如这相马驯马一样,孙正气。家门才能兴亡。作为杨家地族长。就要担负杨家的兴衰。不只为父有此重任,你们也一样!”
云纵明白了父亲的用意,看看周围的兄弟几个,怕父亲拿儿们当马去养。这也难怪父亲铁面无情,做出的事情匪夷所思不近人情。
三弟吓昏,怕是担心父亲同他清算后帐;四弟软弱无能,怕也只能去当拉磨的驴了;五弟冰儿倒是杨家地宁馨儿,能够光宗耀祖。但冰儿的心结未了。如何能留在杨家。再侧头看六弟,东张西望眼神游散。一看就是个娇惯坏的大家弟。若是他是杨家的掌门人,他也会愁烦。
回府的路上,兄弟几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大少爷,老爷喊你去车上伺候。”福伯过来传话,云纵看了眼五弟,打马来到父亲车前,翻身下马上了行进中的马车。
父亲正在闭目养神,双手对插在衣袖中,膝盖上盖了一块儿羊羔皮,没有睁眼缓缓道:“原仲恺来龙城了,今天早上到地。”
云纵一阵心悸,如何在他即将离开龙城时,在天津连新军地原大帅竟然亲自来到了龙城?父亲是知道他平生最佩服最信服的就是原大帅。本来是打算借口去天津,在京城接上珞琪就寻个地方远走高飞。安置珞琪在谭三哥在涿州的一个朋友家,他先待珞琪生下孩,就改道去新疆探望志锐大哥。如今原大帅来到龙城,势必是要同他一道回小站。真若在小站就任,怕就插翅难飞,他岂敢在原大帅的眼皮下稍有造次?
满怀抑郁回到家中,门房来通禀说,天津来的袁二爷来拜会老爷,来了两次都未能等到老爷就回去了。
云纵急忙问:“他下榻在哪里?”
不等门房答话,杨焯廷拖长声音“嗯了一声,云纵垂手侍立,心里有些不快,父亲的意思很明显,不想让他去见原仲恺。
“你也是朝廷三品的命官,如何这般的毛草?他官位不在你之上,勉强得了这个新军都统才胜你一筹,在朝上理应他来拜见老夫!”
云纵心里明白,父亲今日带他们兄弟去马场,是故意躲避原大帅地造访,心里更生了厌恶。
“退下!等下师爷会拿了衙门里地事物同你商量批阅。明日一早,你替为父去滦州视察防务,后天去蓬台口军营视察,在你离开前,要把龙城军队检阅一遭。”
云纵一听心里慌了神,如此说来,他离开龙城就不得尽地主之谊招呼原大帅,怕见一面都难了,父亲如何如此决绝?
云纵嘴里应了句是,还是尊了父命去应付眼前的差事,只偷偷让冰儿去向门房打探原大帅地消息。
寻了个誊文的空暇,云纵看怀表已经是将尽午夜,心想父亲此时多半是睡下,就让顾无疾帮他在书房应付师爷,自己备了马从后门溜出。
顾无疾低声嘱咐他小心,冰儿送他出门是不安的提醒:“大哥,可是要快去快回,已过宵禁,若被爹爹知道又要挨打受罚。”
云纵摸摸弟弟的头,安抚他几句固执地离去。
清寒的银辉洒满街道,马蹄踏在石板地上清脆的嗒嗒声,如雪的不仅是边疆广袤的大漠,如钩的未必只有燕山月,只是不知他何时能驰骋**神骏去浴血沙场,一血心中这口郁气和国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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