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57 少年心事当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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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琪不由站起身来。
公公好抽鸦片,鸦片多是经由南洋运来龙城,夹带而来的也不乏一些稀罕的南洋货,再将龙城的特产丝绸瓷器等贩去南洋等地。这些私下的贸易多是经北洋水师管辖的水域来往,幸有威远号管带方伯谦是杨家的亲戚,素来交往频繁,往常运货多是经方伯谦暗中帮忙。
今年三月末,朝鲜局势吃紧,朝廷下旨发兵,调动的就是龙城杨云纵苦心训练的新军。而方伯谦管带的威远舰负责运送这些精兵远赴朝鲜牙山,海外的货物就无法运抵。
云纵在方伯谦的帮忙下,同吸食大烟的刘步蟾管带搭上关系,眼见货物就要平安抵达,却被邓世昌管带致远号的稽查队拦获。不仅货物被扣下充公,鸦片烟被当众焚烧,押货的家人也被重责五十军棍示众。
消息传来,无疑是北洋水师当众打了龙城总督杨焯廷的**,脸面何存?丁汝昌提督亲自发电文来婉转道歉。杨焯廷也只能当吃了个哑巴亏,训斥儿子云纵不解恨,又不敢动他,就把冰儿着实地揍了一顿。
总之那段时间龙城遭逢水患,家里家外事情杂乱,公公心情不好,小冰儿为此没少吃苦。
但丈夫云纵平素虽然手段狠,却也是个行事为人伟岸的丈夫,不是睚眦必报之肖小,不知此次为何如此不依不饶。
冰儿讪讪地凑过去道:“大哥,算了!冰儿那次替大哥挨的板子,现在肉都长好了,就不要再同邓大人计较了。HTtp://www.xiaoshuodaquan.com再者,本也是我们没理在前,爹爹弄来些鸦片走私,朝廷都在禁鸦片,邓大人秉公执法也无可厚非。”
珞琪起身。拉过冰儿在身边,心中免不得满是怜惜。
公公心情欠佳,那批货物价值不菲,公公一怒下不顾云纵的求饶,打得冰儿皮开肉绽昏迷两天不醒,可是吓坏了珞琪。却不想这不过十来天的功夫,云纵竟然设计去报复。
顾无疾近前一步。毫不客气道:“大哥,无疾素来敬重大哥是条磊落的汉子,如何大哥也做出如此阴诈之事?邓世昌是有些不近人情,羞辱了龙城的人,毁了货物。可大哥此计告成,却要那邓世昌从私囊里掏出万两银子赔偿这批茶砖!他若是个走私贪赃的人倒好,也不愁这银子;偏他是个清廉的,若是奉公执法者要遭此报,日后谁还敢诚心尽力?这岂不是黑白混淆!”
珞琪地笑容散尽。吃惊地问:“吉哥,你做了些什么?万两银子让人家赔?”
丈夫的冷漠甚至冷血愈发令珞琪不解。尤其是回到龙城后,丈夫变得沉默寡言。心思满腹。原本在朝鲜军中时,云纵对她无话不谈,牢骚满腹也曾有,委屈时躲在被子中落泪也曾有,就是同原大帅闹性子急恼时被原大帅责罚也从未避她。仿佛,她就是云纵身体中的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但这种感觉近来渐渐的淡去,淡得让珞琪觉得眼前的丈夫如此陌生。
云纵无言的拉过五弟冰儿在眼前。www.xiaoshuodaquan.com摸着冰儿光亮地额头,才刮过的头发根泛着淡淡的青色。
那凌厉的目光似乎被冰儿读懂一般,怯怯地说:“大哥,冰儿已经不疼了,就别和邓大人生气了。人家邓管带和方叔父一样。带了一船的弟兄守着海防,何苦害人家?”
杨云纵拍拍冰儿地俊秀的面颊。叹了句:“果然大哥的冰儿长大明事理了。只是大哥近来闲极无聊,老虎几月不扑食,如何也要杠杠爪子!”
又转身对顾无疾道:“你去处置吧。那一船被邓管带误当做鸦片拆封查验受潮的陈年上品普洱茶,就送给北洋水师的兄弟们品尝。”
珞琪心下明白,云纵看了冰儿受委屈挨罚,反比他自己遭罪更是难受。那日冰儿昏迷不省人事,丈夫抱着冰儿那发红地双眼似是要吞人。当时珞琪心里还在思忖,好在邓世昌管带不在眼前,若是在跟前,怕丈夫定要同他拼命。

顾无疾点点头,欲撤走时又揪起冰儿骂道:“这两天都疯去了什么地方,文章的字迹潦草,透着的应付!不挨戒尺皮子痒痒不是?”
冰儿垂着头不敢言语,珞琪忙搭讪道:“都怪我多事。那笔抗洪时抵押名画得来地银子用了不过七万两,余下的钱款我没有归还洋人银行,算来算去拿去银庄或借贷给矿上倒利钱,让冰儿帮我前后跑了几天。”
杨云纵皱眉道:“这么大一笔款子,你也忒大胆了!如何不商量就这般举措,若是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珞琪得意地微扬下颌,慧黠的眸子望着丈夫,两腮嫣红的笑意道:“难道只你杨统领心思细腻运筹帷幄百战百胜?人家可也是再三算过,没个十分把握不出手的。人家从小就随了父亲玩钱款,加上雨娆也是个财神爷的女儿下凡,这不过半月的时间,我们就赚回一成的利。寻思着不出什么差池,再有个三个月光景,如何也拿这笔巨款挣回些钱,加上自己地积蓄,就可赎回那幅家传的名画。”
杨云纵长吐一口气,冷笑道:“你们这些不上道的功夫,也学了去放印子钱,那都是要黑道中人维护才可收回银子,岂是尔等异想天开所得?”
“可我们也有这横行霸道的龙城督抚衙门做靠山呢!”珞琪一句话出口,丈夫狠狠瞪了她一眼。旋即又讥诮道:“有你们这奔前跑后的功夫,还不如为夫拿些银子去赌场翻本。”
“你省省,那赌也是门学问,怕到时候官人赌得个倾家荡产,还要将人家典当出去。”
见夫妻二人说得愈发不正经,顾无疾无奈地揪了冰儿地耳朵去学馆,只剩了夫妻二人在斗嘴。
“琪儿,你难不成忘记了?当年爹爹在世时,大小赌局定是带了我在身边。小时候,我就坐在爹爹的腿上,看了他和那帮乡绅大人豪赌!若说赌博地本领,你相公我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
见丈夫得意洋洋炫耀的样子,背了手重提旧日威风踌躇满志。
珞琪眸子灵动,目送清波,侧头揉着耳后脖颈,只痴痴望着丈夫笑而不语。千万隐情,尽在不言中。
顿了顿,才漫不经心地边挪着步子,边四下随意地观望,自言自语道:“昔日在朝鲜国,是有位年轻有为的少年将领赌技高超,技压群雄。只可惜被原大帅擒获那么一次,就一次,堵在院里从房里打到院外,啧啧,那个可怜!也忘记了是谁个信誓旦旦地在原大帅面前承诺,再不同这赌字沾半点边,否则就吊到辕门桅杆上打。”
珞琪一声喟叹,随即道:“如今山长水阔,原大帅是鞭长莫及了。”
杨云纵一阵面红耳赤,一把抓了妻子的肩头拉到眼前,慌得珞琪捶打他骂:“小心,孩子!”
“琪儿,不同你玩笑,给我五千两银票,我去为你翻本,定然比你放贷来的快。朝鲜局势吃紧,两艘军舰运了龙城子弟千里迢迢出征平乱。只我这个带兵的统领,却只能束手无策在龙城家中操持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小赌娱情,玩玩无妨。”
珞琪心生犹豫,推开他的手道:“你自去管你衙门中的差事,家中的事不必费心。不过一张画,不能吃不能睡,赎回了自然是好,若是赎不来也没甚遗憾。”
“五千两,算我借你的,拿来!”杨云纵伸手道。
“你真个去赌?”珞琪反觉得诧异,丈夫的话亦庄亦谐,分不出个真假。
“我正急缺钱用。”杨云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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