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66 便是有情当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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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琪望着五弟的目光慧黠调皮,莹白如玉的贝齿咬着手中的丝帕,寻思片刻道:“若是真有来世,嫂嫂最大的心愿,就是做冰儿的娘……”
说罢咯咯地笑着,丝帕掩了口解释道:“你大哥总说,若日后有个儿子,生得如冰儿一般白嫩俊美聪颖,是个不折不扣才高八斗的小神童,文章做得好,人又伶俐懂事,就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冰儿目光中兴奋的灵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颓然和忿意,珞琪不解风情地依然在说笑,冰儿已经侧过头,调整姿势,漠然地吹起箫,那寒玉箫特质的声音在夜色园林中飘逝,在风吹桐叶瑟瑟响声伴奏下格外悦耳。。
“深更半夜在这里发得什么疯?孤男寡女小叔嫂,还不怕惹人闲话!”低声的呵斥传来,珞琪不用回身就周身一个寒战,脖子一缩,知道是丈夫云纵跟来。也不知道适才冰儿逗趣的那句话,可曾被丈夫听去。
箫声戛然而止,冰儿用衣袖轻拭箫管,将玉箫挂在衣带上,撑扶身后的廊柱肃然起身,恭敬地喊了声:“大哥
杨云纵走近冰儿,踏在楼板上的每步声音都是那么清晰。
珞琪担心丈夫会迁怒冰儿,忙要阻拦,丈夫却拨开她,走向冰儿,背转身躬下腰道:“上来!大哥背你回去。”珞琪一颗提吊着的心略略舒坦,心想丈夫打冰儿虽然手狠,但对冰儿还是极为关爱。
冰儿愣愣地立了片刻,云纵催促道:“快些!”
“大哥,冰儿自己能来,就自己能走。冰儿长大了,不似昔日,骨头也沉了。”冰儿淡然道。扶了墙壁,挪着步子,咬了牙,一步步踉跄着向前冲去。
“冰儿,小心些珞琪慌忙追去搀扶,冰儿却抽出了被珞琪钳住的手臂,笑笑道:“腿没断。就能走。”
杨云纵立在风里,没有做声,眼见了冰儿无声地下楼,那脚步零乱匆忙,似无根飘叶一般。Wap.www.xiaoshuodaquan.com
“冰儿!”珞琪眼中蒙泪。不曾想冰儿何时也变得如此的气性大,小性子上来还真是倔强。
“珞琪,你且避开!”杨云纵几步上前,一把握住冰儿的臂,弯身向前。夹了冰儿的腰提起,就势扛在肩上道:“珞琪,你前面打灯笼照道。”
珞琪应声来到丈夫前面。就见冰儿还挣扎地喊着:“大哥,放冰儿下来!”
“啪啪!”两声沉闷的响声,巴掌打在冰儿臀上,云纵骂道:“老实些!”
三人就静静地下了枕云阁,踩了一地斑驳树影、清冷月色向宅院走去。
回到房中,云纵将冰儿放在床上,对珞琪叱责道:“身怀有孕,还不知自爱。就是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也要顾及腹中孩子!若是出个好歹,岂不又给冰儿加了罪名?还不快回房去歇着!”
珞琪回房,心里却仍惦记冰
雨娆伺候她洗漱过后,隔帘再向院子眺望。冰儿房间地灯已经熄灭,反是对面碧痕房间的灯光映着粉红色的窗纱柔和扰人。窗上两道人影在对视,渐渐地靠拢,贴在一处。珞琪沮丧地落下窗幔,雨娆似乎读懂她的心思,安慰道:“老太太嘱咐,少奶奶怀了身子,不许少爷往咱们房里跑。”
珞琪自嘲地笑笑,和雨娆洗漱上床。
雨娆从怀中取出一个婴儿的虎头帽,炫耀般让珞琪看。
“呦,你缝的嘛?好精致的活儿。”珞琪赞道,翻弄看着这柔软地小虎头帽,两只眼睛活灵活现。
雨娆低声道:“是二少姨奶奶给我,让拿给孤儿院的孩子。”
珞琪敛住笑,手中的小虎头帽摆弄片刻道:“做得真可爱。。,手机站wap,www.xiaoshuodaquan.com。”
心里却一阵揪心的酸楚。
碧痕被云纵纳妾收房后,也曾怀过云纵的孩子,就在老祖宗大寿前地日子。怕是因为云纵亏空四十八万两库银的事担惊受怕,心绪不佳,孩子小产了。
为此,珞琪对孩子的事一直低调不提,怕碧痕伤怀。但总也制止不住老祖宗和姨娘们喜出望外无微不至的来大房问寒问暖。有时候看到碧痕立在对面的屋檐廊下,呆呆望着进进出出到她这大少奶奶房间里送补品汤药地人们,那脸色落寞伤感,真令珞琪也为之难过。不知道当初让碧痕嫁给丈夫云纵做小妾,是成全了碧痕还是害了碧痕?
雨娆见珞琪喜欢这顶虎头小帽,解释说:“二少姨奶奶正在为未出世的小少爷重新缝顶新的帽子,说这顶帽子不吉利,就捐出去吧。对那些穷孩子,或许是聊胜于无。只是大宅门规矩多,若是留了这顶当初给二少姨奶奶肚子里地小少爷备的帽子给少奶奶的孩子,怕传出闲言闲语惹老祖宗不开心反是不好。”

“给孤儿院里的宝儿戴吧。”珞琪提议,雨娆附和道:“雨娆也是这么想的,给宝儿戴该是恰好不过。”
宝儿是孤儿院新得来的孩子,送来孤儿院时脏兮兮的还断了只拇指。
第二日,珞琪安排它妈妈去教堂送衣物,自己留在家里照顾五弟冰儿。
待去老祖宗房里请安归来,却不见冰儿在房中,回头四下张望,雨娆才道:“五爷去书馆用功去了,说是离秋闱临近,待到这园子里桂花飘香时,他定能中个解元回来了。”珞琪一笑,她知道五弟文章烂熟于胸,定是胸有成竹。只是想想昨夜冰儿对月吹箫,伤怀怅惘的神情,心里不禁心疼。
待到中午时分才过,它妈妈一脸神色慌张地从教堂孤儿院赶回来,拉了珞琪闪进屋,反带上房门神秘地掏出那个虎头小红帽,脸色惨白。
“它妈妈,出了何事?”珞琪也被它妈妈地神色骇住,不由问道。
她妈妈揉着拳,嘴角抖抖,反问道:“少奶奶,您可对那洋人的教堂知根知底?”
珞琪一脸好奇,眨眨眼,睫毛翻动,笑了笑问:“它妈妈,洋人的教堂珞琪不甚知之,却比国人更熟识,它妈妈此话何意?”
它妈妈紧张道:“少奶奶,今日婆子满心欢喜的去了教堂。嘿!恰巧就撞到了邪事。那黑压压的人围了教堂在闹事呀。教堂地洋人偷了人家的孩子去卖,不是卖孩子,是挖眼刨心去做了洋药去卖!少奶奶,那些金发碧眼露胳膊露肉没廉耻地洋人,都是妖魔鬼怪!少奶奶,你可莫要被她们蒙骗!”
珞琪闻听此言一惊,眉头微皱问:“莫不是误会?”
它妈妈猛地摇头道:“少奶奶,您就省省,在家安分吧。那里还有人喊,说是这骗拐孩子挖心剜眼去卖的幕后老板是杨督抚府的少奶奶您呢!”
珞琪气恼得倏然起身,骂了几声“可恶!”
但不知道这谣言因何而起,想是这乡民同教堂洋人素来不睦,平日就多事端。只是这孤儿院却是行善积德的事,那么多流民扔下的流离失所的孤儿,若不去抚养,这些孩子何其可怜?既然是抚养孩子,何必在乎是谁来做?有钱出钱,有力献力罢了。
想至此,喊了雨娆备车,就要去教堂看看。
它妈妈慌得在身后阻挡,珞琪却一意孤行,生怕村民闹事伤到那些无辜的孤儿,也怕矛盾激化得一发不可收拾,她定要去将教堂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恰巧冰儿进到院中,见珞琪更换了衣衫,急匆匆要外出,它妈妈追在后面阻拦,就拦住珞琪问个究竟。
听它妈妈大致讲个经过,冰儿毫不犹豫道:“嫂嫂,冰儿随嫂嫂前往,可以为嫂嫂护驾,也让它妈妈放心。”
说罢喊了嫂嫂稍后,蹒跚着撑了腰进屋,出来时拍拍腰间道:“嫂嫂放心,冰儿带了枪!”
“哎哟!小祖宗,你就不能省省,安分地去读你的书!你可来搅合这事做什么?”它妈妈的劝阻根本不能劝阻到叔嫂二人,备车就疾奔城外的教堂而去。
去到教堂从官道下来有一段乡间小道,车马颠簸。珞琪的身子忽然被颠起,正欲落下蹲坐回凳上,冰儿却眼明手快地抱住她,喊了声:“嫂嫂留心!”
珞琪坐在了冰儿的腿上,几乎是被冰儿悬空抱着,冰儿的头却磕碰在吊挂在车中的汽灯罩上,“哎哟”地叫了声。
“嫂嫂,不要坐在凳上,怕颠簸伤到腹中的小侄儿。”冰儿细心道,珞琪却见他额头磕碰的地方肿起个包,渐渐发青。珞琪跪在车厢内,易于保持平衡又不被颠碰到,用帕子揉着冰儿的额头逗他道:“这回可是成了独角龙了。”
车子总算到了教堂,门口一阵嘈杂。
官兵已经闻讯赶到,拥挤推搡乱做一片。
门口聚集了成千上百的民众,提着扁担铁钎气势汹汹。
珞琪疾步赶到门口,冰儿为她推开人群挤去前面,就见为首的几名身穿麻布短衣腰扎麻绳的汉子正在同神父理论。
玛丽嬷嬷怀抱着个婴儿解释道:“这些婴儿是无人要的孤儿,孤儿院收容他们,是在做善事。”
为首的人群中一名中年妇女哭骂道:“我的儿子被你们拐藏到这里,还被剁去了指头,你们是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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