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亲征(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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晾晒好衣物,我正准备着手打扫一下院子,宫门却沉重缓慢地开了!
“你看看你,挺着八个多月的肚子,还到处乱跑?都嫁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我一看进门的是被戚玉扶着的桃儿,心都为她悬起来了!“戚玉,你是怎么回事?我把她交给你就是让你好好照顾她,你倒好,随随便便,总由着她性子来,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娘娘,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她呀!这不是陪着一块儿来了么?再说了,娘娘您对夫人有再造之恩,就是爬也要爬到这里来看您!”戚玉一边扶着桃儿,一边理直气状地说。
“这冷宫本就不许随便进出,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再怎么浑,也不该把快临盆的她带来!真是不分轻重!”我气哼哼地将他从头数落到脚,赶忙端了张自己动手修好的椅子到园子里,扶桃儿坐下。“桃儿,来,坐着晒晒太阳,对肚子里的宝宝有好处!”
“娘娘,还是您坐,我站着就行!您也别责怪夫君了,是我求他带我来的!”桃儿死活不坐,双手撑着腰,嘴里不停地为戚玉辩解,边说边深情地看着戚玉。“娘娘,若不是有您在,桃儿哪有今天?我若是不亲眼看着您好好的,心里不安哪……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也许是看见我现在一幅土得掉渣的模样儿,她一时伤感,说到最后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让坐?我叫你坐你就坐!嫁人了就不听我话了?还真是倔!我可警告你,你这肚子里宝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将她轻带至椅子边上,将她按进椅子里!“虽然这是冷宫,可你们看看我现在,有吃有穿,不知多自在呢,是不是?傻丫头,别难过,我好着呢!”我抖直挽至手腕的衣袖,满不在乎地说着,想让她宽心些。
“娘娘——”她坐是坐了,嘴上还是不依。真是顽固份子!不久就快临盆了,还念着身份高低!
“丫头,什么都别说了!看着你这么幸福快乐,我就知足了!”真是一对模范夫妻!我心里赞叹着他俩。
“对了,子鱼、老爹,还有蔷蔷薇薇她们都还好吧?”我突然想起醉枫楼的一切来,快半年不见也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
“他们挺好的,还托我向您问好,请您保重玉体呢!”桃儿脸蛋因阳光的照射泛出健康的红晕来。
“那就好!那就好!”我喃喃说着。
“娘娘,小的这次来还有要事要告诉您!”戚玉看了看宫门,两颗伸在殿门口的头立即躲开了。
“什么事?”看他的神色必是一个重大消息了!我突然心跳得厉害,难道宫中又出什么事了吗?自从之彦告知我皇甫烟玉病去了,我这心里总是压着块石头。由于冷宫是皇宫最偏僻的宫殿,连苍蝇都不舍得飞进来,更别说人了!所以住进这里后,除了能说说话的方昭仪,基本上得不到丝毫的消息。
“边关开战在即,皇上决定御驾亲征!”他的声音极为细小,只有我听得见了。
“你确定是真的?”他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亲自去边关征战?我吃惊之余,怎么想也想不通!火龙国虽然大军压境,但还不至于要他这个天子亲自去打仗呀!“他有说什么吗?”
“皇上似心意以决,大军明天就出发!”
“怎么这么急?”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亲自去?战场上刀箭不长眼,他是一朝天子,皇朝的天呀,怎么能这么轻率?“他有说过什么吗?”
戚玉摇摇头。
我很失望!既然要出征,怎么连半句话也不捎给我?若不是戚玉携着桃儿来知会我,我这会儿还蒙在鼓里呢!他不知道我会担心他吗?
“娘娘?”桃儿温和地问了我一句。
我恍惚着神情嗯了一声。他要去边关,那得多长时日?
“娘娘,您别太担心了!皇上一定是另有打算了!他不告诉您,是怕您担心!放心吧,他一定会得胜回朝的!”桃儿巧嘴,说着安慰的话。
我无力地笑了笑,环望这破旧的被阳光笼罩的宫殿,心里又多了份牵挂!不知下次再见到他该是几月的天了!“没事!戚玉,你带桃儿先回去吧!这里全是眼线,以后你也不要再来,以免落人口舌!路上小心点!”
“小的记住下娘娘的话了!”他扶起桃儿,看桃儿的眼光极度柔和,又勾起我对昕的想念来!
“那好!你可要照顾好桃儿,她要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我唯你是问!”我佯装严厉地说着,心底却是羡慕他们的,再过上一阵子,他们这一个小家就是三口之家了!
“小的知道了!夫人,小心点,有台阶!”
“娘娘,桃儿有空再来看您!”桃儿扭头说道,脸上散发出幸福的光彩。
好家伙,都八个月身孕了,她还要来看我,要是生在路上怎么办?我想到这个问题,顿时失声:“你可别来了!你这样来,非把我吓晕不可!”
看着他们脉脉含情的样子,我真的由心感到高兴!我撮合了一桩好姻缘,当红娘的感觉其实挺不错的!看他们走出去,厚重的宫门再次被关了起来,我愉悦的心情跌入谷底!他要去打仗了,战场那么凶险,万一受伤怎么办?
孤窗月影,对望残烛,我无法入眠,只得在床上支起身子。他的影像在我脑袋里重重叠叠,挥之不去!怎么突然去打仗?他到底想做什么?思来想去竟是一夜无眠,精神差到极点。
清晨一打开那扇勉强称之为门的门,皇甫文玥和小文喜已经等在门口了。“公主,你怎么来了?”
“来串门呀!”她说得轻松,神情却和言语不一致。
[第三卷凤飞于天:第六十五章亲征(下)]
串门儿?到冷宫来串门儿?我没听错吧?看看她身后那堆日常用品,我在想她是不是也打算搬来和我作伴儿了呢!“你这是——”
“沐姐姐,冷宫里情况太糟糕了,给你带些用品来!”小文喜乖巧地将身边的物品抱起来,一件件往屋子里送!
“傻文喜,如果冷宫和正字头宫殿一样好,那还叫冷宫吗?”拍拍他的背,我感激地道:“最近有没有好好读书?”

“先生都说他很用功!倒是你,憔悴多了,好好照顾自己!我还等着你回宫呢!”她握着我的手,三言两语里尽是贴心。
“谢公主关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寥寥数语,我和她之间的友谊变得更加深厚!
“这里是冷宫,我和文喜也不能久呆,你多保重!”等文喜将那一堆物品都搬进屋后,她殷殷地说着,将我看了又看。
“公主慢走。”我出言相送,心想她对皇甫文昕亲自出征的事只字未提,看这旭阳东升的天色,估计大军已快启程。
“沐姐姐,再见了!”小文喜挥着手告别。
“怎么老叫沐姐姐,叫娘娘——”皇甫文玥严厉地声音被小文喜委屈的声音掩盖,在空寂的冷宫里拖出长长的尾音来。
心里担心着他,人也变得特别地慵懒,做什么事都不上心,不停地叹着气,看看天,太阳已爬到正中了!他上战场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后怕起来!
还没动手做午膳,冷宫又来人了!来得不是别人,是我亲爱的义父大人呢,他顶着来看我这个失宠的乖女儿的充足理由,迈着颤微微的老腿脸色有些凝重地朝我走来:“娘娘!”
我觉得冷宫应该改名叫热宫才对!明明是不能随便进来的,现在因为我的到来都快成了菜市场了,先是之彦,后是戚玉带着大腹便便的桃儿前来探视一圈,然后是皇甫文玥带着小文喜也来晃了一圈,还带来许多日常用品,看样子是知道我会长期定居在冷宫了;现在轮到了可亲可敬的帝师——义父大人。“义父,您怎么也来冷宫凑热闹?”
“唉!你现在这样,我这把老骨头能不担心吗?”看来,他是真把我当亲女儿看了。
“您就是担心也不应该来冷宫,这毕竟不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一旦传出去,有的人还以为我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呢!”
“我放心不下你,皇上今晨已出征,你可要好好保护好你自己,凡事多留心一点儿!”他语重心长地道,下巴上的白胡子一抖一抖,还和我初在醉枫楼见他时一样!
“女儿知道了!只是——”我本想开口问他为何要出征之事,终还是打住了。
“你是想问皇上为什么出征吧?”说到这里,他那张皱纹拼成的脸一下舒展开来,“他是为你!”
“为我?”我用旧得缺了口的茶杯奉了一杯茶给他,为他的话犯怵!他为我而御驾亲征?
“你再想想!为父可从来不说假话!”他的笑意有如正午的阳光一样灿烂,诱我思考。
其实火龙国犯边,完全不用小题大做,只消兵部发兵,派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军去,他自己坐阵京师,指挥调度即可;但他却偏偏去了,这样一来……哎呀,我怎么这么糊涂,他这是借夸大外力而安内呀!“义父,可是为了这个?”我随手拣根枯枝,在地上书了‘兵权’两字,然后又迅速用脚将字踩掩过去。
“正是如此!”他为我敏捷的反应颔首。
“可这也不是为我呀?”收回兵符自然是好事,但这与我何干?
“皇上待你如何,你应该清楚,这次你会受贬到冷宫,他心里岂会没有半点犹豫?他贬你是为了保你,但却不能长此下去,小公主逝去的原因他当然都清楚,只是皇朝怎么能因此内乱?兵权一日不收回,你就一日不得回后宫。这还不算为你么?依我说这场战事来得正好,是福不是祸!”他的声音小得几乎连我也听不清楚,差不多只能看口形对他的话连猜带蒙了。
“可是……”那毕竟是他的皇后,他的结发之妻,难道有朝一日他真的能狠下心来对将他力挺上帝位的姬家下手吗?况且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显示小公主的死就是皇后所为呀!我不敢想像一个母亲要对自己亲生女儿下手的那种狠!也难怪之彦那么紧张了。
“他这么做也是逃避皇后,这也是为了你!”看我沉默不语,他一语道破!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听到这话的心情,有一点点甜,有一点点酸。皇甫烟玉是他的亲生女儿,我相信他内心里是非常非常痛的,所以他选择远离皇后。这也是为了我吗?如果这是为了我,那皇后情何以堪——假如皇甫烟玉的死只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意外的话!此时,我真希望是皇后狠一点夺取了自己亲生女儿的生命而不是她本善良,因为如果这事与皇后无关的话,他的逃避就将是我与皇后之间真正争斗的时候到了!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他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我。
我摸摸脸,确实有些凉:“义父还是早些回吧,呆久了可不好。女儿会照顾自己就是了!”
“好。你可千万注意自己呀!皇上这一去快也得一个多月……”他掐掐手指,脸色又若来时一样凝重了。
“他会有危险吗?”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若得义父开怀大笑。
“虽然沙场凶险,却始终无法抵上他的智慧!”
我解了心中所惑,心境豁然开朗,再抬头,却无法再见义父微陀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身体绵软无力,眼皮竟然打起架来,想是一夜未眠,这会儿瞌睡都上来了!回屋准备躺上一会儿,眼却被绵被之下露出的一根红色丝带吸引了!屋里怎么会有这东西?掀开绵被,丝带末端是只精致的刺绣荷包,我信手拈来,打开一看不由眼睛湿润了!手一摸我就知道,两缕发丝中粗些的是他的,细些的是我的,它们被牢牢地系在了一起,缠缠绵绵地像是要将这隔了时空的爱永远固住。结发,这是爱的最高形式了,他却将这给了我……
昨晚,他有来过了?可我没有睡呀?可是,这凭空多出来的东西,证明他确实真的来过了!既然来过了,怎么又不让我知道呢?要知道他越是不想让我知道实情,我就越担心呀!
手触及这紧结在一起的发丝,心中思念密如白翎,翻飞升腾,仿佛,我所触及的是他朗朗的星目,是他高挺的鼻尖,是他棱角分明的唇,也是他待我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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