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四 一路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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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大侠今早回来的。”池轩注意到我看着车帘,解释道。
不为人察觉地拨开池轩扶着的手,不能让颜回看出不对。全部力气灌在两腿上,使虚浮的脚步看上去稳当些,走到最近的树,倚树而立。这身子可不能示弱,若被颜回知道,又不知被他如何呵斥。这身子毕竟曾经属于他喜欢的人!
我尽可能装出懒洋洋样子,尽可能笑,拼命用唾液润湿嗓子,即使疼如刀割。“今天天气不错啊。”我抬头看天,说的较轻,减了大部分沙哑,听起来还是有些怪。
“时候不早,要出发了,上车吧。”颜回走到我面前,说的不咸不淡。他应该没发现我异样。
“好。”我依旧看天,“这朵云真漂亮,我再看一会。”
颜回抬头望了望天,也不说话,又将视线对准了我,仿佛过了很久,终于转身朝他的马走去。
“池轩,扶我一把。”颜回上马的那刻,我坐倒在地,只觉所有力气都用尽了,只能找理由道,“我腿抽筋的厉害。”装模作样地揉捏小腿。
池轩手无意间碰到我额头,眉不禁拧紧,低声道:“装什么呢,都烧成这样。你和颜大侠怎么回事?”
“好池轩,你可别告诉他,我怕被他杀了。”身子几乎挂在池轩背上,声音轻如蚊蚁,我怕被颜回听到。
颜回似乎随意看了看我和池轩,一拉缰绳:“我先去前面打点。”马一欢啼,撒腿跑了起来。是不是老天助我,颜回竟然离开了,心中石头落了地。
宁二没有自己的马,此时坐在了驾座上,斜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我掀开车帘准备进去,却是呆住了,车里竟出现了一床被褥,看上去很松软,很舒适。只不过一夜功夫,这被褥从天而降不成?回想起颜回从车里出来,难道这被褥是颜回带过来的?他不是去办事了吗?
脑袋沉沉的,也懒的去思考,身子重重倒在被褥上。被褥果然同看上去一样松软的舒适。“池轩,我不想让颜回知道。”
“能瞒的过去?!”池轩质疑,“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你答应不?哦不,你一定要答应,池轩,你们天山派最行侠仗义了,池轩你作为天山派得意门人,一定要答应。”
“有力气说话还不如省着养身子!”池轩嗔道,“烧的这么厉害怎么赶路,要不回头去临城客栈?”
“睡一觉就好了,以前发烧也这样好的。”
池轩也没法子,只催我快睡。
但我到底想错了,这次发烧想不到会持续这么久。一路昏昏沉沉,在迷糊中醒来,在迷糊中睡去。面对烧的满脸通红,痛苦的我,池轩总拧着眉,偶尔叹息几声。宁二一直静静的,不闻声息。
一路郊野,碰不到客栈,碰不到人家。两天后,池轩也不知道从哪弄到汤药,每天都会钻进马车端给我。
“哪来的?”
“病成这样还管这些。”池轩轻斥,把药往我嘴里一灌,就出了车厢。不一会儿,马车就动了。
每天喝汤药,烧还是没退下去。我以为这辈子无论怎样也不会厌食。以前即使发烧,我对食物还是兴致勃勃。可这一次,我对面前喜欢的食物兴致缺缺,就是硬塞在嘴里,也食之无味,我都不知自己烧了几天。
前头并不宽敞的驾座上挤着池轩和宁二。前阵子某个夜里生死相斗的两人如今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这世界还真是怪异。这一路宁二没进车子看过我,我没听到他和池轩说过话,若不是池轩掀开车帘时看到宁二的身影,我还真以为宁二离开了。只是这一路,不见颜回,其实是我没听到颜回的声音。毕竟这些天来我没下过车,蜷缩在车内,没力气动。

烧反反复复,下午褪了点晚上额头又烫起来,荒郊野林,又不见人家。池轩的眉越皱越紧,一天到晚有大半时间在照顾我。额上的湿帕巾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我受罪倒也罢了,还连累池轩,这几天折腾的他也消瘦许多。
“池轩,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笑问,中气不足的声音像足垂死病人。
“犯傻了你,快闭上眼休息。”
“一闭就永远不会睁开了。”
“宁一你烧糊涂了?”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会进行。驾车的宁二估计是听厌了,有时会冷哼几声。
晚上烧又起来了,只感觉浑身发烫,像在火里烧。眼皮重的不想睁开,闭眼去摸额上的帕巾,手在半空被人捉住。
“池轩,好热啊,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没有人回答,静静的,只有我粗重灼热的呼吸。
“池轩,有水吗?”我依旧没睁眼,“水。”身子被扶了起来,无力靠在池轩身上,怎么感觉池轩的胸肌突然这么厚实了。
仍然不愿意睁眼,吞咽着水袋里的水。池轩的手指轻柔拭去唇角流下的水,什么时候池轩变的这么温柔了。喝完了水又被池轩扶着躺下,额上新换了湿透的帕巾,一阵凉意,感觉稍稍好了点,然后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神智稍清醒时,“池轩,昨晚你怎么不出声的,装神弄鬼啊?”
池轩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每天依旧汤药,只是味道好像变了点。不知是不是这药是超级慢性药,喝了这么多天,身子里积累的药性也许差不多够了,开始发挥药性,烧竟慢慢退了下来。池轩的笑脸也越来越多,不只因为我,也因为马车驶在官道上了,寂城就在不远了。
也许我真是衰人,没高兴一天,身上开始发痒,痒的我恨不得抓破脸,撕破背。池轩发现我的状况,把车厢透凤处都封了,掀起车帘来也小心翼翼的,那样子生怕一丝风偷溜进来。还告诫我要忍着,不能抓,并在一旁监督,弄的我像个犯人,每天受痒这个刑。
次日,手上起了一个个疹子,不到一天,不仅身上,胸口也有了,用手一碰脸,疙疙瘩瘩的。
“池轩,我怕我没发烧死,却被痒死。”忍痒忍的要发疯。只能在池轩的监督下小心翼翼地挠疹子四周的皮肤,稍稍缓解下。背部够不着,只好请池轩代劳。
我果真是衰人。这具身子出现在世间也十八年了,这十八年里不出水痘,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一开始我问池轩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这身子都开始腐烂了。池轩失笑告诉我,是我得了水痘,所以会发烧,所以会出疹子。
日暮时终于到了寂城,天气开始转凉,秋已临近,离中州大概也不远了。
马车没在寂城大大小小的客栈停下,而是停在一座雅致的庄园。我被包的严严实实地下车。除了池轩,宁二,眼前还有颜回。
颜回直直看着我,一双黑眸似古井,不兴波澜。我把这具身子弄成这样,他肯定气恼的很。
“对不起。”我说的很诚恳。
“什么?”黑眸闪现一丝不解。
“这具身子我会好好保护,不会让他留有一个疤的。”反正他迟早要知道,我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颜回神情一僵,随即又恢复云淡风清:“外头风大,先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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