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刺心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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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不小心得罪人了。”我不希望再有人牵连进我的事。
拾欢瞧了我几秒钟,道:“回去休息。”
“只不过一些淤青而已,没那么娇气。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省的阿二又来唠叨。”药的清凉直透进火热的伤处,疼痛减缓许多。
拾欢果真没再说一句话,起身欲走时忽又转身:“尚宁。”喊了声姓名,却又不说其他话,就那么沉默着,然后离开。
枫香漠色的伤药很好,休息不久走路已不是问题。厅堂里传来清婉的古筝声,夹杂着厅堂里阵阵叫好。熟悉的曲调,是秋色的成名舞——歌下。
阿二果然又来找我,厅堂里酒水消耗得快,叫我去打厨房的下手。
“公子叫我在这帮忙。”不想再见到宁二,找了个借口。
“他们都有贴身侍婢,哪用得着你。”阿二说着,把怀里的空酒坛往我身上挪,“快去酒窖换来。”
“阿二,今天你帮我多做点,明日你的活我帮你做。”我讨价还价,去酒窖要穿过厅堂,我不想再面对那视线。
“腿还疼?”
我摇头。
“怎么,身子不舒服?”阿二说着要放下空坛子,来碰我额头,他的眉目间不自觉起了忧色。
欺骗忠厚老实人实是罪过,只得取来阿二怀里的空坛子:“没,只是想偷懒了。”
“我还真想不到你会说这样的话。”阿二怔了怔,在身后笑骂道。
目不斜视地穿过厅堂,总感觉背后一道琢磨的视线,本分地演着杂役角色,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却恍如两年漫长。
好不容易出了厅堂,阳光已午后,这场宴席持续一段时间了。
酒窖在庭院深处,抱着坛子,不禁回望喧嚣处,一排雅间的窗幔在风中飘悠。每年今日,枫香漠色的雅间内,总会入住背景厚实之人,而这天枫香漠色“三香四色”的春风一夜也都一般被雅间内的人拍得,不晓得今夜拾欢又会和谁逢场作戏。
虽是秋日,午后的阳光还是晃眼。
入了酒窖,闻的酒香,不自觉发起呆。
厅堂里不想去,后台虽热闹,但在热闹处无事可做是很尴尬的事,即使拾欢不会说什么。别人都在忙碌,你在一旁傻看着,想着这种状况,不禁搔头皮,浑然忘了酒坛在怀里。
结果,“哗啦”酒坛摔裂声,惊醒了沉思。
被阿二知道,又得一阵数落。数落就数落吧,阿二唠叨起来的模样还是很可爱,鼻尖一耸一耸的。阿二的头发比我还短,仿佛板刷头,最长不过三寸,眉浓浓的,大眼很是灵活,因着比我早来一年,处处当起了我师傅,话是多了些,不过挺照顾人。
碎坛在门口碍道,随手挪到墙角,抱起一坛酒走人。磨蹭了这么久,再不去,阿二怕是要寻来了。
外头的太阳正好直直对着那些雅间的窗,空气里枫叶香若有似无,心底忽得起了异样,总感觉那些雅间不对劲,犯疑着却又找不到哪里不对头。
风来,很大,想是风口来的风,前院大概下了一阵枫叶,惊起了烈鸟。风声中,烈鸟尖细的鸣声很是突兀。
我突然明白了异样所在——那些雅间太安静。
往年,即使厅堂里“三香四色”在献艺,雅间照样琴音歌声不绝,伴随着漠色院里女子的娇笑。
今天,那些雅间却和这庭院一样安静!
想着到了厅堂门口,厅堂的安静再次出乎我的意料。
这静的几乎连呼吸声听不到了,只有剑破空声。
台上,拾欢正舞剑,琵琶声激越。他穿着昨天刚从中原第一绣房出货的蓝底金边华服,衬托得他精瘦的身子更是飘逸。他的剑舞,不见杀气,不见柔软,不见刚硬,像极一个人在舞他的心,悲伤,欢乐,忧愁,深思……于拾欢腾挪转身,翻手变姿间一一展现,淋漓尽致!

剑舞,正是拾欢闻名枫城的拿手好戏。
痴了,痴了!
痴了的是厅堂里那些客,我的注意力只在拾欢手里的剑!
刺心!他舞的剑是刺心!
想起了“生日礼物”,想起了放到拾欢手上的钥匙,盛放刺心箱子的钥匙,只是万万想不到,拾欢竟会拿刺心公开亮相!
三年未见,三年未见!
破空声干脆利落,拾欢舞动的身影于眼前迷离,恍惚,只刺心的寒光映入眼帘,幻化在心,我似乎听到了刺心嗜血的叫嚣。
人,甘于寂寞。
剑呢?
“终于拿来了,还不放到客人桌上去,楞着干什么。”阿二靠近我,“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真不舒服?”阿二说的轻,并没有惊扰沉浸于拾欢剑舞中的客,“公子的剑舞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都看的麻木了,你竟然还能发呆!不要在门口傻楞着,赶快进去。”
突然,震聋的喝彩并着掌声,在厅堂爆发。
拾欢的节目结束了。
我突然很想知道宁二的反应,动作幅度小的进入厅堂,酒坛搁于离自己最近的一桌,找了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目光小心朝宁二方向移去。
宁二正和慕容山庄的人祝酒,谈笑自若,目光偶尔瞥向台上持剑谢幕的拾欢。
“今年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声音婉转,犹如一泓春水,一黄衫人儿出现台上,正是秋色,虽名秋色,却是一脸春意,眼波流转,一扫台下,嫣然道,“想不想今夜上得拾欢公子的床?”
台下起哄,声音在厅堂里回荡。
“想博得今日寿星的好感,赢得拾欢公子的眷顾,拿出你们的诚意,让拾欢公子瞧瞧。”秋色余光盈盈与拾欢一遇,又向台下。
“五百两!”
“一千!”
“三千!”
……
台下像是油沸腾了的锅,台上的拾欢静静微笑,笑的灿烂。
突然觉的无聊,这种场面,有点麻木了。
一侍童匆匆穿过人群,到得拾欢身旁,耳语几句,我看得拾欢皱起了眉,侧头向秋色不知说了什么,匆匆随着侍童离去。
秋色只是一怔,笑颜已复常,应付起台下一干客。
拾欢和刺心一不见,这闹哄哄的厅堂对我再也没吸引力,趁客人向秋色询问拾欢去向,乱哄哄间,悄然出了厅堂。
“酒窖在那边,你怎么往这边走?”迎面来了阿二。
“去睡觉。”我没抬头。
“怎么,真不舒服?”
“嗯。”随口应了声,想到阿二的脾气,又补充道,“睡一觉就好了,你去忙你的,不用顾我。”径自拐往住处。
转过几座廊阁,在通向厢房和后院的岔路口,脚自己做了主。
后院金晃晃的,篱笆外是一望无垠起伏的沙丘,阳光下,金色的。
老地方,石阶上坐了。
阳光减淡了秋意的萧瑟,看着漫天漠色,看着那些沙随风移,于是,这世间不只单调的风声,还有窸窣的沙动声。
安静啊,前院的热闹到不了这里,就是有喧嚣声想偷入,也被来自风口的风吹散了。
这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一个念头控制不住的叫嚣——三年的平静生活要结束。
刺心,拾欢竟然把刺心作道具!虽然没有警告过他不可随便示人,但他也不甘如此莽撞,真不知他是心血来潮还是另有目的。
见过刺心的人不多,宁二是其中一个。他,应该认出来了吧。
真的要不平静了吗?
身后突然微风袭体,不一样的微风!
身自然而然反应,纵身避开间,我看到艳艳红衣。
即使三年不见,依然让人不会忘记的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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