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另辟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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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集零散铜块制作工具的做法误导了部落人,皆以为拍土是神,只要找上能烧出那叫“金”或“铜”的石块所在,便可神速地浇铸出神奇的“金、铜”器具。
因此,传讯的骑手、水手们交代多带粟米时,大家也只想当然地“多”到携带一次出猎的量。
时不我待,急于走出部落地区的周华弄清原委,没有发火,甚至是抱怨都没有。趁着蒙蒙细雨还影响不到矿石收集、搬运之机,抓紧加派人手专心储备矿石。
自己则跟几个小伙伴当起火头,想方设法收集食物。
仅仅两天,散落谷中便于搬运的细碎矿石多被集中到台地上,堆成两座小山。看看依旧不大的雨势,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原先的设想是集中这百十个不同部落的猎手过来,集中成立一个专门冶炼、铸造青铜工具的“铜场”,大量冶炼铜锡。当储备足够后,自己就抱定不亏欠的心态去“寻访”,借机回归“文明”。
可遇到如此神化、轻巧化的情形,深知继续下去必是难以发展推广,势必阻碍自己急于走出部落地区的计划。
他只得改变初衷,来个培训后将这些人一半留下作为主力,移来一些只靠简单渔猎、种植生存的小部落组成铜寨,继续提供工具、武器。另一半遣返各自部落去带动冶炼、铸造的工作,既作为补充,弥补铜寨产量不足,也为部落后续发展准备。
除去炉灶的建设,整个冶炼被分成五个步骤,一是矿石粗选,二是焦炭的烧制,三是模具的制备,四是矿石的冶炼,五是器具的浇铸。
矿石粗选这一步,经过两天的亲历,这些人都能独立筛选,算是合格了。焦炭的烧制,有露天窑和密闭窑两种方式,跟陶器的烧制有些类似,只要跟着打打下手,注意封窑火候,掐准开窑时间也就成了。
难的是模具、冶炼、浇铸这三步!当十多个焦炭窑全部封上之后,六十多人被派到附近部落与盐谷去背粮,其余人则赶建树皮顶的木屋、工棚。
欲速则不达,这类“培训”不比神话的“吹仙气”,没有两三个月的实际操作,是无法使他们具备基本能力的。他乐观地估计,利用好冶炼出来的青铜,舟车梦想为期不远。或顺风顺水往下游寻访,或骑马带队、驾车横扫陆上,接近中原之日,也就是悄悄回归故土之时。
具备了青铜技艺的拍土部落,或说是拍土联盟,要对抗外界的枪炮是无法想像,若说仅是在这闭塞的偏远地区,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接近故土,就让伴随的部落人回转吧!”想起回归战火纷飞的故土,他心中郁积的是更多的哀愁。
部落地区广袤蛮荒,孤身行动随时都有可能成为野兽的口粮,食人部落的点心。可人口稠密的故土,又何尝不是危机四伏,比兽类更加凶狠的东西遍地?
借拍土躯体保存了灵魂、意识,再把单纯的部落人拖入绝境,不是他所愿望的。华夏文明五千年,自秦代大一统,汉唐兴盛,明清渐弱,民国不堪。从天朝大国,到饱受凌辱,与其怨艾别人,不如说是咎由自取。
自己一个人回去,能做什么?怕是一点涟漪也搅不起,飞蛾扑火的效果都赶不上!真说缘故,无它!尽心竭力而已。
部落人凑来的金块,不下百十斤,他们也有人意识到铜、金的不同,但是没有特意区分。故土不是有人酸不溜丢地吟哦什么“天地休生金……”吗?可惜一旦携带回去,两眼发光的也多是这类人……
莽林中的初春,寒气逼人,蒙蒙细雨一地在青绿的山间弥散。石墩、水沙等人拉动木制风箱的呼哧声中,炉火忽闪着,红红的铜水也慢慢地灌满工棚内几溜模范。
青铜铸造的工具使得木器细作成了现实,制陶的经验积累又成了冶金的基础。想想刚刚“来到”部落时不知金属为何物的情形,周华悄然改变了心中救赎计划。一次性冶炼出足够铜锡,还不如借此培训出足够多掌握冶炼技巧的工匠。
有了经得起消耗的技艺,远要比单单留下大批现成工具强。这样,就算自己借着探查机会溜回故土,也不会负疚太多。
万里路始于足下,单凭空想是难以归故乡的。仗着工具渐渐多了起来,工匠们不在藏着掖着,周华跟几个伙伴伐来树木,可劲地敲打刨锯着。船模、车模,亭台楼阁,记忆中的物事缩小比例摆满铜寨最大的一间木屋。
馋得石墩那帮工匠犹如准备扑向猎物的恶狼,眼冒绿光,几乎要停下冶炼,开工制造。直到周华明确告知,一旦冶炼出足够工具、武器,这些模型就可以交给大伙,回到虎寨或计划建造的“河口镇”去照着制作,这才算恢复正常。

不过,大家都盼着接管的人手赶快到来,好离开铜寨去实现这些“模型”的建造、制作。
挨过紧张忙碌,却又焦急期待的半个月,被派去背粮的两组人手,带着两伙搬家的部落人先后回来了。
由于先期的准备,来的部落人都按照家庭住进木屋。男子被分别编入个工组,女子则在工场附近的木柴砍伐处整理耕地。铜寨的粮食本来可以由各个部落、寨子提供,以专职冶炼,可是路途的遥远,有点得不偿失。
加上周华觉得,放着大量炉灰不用来做肥料是暴殄天物,于是这个粮食基本能够自给,衣料、食盐可以外调的铜寨就定调了。
部落人,特别是迁过来的这两个小亲族部落,多数时间是用于渔猎、采集、种植,以求吃穿、繁衍生息。对于被安置到铜寨冶炼、耕种并没有什么抵制情绪。只是两个小部落的首领、长老们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合成一个寨子后,两个部落怎么算?
周华有点挠头,计划着离开,也为部落工具、武器金属化努力了,就是林林总总的模型也准备了不少,偏是这个问题未曾列入。
各个担负军事责任的寨子好说,准军事化体系就足以应付。不曾打乱安置的大小部落也好办,沿用固有的即可。可是铜寨还有安置了新降服部落的,以及整个“拍土联盟”就尴尬了。
尽管自己刻意避免过多介入部落人的权力构成,可是经历与抢掠部落抗衡,无论是虎亲族,还是先后归附的部落都已经默认了“拍土”在整个联盟中的首领地位。
“看来,想要尽快离开,这个问题是绕不过去了!”周华心里发怵。
凭借个人威望是足以凝聚人心,可是一旦这个人走了,就难保“联盟”分崩离析。不止部落地区,五千年华夏长河又有何区别?
想得头痛也没能立即回答,他干脆含糊地说过段时间看。先稳住他们,想利用还得呆在铜寨的这段时间好好疏理,找出适合的途径。
于是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督促起工场有条不紊地冶炼。同时有意识地组织安排生产、生活分工体系。他觉得铜寨几乎聚集了联盟内各个寨子、部落的人,各自不同的生活习性也能够比较全面地体现,倒是便于观察摸底。
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对比与竞争,部落人也不例外。服与不服,顺眼与不顺眼都在这个小寨子内冲撞、磨合,有“拍土”这联盟默认的首领在,不合只是反映在见解的争论上,真正的排斥是没有的。
可这也足以警醒周华了,假设调和不在,那么联盟也就不再了。中华大地的分分合合,强弱更迭还可以说是关起门来自家事,要是遇上外部的列强环视,则是门内不合门外欺。
“拍土联盟”也许离“文明”世界够远,暂时可以避开印地安人、非洲黑人的命运,可北边抢掠成性的豹狐联盟,还有那爱掳掠人口当奴隶的“鹰盟”够近、够紧迫。
铜寨的管理被周华有意地引向长老团的模式,基本弱化了首领的主导,加强了长老团合议,取代了每天的部落议事。部落人员的生产分工也逐渐相对固定明晰,在公共责任的合作方面也逐步加强。
除去冶炼的技术方面,他基本不再操心铜寨的一切。只是在运作分工讨论的时候会针对人手合理安排发表意见,也只限于工作量与效率之类。他觉得部落人的算术有待加强,公平公正意识却比自己更强,采取部落合议、联盟合议是眼下的好选择。
估摸着几次送出的生产工具基本够整个联盟春耕使用,已经较为熟练掌握冶炼技术的水沙等人开始转向武器以及一些按照拍土要求的器物铸造。尽管对那些奇形怪状的器物不解,大家却没有过多追问,他们眼中的拍土已经不仅仅是首领那么简单,几乎已是作为神器对待。
“完全寄托某一个人,难逃分合厄运,是得另辟蹊径!”揉着太阳**,轻轻放下手中毛笔,写满画字的木椟在眼前直幻化,似史书揭篇飞舞,更似厮杀奔腾。
趁着背粮队伍再次出发,已经铸造好的工武器、器物分别朝南北两个联络点送出,花费了两个多月还算缜密思考的木椟也跟着发出。
木椟上写的是一些人的名字,以及集结地点——河口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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