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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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刘星被尿憋醒,糊糊的上完厕所,准备再回到自己的卧室,隔壁房间透出的灯光让他停住脚步
“小星,我跟你爸要出去几天,做笔大生意。你哥身体不好,最近又加重了,偏偏他又爱玩电脑,一坐就是一天。你在家一定要帮妈看好他,要让他按时睡觉!”刘星记起母亲临走前再三呵嘱的话,他犹豫着走到门前。
对于这个哥哥,刘星一直很惧怕。最开始是因为他哥哥刘海的相貌,刘海一出生就患上心脏大动脉转位(一种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病),虽然及时做手术保住了生命,但他从小骨瘦如柴,全身青紫(因为心脏泵血功能差,造成的淤血),因发育不良导致长相奇特,光线昏暗时恍忽看去就象是厉鬼。所以刘星从来都不敢面对他哥哥,即使说话,也是东张西望,不看他的脸。
后来,父母的养殖场越做越大,雇用了不少人手,刘海自荐帮助管理,半年之后,养殖场秩序井然,效率倍增。工作人员对这个坐着轮椅的男孩充满敬畏,却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他奖罚分明,管理严格。刘星曾见过他训人,语气之严厉,说话之刻薄,连刘星在一旁都听得胆战心惊。
所以刘星站在门前,小心翼翼敲门时,心里巳作好挨训的准备,可屋里没有回应。
“哥!太晚了,该睡觉啦!”刘星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屋里还是没有回应。
刘星踌躇的推开虚掩的门:刘海一动不动的趴在书桌上,身前的电脑显示屏被鲜艳的红色沾满。
刘星的心立刻被攥紧,他急步赶过去。
“哥!哥!你别吓我!你说话!快说话呀!……”刘星毕竟还是个孩子,此刻己经是方寸大乱,茫然的推搡刘海那有点僵硬的身体。
刘海坐下的轮椅往后一滑,他直直向前栽倒,恰好翻个身,露出没有生气、灰黑的脸,那张吓人的脸此刻竟是异常安祥。
十九年的病痛拆磨,终于获得了解脱。
书桌上放着一本被血浸泡的书,书皮上写着《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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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托是一个奴隶。
他曾经是色雷斯一个小部落的酋长,后来在与马其顿人的交战中被击败,村寨被攻破,他和他家人都成了奴隶,在雅典奴隶市场被希洛的父亲购买。
此刻他十分忧虑,他的主人希洛躺在他面前,右胸有一个很深的创口,巳经在伤兵营里昏迷了三天,医生说他已没有活过来的可能,但塞西托始终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一直守护在希洛身旁,不停的向阿斯克勒庇俄斯①祈祷。
因为希洛是独子,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糸的亲人,并且没有立遗嘱,一旦他死亡,根据雅典法律,财产将被充公。那么塞西托和他儿女安定的生活不复存在,成为国家奴隶,要么面临再次被买,要么从事极繁重的劳功,例如挖矿。
塞西托心中充满对未来的恐惧,恨自己未能保护好主人;又气主人过于莽撞,将自己平曰里传授的战斗经验忘得一干二净,只顾猛冲,忘记防护,结果被铁箭贯穿右胸。
“……水……水……”一丝微弱的声音让托西塞停止了绝望的思考,尽管他叫不懂希洛干涸的嘴唇里吐出的单词的含义,但这不防碍他陷入狂喜中。
“医生!医生!!我的主人……我主人他醒啦!”他扭转头,大声喊道。
“闭嘴!你这个该死的奴隶!我早说过你主人他绝对不可能——”正俯身察看患者伤口的医生不悦的骂道。很快,他惊愕的睁大双眼,他认为已经死定的那个伤兵的手臂正缓慢的移功。
他急冲冲跑过去,脚下不知踩着多少伤兵,他们的惨叫声他恍若未闻,径直跪倒在希洛身边。
原来一直流淌血水的创口已经愈合结疤。医生用颤抖的手摸索希洛的右胸,嘴里嘀咕个不停。
恰在这时,希洛睁开了双眼,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我还活着吗?这是在哪?”
他的话没人能听懂,但此刻无人在意。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激动的对希洛说道。
希洛凝视着医生,脸上惊异的神色越发浓重。随即,他闭上了双眼。
“医生,我主人怎么啦?”塞西托急切的问。
“该死的奴隶,竟敢用你肮脏的手碰我!”医生怒不可遏的将托西塞踢倒,又狠狠的踢了几脚。
塞西托比他强壮,却不敢反抗。
良久,希洛再次睁开眼。扫视四周后,目光在塞西托脸上停住:“塞西托?”他不确定的说道,这一次托西塞能听懂,因为是希腊语。

“是我,主人。您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塞西托热泪盈眶。
“神迹!这是神迹!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神迹!”医生跪在地上,喃喃有词。
希洛嘴角微微往上一撇。
这不是神迹,这是穿越。
现在这副身体的主人是拥有希洛记忆的中国人。
他的名字叫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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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亚麻布撑起的帐篷无法完全挡住从海上吹来的凉风,伤兵们的哀号比白天还要凄惨。
在这个科技极度落后的时代,医术还处在宗教和巫术医学的阶段。人得了重病,除了去神殿求医,就是让巫师编符咒治疗,寻常的医生面对重病除了开点平静无害的草药,唯一的手段就是放血①。
在战场上,士兵受伤生病,只能依靠自己的体质去抵抗病魔,一切听天由命,没有别的办法。而希洛被箭穿胸,是重得不能再重的创伤,以前这样的病患挺不了多久就得咽气,而他仅仅昏迷了两天,就痊愈了。这使得所有的医生和伤兵们都坚信他得到了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眷顾。所以这个下午,他们都围着他,询问他在昏迷中梦见什么,甚至用手触摸他胸前的伤疤,以期能沾染一点“神气”。
被伤兵们骚扰了半天,刚苏醒过来的希洛在黑夜中仍无法入睡。因为他是刘海,一个拥有希洛记忆的中国人。经过一个下午的旁敲侧击,他已经可以确信自己既不是做梦,也不是见到了地狱,而是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自己来到了这里,好歹看过几本霍金先生写的书的他知道在这个平行的世界里他是绝对回不去了。
一直深爱他、为他的病忧心操劳的父母,还有他一心想要去接近并爱护的弟弟,他今生再也无法见到了!
在沮丧的同时,他又深怀庆幸。常年疾病缠身的他很清楚的知道,就在他翻看《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准备回答一位网友的问题时,突发的左心衰、伴随而来的肺衰竭,已经让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现在他重新获得了生命,而且是一个年轻充满活力的生命,虽然不再是一个中国人,这已足以让他感激涕零,时刻会担心自己的生命会像烛火一般被吹灭的人才会深感生命的可贵。
一直被他咒骂的老天这一次为他作出了补偿。
可是这贼老天简直是在折磨他,刚脱离了死神的怀抱,他又将再次面临死亡。通过将下午伤兵的话综合起来分析,他可以判定自己来到了古代地中海的雅典与斯巴达争霸的时代,伯罗奔尼撒战争的转折点是西西里远征,约五万人的雅典军队攻打锡拉库扎,最终战败,全军覆没。而他现在就是这远征军中的一员。
“难道自己刚活过来,就要再次死去吗?”他不甘的互握双拳,双臂鼓起的一条条粗大的肌肉似乎在给予他鼓励:“不!得想办法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可是怎么逃?在希洛的残余记忆中,他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雅典公民,虽然家里富有,可他太年轻,没有在公民大会上发表过演讲,没有担任过任何公职,在这支军队中他也仅是一位普通的重步兵。一句话,他是一个新丁,没有任何影响力,就算他天天去跟将军说:“雅典会失败,我们应该撤退!”也没有人会相信,反而会以扰乱军心的罪名,把他关起来吧。
在通达世事方面,十八岁的刘海,可不是原来那个十八岁的希洛能够相比的:他从小饱尝世人白眼,为了不被孤立,学会了看人眼色,讨好卖乖;后因身体不好而辍学,帮着父母创业,看惯了村干部,镇领导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行政嘴脸;后来企业做大了,他帮父母管理人事,那些员工的阿谀奉承、请客送礼,他也没少享受。
由于推测到这样的可能性,所以没有绝对把握,他不会犯傻的直接去找将军,将自己完全的暴露出来。
他努力的回忆自己看过的关于西西里远征的史料,可惜他不是专业的历史研究者,他只知道大致的过程。何况,这个时代太久远,能流传下来的资料也只是寥若晨星。
既然雅典援军刚到,那么距离最后灭亡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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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阿斯克勒庇俄斯:希腊神话中的医药神,太阳神阿波罗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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