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往事如烟又如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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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宣府易手,清军与大顺之间自从山海关开展以来持续了几十天的战事渐渐平息。.临近新年,鹅毛般飘落的雪花覆盖了北至长城,南抵淮河秦岭的北方大地。纷纷扬扬的大雪掩盖了满目疮痍的战场。
天地之间,一片纯白,可这纯白底下究竟掩盖了多少杀戮,谁也不知道。
在多年的战乱之后,华夏大地的烽烟缓缓消散,竟然一反常态,大体平静下来。只是这份平静当中,却隐隐蕴藏着大战之前的肃杀。新年将至,各方势力一时间纷纷偃旗息鼓,准备年后必然会到来的生死大战。
对于满清而言,占领北京不仅仅是一个收获了一座天下间最大的城市,更意味着一个里程碑一般的巨大成就。如果考虑到此时北京在汉人心中的分量,那么满洲人占领北京的意义与当年蒙古人拿下襄樊几可相提并论。
三代人数十年为之奋斗的目标;女真人从完颜家被蒙古灭国之后数百年再建辉煌的渴望;从上古时代开始,这片大陆几千年来南蛮东胡,西戎北狄对中央之国的贪婪占有……在扬武元年满洲人占据了这座天底下最伟大的城市之后,一切的迹象似乎都在表明,蛮族又一次的辉煌即将到来。
从此之后,满洲多尔衮的名字将与匈奴冒顿,鲜卑檀石槐,突厥阿史那土门,吐蕃松赞干布,契丹耶律阿保机,女真完颜阿骨打,蒙古成吉思汗的名字连在一块儿,成为史书当中让后人仰望的永恒存在。
人生在世,追求不就是生前身后事的万古长存么?
天地棋局,大时代的风云当中,满洲的海东青多尔衮要去做最伟大的棋手,最出色的弄潮儿。
面对辉煌灿烂的紫禁城,大气磅礴的皇城,高耸入云的鼓楼钟楼,布局严整的里坊胡同,一个想法突然闪现在满洲新帝的脑海当中。
“或许,我可以将冒顿,土门,松赞干布等人全都踩在脚下。从今往后,唯一能与我并列的名字只有伟大的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一生征战,破灭百国,征战万里,蒙古铁骑过处白骨累累,整个欧亚大陆都是肩膀宽大,身材矮小壮实的蒙古人的跑马场,但从战绩来说,铁木真绝对够得上伟大。
然其身死之后,偌大的蒙古帝国迅速地走上了下坡路,蒙古的主脉元帝国建国不足百年即被朱明取代,使得太祖皇帝留下了“胡虏无百年之国运”的豪情宣示,之后曾经纵横欧亚的四大汗国先后分崩离析。黄金家族曾经的荣耀转瞬即逝,一如他的崛起一般迅速。
这已经是几千年来做得最出色的蛮族政权,可蒙元在这片土地上留下来的遗憾与失误还是远远多于取得的成就与喜悦。
对于多尔衮而言,他前面的那些辉煌的前例大多是战场上的武勋,而不是文治上高峰。蛮族长于破坏短于建设,这样的后果就是一个又一个拥有强大武功的民族转瞬即逝于东亚这块风云变幻的大陆上。对于汉人来说,每一次的朝代更迭只是皇族身死国灭而已,可对于蛮族而言,受苦的就不仅仅是皇族,连带着整个民族都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
多尔衮熟读汉家典章书籍,自然知道煌煌五千年的汗青史:几千年来,无论是秦汉时鸣镝四十万的匈奴人,南北朝时期立国无数的鲜卑人,还是压迫一代人杰唐太宗以白马屈辱盟誓的突厥人,建立起蛮族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封建帝制国家的契丹人,还是纵横银夏,横扫瓜沙的党项人,护步达岗一站以两万人力压七十万辽国铁骑的女真人。在国家覆灭之后,对于所在的民族都是一场灭顶之灾。匈奴,鲜卑,突厥,党项人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而女真人和蒙古人留在关内的力量消耗殆尽,被汉民族轻而易举的同化。留在塞北的力量因此不足,蒙古人从此一蹶不振,女真人也用了五百年的时间才恢复过来元气。即便是过了五百年,当年的影响依然还在,多尔衮虽然骄傲,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八旗军远远比不上几百年前在护步达岗凌绝天下的那支空前绝后的铁骑

论武功,太祖努尔哈赤以一十三副铠甲起家,赫图阿拉以多打少,成就满洲百年国运的辉煌是一座难以企及的大山。而太宗皇太极五次入关劫掠,灭掉蒙古最后一任成吉思汗林丹,做到了大明太祖,成祖想做而没能成功的事情,这同样不是多尔衮能够超越的。纵然是他最终推翻了明朝,一统中原江山,复制四百年前元世祖忽必烈的辉煌,后人也只是会以为他是站在了伟人的肩膀上。
按说忽必烈的功绩也是蒙古历史上数一数二的人。可几百年过去了,能够在如今蒙古人口中相传的就只有伟大的成吉思汗了。对于绝大部分普通的蒙古牧民来说,忽必烈这个过于遥远的名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早就说不清楚,愈发频繁的旱灾白灾才是最要考虑的东西。而多尔衮如果想要避免这样的遭遇,他唯有在长治久安四个字上寻求突破。
对于蛮族而言,这种靠脑子不靠刀子的事情是最难办的。中原的这片土地从轩辕以降就一直是汉民族的家园,庇佑着东方神族的后裔,留下的是所有人,所有民族都无法复制的辉煌与内涵。所有的一切只能靠多尔衮自己去摸索。
以华制华虽然是在几百年之后由日本人形成的理论,可在具体应用上,如今的多尔衮无疑才是最出色的。
他知道,无论八旗将士如何勇武善战,基数上面的巨大劣势必然导致这种征服的基础极为不可靠。想要长久的占据中原,那么汉族士子,官僚,地主是必须要争取的力量。
为笼络前明官员,满清一改在关外时的半封建半奴隶制度,除将顺天府大部分土地留给八旗外,维持北直隶其余占领区的土地现状,以笼络地方上的士绅地主。至于顺天府的田地,大部分属于前明的皇庄以及勋贵的产业,官民士绅的田地很少,满清接收过来也没造成多大的影响。
满洲按照明朝的官制改革中央机构,内阁,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翰林院,明庭有的机构满洲人应有尽有。
在女真大金帝国的辉煌逝去五百年之后,中国历史上又一个几乎是纯粹封建制度的蛮族帝国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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