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从萨尔浒之战到现在，我满洲三代帝王西征辽镇，北征蒙古，南下朝鲜，未曾遇过今天的大败。.如今，逃回去难逃一死，家人也得给别人做奴仆，女人被别人睡，孩子跟外人姓，告诉我，你们想不想这样？”索克敦红着眼睛，对着所剩不多的满洲士兵吼道。
“不能！”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一致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索克敦不失时机地问道。
“跟蛮子拼了！”
“好！不愧是我大清的儿郎，满洲的海东青，八旗的巴图鲁！咱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沾着明狗的污血，要是落到了他们的手上，绝对不得好死，都给我注意点，哪怕是自杀，也不能被明狗给抓到！”索克敦不失时机地鼓动道。
只要所有人都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谁也不会知道之所以一直被河面困住，是因为他画蛇添足地修了一道长堤。
这道长堤没有拦住明军，反倒是给自己帮了倒忙，否则的话漳河两岸一马平川，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磁州失陷却毫无办法。这样的事情如果被上面知道了，那么不但索克敦多年来再战场上建立的功勋会被一笔勾销，连带家里人也跟着遭人白眼。
他是爱新觉罗家的远亲不错，可努尔哈赤连自己亲弟弟和儿子都杀，皇太极弄死兄弟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多尔衮也是间接杀了侄子和嫂子。他一个无足轻重的远亲，全家被发配披甲人为奴都是轻的。
“回去也是难逃一死，还不如都死在这里，我的秘密也就守住了。”想到这儿，索克敦拼了最后的力气举起如今显得异常沉重的斩马刀，还没等下令死战，地面剧烈的颤抖传了过来。
除了大队的骑兵，还能有谁能引起如此巨大的震颤？磁州城内不过一个牛录的骑兵，漳河南的大营里面也只剩下了一个牛录，最近的满洲骑兵在河间府，这么短的时间决计敢不过来。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明军的骑兵来包抄后路了。
难道想轰轰烈烈的死都成了一种奢望了么？这一刻索克敦明白了他在关外曾经无数次打败过的明军的那种绝望的表情。这种绝望，是连死亡都无法解脱的。
因为面对着河面的缘故，在震动传来之前，广宁军已经看到了自家包抄而来的袍泽。
“弟兄们，参谋长的人包抄到位了，剩下的几十个鞑子不能让别人给抢走了。你们是老子的警备大队，老哥在这里求求各位弟兄，给老哥把事情包圆了！”
身后的骑兵还有一段距离，可残余在索克敦身边的几十个满洲人已经忍不住要回头。骑兵只有在马上才能找回自信，像这样人数处于绝对的劣势，骑兵又没了战马，哪怕在场的各个都是正黄旗皇帝身边的白甲兵也是无济于事。用了两代人几十年的时间，满洲人才在战场山找到的那种对于中原汉民族的自信霎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之前索克敦留下了三百匹战马，为了照顾马匹，同样留下了三十人。这些人要么是之前受了轻伤，要么是贵人家的旁枝或是亲戚，放在战场上就是韧性和战斗力最差的一批人。
可即便是这些满洲人当中的刺头儿，往常无论在盛京如何的胡闹，战场是需要的时候也是敢于拼命，对上明军当中号称最精锐的辽镇总兵副将参将们的家丁也是稳占上风，哪怕是面对昔日辽镇大将，出身蒙古的满桂和他麾下的那支同样来自草原的关宁铁骑也是砍瓜切菜一般轻松。可这一次，出击的两个大队还离着一定距离，除了十几个人迎上来厮杀，大部分竟然骑上战马逃之夭夭。
看在自己袍泽眼中，这样的情形就像是在梦中一样。骄傲的八旗儿郎，战无不胜的大清国族勇士竟然不战而逃，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如同猪羊一般的汉人这是怎么了？
每一个满洲人都扭着头，愣愣地看着后面逃跑的袍泽，对于随时可能刺到自己身上的长枪，全都视若无睹。这样的情形，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最前面一排的广宁军一时间倒是愣住了。
“大家一起喊，投降不杀，鞑子大多能听懂汉话。”所有人都愣神儿的功夫，又是一小队的军士长发出了命令。
“扔下，兵器，饶尔等建奴不死！”
“绕尔等不死！”几十上百个士兵同时发出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更何况是刚刚才殊死拼杀过的士兵，声音中带着穿金裂石一般的铮铮血性。
“太祖爷，你睁开眼睛看一看你的子民吧！大清的儿郎这是怎么了啊！”一个八旗兵突然大声嚎哭起来，举起手中的斩马刀狠狠地对着脖子抹了下去。
有人做榜样，索克敦身边的人有样学样，纷纷举起兵刃自尽。跟随索克敦最后一击的只有十几个人。
对于一心求死的敌人，广宁军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两轮密集的火铳射击之后，所有的满洲人都倒在了地上。而这个时候，从磁州西门一带传来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斯钜灿侧耳倾听，不觉露出了一抹笑容：“找几个嗓子粗壮的去告诉弟兄们，鞑子的贼厮鸟顺承郡王阿达礼被阵斩，老子们这一趟昼伏夜行，饮冰卧雪遭的罪值了！”
“二营长！”正说话间，一个传令兵快马赶了过来。
“行了，别忙着行礼，什么事情？”斯钜灿挥手打断了传令兵，开口问道。
“二营长，军长让我来问你，还能不能打得动？如果能，鞑子在河南岸的兵营就归你们，六个牛录旗，一个甲喇旗都被放在大营中。如果不能，广宁军第一个夺下鞑子甲喇旗的荣誉就让给三营。军长还说……”
“行了，别说了。”斯钜灿火冒三丈地打断道：“回去跟军长说，这边的买卖是老子的，五个牛录已经被老子打趴下了，料想摘桃子这么恶心的事情三营长也没那个脸皮去。告诉军长，他的激将法太明显，不过老子这一次吃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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