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石八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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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阵紧似一阵的东北风顺着衣服的缝隙往里钻,洛阳的隆冬时节的实在是难捱尤其是这个时代,到了夜半的时候四周乌黑一片,除了北风吹打窗户纸的声音,连一丝一毫别的声音都没有。在普通的百姓家,这个时间早就已经上床睡觉多时了。
这几日,城外的农民军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就连往日里丝竹声整日不绝的福王府都罕见地安静了下来。在王府的北门望京门的门房里面,三个家丁正在哆哆嗦嗦地烤着火。
“二狗子,你说这一次洛阳会出事儿不?”年长的家丁拨了拨快要熄灭的火炉,紧了紧身上看不出本色的破棉袄,对着蹲在火堆边上的人开口说道。
“我怎么知道。听说城外的流贼杀人不眨眼。前几天上街的时候碰到了从永宁逃过来的人,听他们说,流贼攻城的时候,如果举城而降,那么除了拿走钱粮之外,不杀一人。假如守了一天,就要杀掉一批人,再多守几天,就要屠城的。唉,像咱们这样无权无势的,除了干等着还能怎么办?多活一天是一天呗。”被称为二狗子的人叹息道。
“二狗子,没事儿你在那瞎嚼什么舌头?是不是活腻歪了?当心爷给你告到大管家那里!赶紧出去抱点柴火进来把火炕烧热乎了,再把壶里面的谁满上烧开,爷要喝水!还有你破烂刘,没事儿出去吹风去,哪来的那么多屁话!”屋子里面唯一的床上,一直裹着棉被的人尖声骂道。
“朱爷,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二狗子也不是故意的。小的们这就出去给您烧开水。”被称作垃圾刘的中年汉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满脸堆笑地说道,顺便把二狗子拉了出去。
“呸!奶奶的,狗仗人势,以为自己是管家舅妈的姑奶家的二小子的表妹的外甥的侄子就了不起了!”出了门,被称为破烂刘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又浓又黄地粘痰骂道。
“行了,老刘,又不是第一次了。忍着点吧。我去打水,你把柴火抱过来,这天也太冷了狗子拿着水壶唉声叹气地说道。
等到老刘离开,一向是一副睡不醒模样的二狗子佝偻地身子马上站直了,向来萎靡不振的脸上闪着自信的光芒。尽管穿着破烂,但凌厉地眼神和迅捷的动作绝对不会让人小视。估摸了一下时间,二狗子把水壶悄悄地放下,来到大门处。正好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青蛙地叫声,二狗子自顾自地笑了一下,将在大冬天设计出青蛙叫如此雷人的联络方式的一号狠狠地鄙视了一番之后,悄悄地把大门打开了一道缝。
“人都是逼出来的。”看到门外站着的几个大汉,二狗子把暗号说了出来。
“不管是人还是什么东西,统统都是逼出来的。”门外站着的赵树青把暗号对了出来。
“呼!终于来了。真准时啊,说是子时三刻来就真的来了。先过来几个人帮帮忙吧。把房门里面料理一下,然后我带你们去福王的寝宫。”二狗子说道。
“一小队,去五个人跟着这位兄弟,其他人先进来,注意脚下,别弄出声音。
“各位兄弟,我去把那个躺在床上的料理了,门口的那位就由诸兄弟帮忙了,记住别伤他性命。“到了门口,二狗子低声说道。
“他妈的!二狗子你就不能快点,想把爷渴死是不?“看到二狗子进来,躺在床上的管家的远方表亲开口骂道。
“嘿嘿,朱爷,刚才小的出去的时候,在水晶旁边捡到了这个。“二狗子拿出一块儿五两左右的银锭说道。
“恩?真么多!他妈的,拿过来,爷没收了。”看到是银子,躺在床上的这位朱爷立马蹦了起来而这个时候二狗子也讨好地把银子递了过去,不过下一秒,兴奋当中地朱爷突然发现银子变成了血红色,在他的印象里面一向都是窝囊废的二狗子的手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朱爷想开口叫人,不过喉管被割裂了,除了丝丝的声音,什么也叫不出来。与此同时,在门外的几个斥候也跳了进来,当前的一个人一把捂住了垃圾刘的嘴,另一个人则拿刀逼住他示意其不要发出声音。
“老刘,对不住了,我是闯王的人。这些都是我在那边的兄弟。你放心,我不杀你,只是先得委屈你一下。”说完,二狗子一拳把老刘打晕,又用绳子把他给捆了起来。在场的几个斥候都是广宁军的骄子,随机应变的能力当然不会缺乏,当即配合得完美无缺。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这是上面策划的嫁祸之计。实际上,这只是二狗子为了让和自己一起待了几年的老刘活命临时想出的借口。
“快,快,都跟上,一中队三个小队和中队部的分成四部分去占领王府的四门,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赵树青在望京门内对着一中队中队长小声说道。
“其他人,跟我后去王府的后面寝宫。”赵树青拿出连发弩低声喝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一次广宁军的斥候们都没有带火枪,人手一把连发弩,近战则用马刀和匕首,好在斥候们都是军中的精锐,什么武器在手里都玩得烂熟。
一路上,穿着夜行制式黑色行军服的斥候们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王府里面的护卫,仅仅半个时辰,王府里面的几百旗军校尉,护卫家丁就被干净利落地收拾了。以有心算无心,加之这个年代绝大多数的人都有夜盲症,夜战几乎是对广宁军单向透明的战场。丑时,斥候们已经完全地控制了福王府。看到自己的部下已经完全地控制了王府,赵树青带着大队部和三中队的一个小队,上百号人浩浩荡荡地闯进了福王的寝宫。
此时,熟睡当中的朱常洵自然不会知道外面发生的变故,这位凭借三百多斤体重足以媲美年猪的宗室第一重量正发出雷鸣般的鼾声,在屋里面伺候的两个贴身小丫鬟正愁眉苦脸的枯坐着。幸好这是冬天,如果是盛夏的话,为了使这位脂肪层如同是北极熊一样及其怕热的王爷睡个好觉,怕是整个晚上都需要她们拿着扇子扇风。当然,即便现在是冬天,这两位可爱的小妹妹也别想睡好觉,且不说在朱常洵如同时蒸汽机一样的巨大鼾声中睡着是一件多么有难度的事情,为了应付这位殿下随时随地的要求,比如说喝水,撒尿,总不能要求这位殿下拖着巨大的身躯自己干吧,所以如果她们不想被拖出去乱棍打死,随时随地保持十二分的精神就是一件必须做到的事情。

“王爷!不好了,流贼攻进王府了!”就在两位小丫头百无聊赖地熬着时间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哭爹死娘的凄厉喊声,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而这时,外面已经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隐隐约约压抑着的说话声,显然,入侵者已经很近了。
“快把王爷叫醒啊!”看到朱常洵没有任何的反应,来人对着在床榻下歇息的福王的贴身丫鬟吼道。终于,女性天生的高音优势把嗜睡的朱常洵唤醒。这位酒色过度的王爷睁开了他耷拉着的眼皮,半梦半醒当中如同是石化了一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声大喊,以超越了自己体型的迅捷动作蹦了起来,随便把想要扶着自己起来的匆匆赶来报信儿的管家横着撞飞。很不巧,这位忠心护主赶来邀功的管家落地的时候竟然是头先着地的,而他头部的落点上紫檀木包着铜皮的桌脚正等在那里。于是,这位可怜的管家追随着自己舅妈的姑奶家的二小子的表妹的外甥的侄子一起去天国报道了。
“朱二,快起来,把孤藏起来。”看到管家倒在桌子的旁边,朱常洵奔过去一边用他的如同是气锤一样的蹄子问候管家的一边喊道。
“王爷,管家好像已经死了。”一个小丫头壮着胆子走了过去,看到朱二(又名朱老二,也叫朱那啥~~~)同志紧闭着双眼,已然没了呼吸,开口结结巴巴的说道。
“没用的东西!”朱常洵使劲地踹了一脚,狠狠地说道。抬头茫然四顾,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隐隐约约有不少人影,而从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留给他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快!给孤王想想,能藏在哪里?躲过了这一劫,孤王娶你们为侧妃。”朱常洵对着两个小丫头说道。
侧妃!?!一时间,两个丫鬟被巨大的幸福砸晕了。对于她们这些自幼卖到王府的出身卑微的丫鬟们来说,侧妃是自己从来不敢想象的高度,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两个小丫头突然间变聪明了,其中的一个指着床底下说:“王爷,你可以藏在床下面。”
老实说,这个主意真的是馊得不能再馊,且不说藏在如此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的意义何在,就凭床下面不足半米的空隙,如何能把体态臃肿的福王殿下塞进去就是一项很考验人品的活儿,果然,这位殿下钻到一半的时候,巨大的如同锅盖一样的肚子被卡住了。
“快帮孤一下,把孤王塞进去。”被卡住的朱常洵如同一条翻白的大鲶鱼一样进退不得,喘着粗气叫嚷道。不过明朝毕竟不是唐朝那会儿女子以胖为美,两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如何能推动比猪还厚重的朱常洵。于是,当赵大队长领着弟兄们闯进来的时候,这位殿下正撅着硕大的如同野猪拱地一般的模样。一群人被智商如此低下的人竟然能差点成为大明的皇帝显然无法接受。
“看什么看?去几个人把这头,哦,这位殿下拖出来。”还是赵树青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开口命令道。
话音刚落,几个士兵冲了过去,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朱常洵给拖了出来。
“快快,去把抬秤搬过来,给殿下秤一秤到底有多重。”赵树青吩咐道。来之前,百无聊赖且一身恶趣味的特意跟他说了一件事,一定要秤一秤福王的体重。本来赵树青还很是不以为然,不过见识到了这位殿下的“不动如山”的伟岸身姿之后,他现在也是十分的好奇。
八个士兵过去把已经吓瘫了的朱常洵扛了起来,用一个平时王府称白菜的抬秤把朱术桂吊了起来。不过这位爷的体重显然是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头几个秤砣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用,秤尾就如同一个正常的男人见到了绝世美女起了反应的身体一般斜指向天。当秤杆终于稳定的时候,一个划时代的纪录诞生了,一石八斗。
“乖乖,这快赶上我见过的最大的野猪了。”赵树青添了一舔自己因为惊讶而发干的嘴唇说道,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睛因为过度的惊讶已经成为了斗鸡眼。这位来自于云南偏僻之地的流放犯人的后代的认知里面显然无法容纳下如此骇人的事实。
“大人,赵大队长已经完全控制了福王府,杀死护卫旗军家丁一百多人,掳获三百多,库房已经被占领,福王朱常洵,王妃,侧妃无一漏网。”
“大人,德昌郡王朱由崧和颍上郡王朱由渠已经被1-1号带着弟兄们在各自的王府被擒获,人已经带到了福王府。”
“好!奶奶的,玩得漂亮。1-2号,现在该我们干活了。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赶快把马车赶到王府去,抓紧时间搬东西!”一号当机立断的说道。一起子手下立即鬼哭狼嚎地应道,眼睛里面闪着诡异的光芒杀向了福王府。虽然王府的金银财宝都不是自个的,不过用一号的话说,看着也舒坦啊。
久居深宫的福王朱常洵殿下此前一定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下场,堂堂亲王有如牲畜一般被挂在秤杆上。他同样也不会想到,在历史上,他被剃干净毛发放在一口大锅里混着鹿肉煮成了“福禄宴”,祭了一群农民军的五脏庙。
想来李闯王吃着由大明地位最为尊贵的亲王的身体制成的大餐的时候,一定在心底默念一句话:哥吃的不是肉,而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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