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杨闯相会,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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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搞不懂为什么官军连这样的对手都打不过枉费了本将军的一片苦心啊!”放下了望眼镜,杨飞摇了摇头叹息道,好像对面的闯军是他不成器的部下一般。他本来就没想把闯军一网打尽,否则就算是他的身边只有六个大队的骑兵,也不可能让闯军的斥候活着跑回去。更不可能在斥候报信了之后慢腾腾地过了一个时辰才出现。他已经留给了闯军足够的时间,只是闯军似乎很不给他面子,依然是一幅乱哄哄的样子。
“第三军各营原地休息,其余各营列方阵压过去,两个时辰结束战斗,别耽搁吃晚饭的时间。”杨飞懒洋洋地说道,闯军和广宁军在战斗力上巨大的差距让他很难激起战斗的热情。
靠近黄河边的河南府和开封府向来是中州河南的精华所在,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河南府府城洛阳是福王藩封所在,开封则是周王的封地,俱是皇亲权贵密集之地。当然,在大灾之年也是受损最重的地方,两军交战所处的陈留县西北郊田地荒芜,罕有人烟,寥寥无几的荒废村落点缀其间,愈发显得破败,不过宽广的地形倒是方便了双方交战。
重装的广宁步兵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平坦的地形。在以中队为单位列阵的时候,广宁军一个营可以抗衡大约两万的农民军,以大队为单位的时候,可以抗衡五万。而如果是总队和营一级的大方阵,就算五万人完全能够战而胜之。广宁军四个营十二个总队方阵和农民军大约十二万人沿着一条从东北到西南的战线对峙。再往后,第三军的三个营和军属各部以及工程工兵第二营随时可以增援。在农民军一边,尚有接近四十万的大军可以动用。
两军列站之后,从相隔大约五百步相向靠近,夹在中间的两军探马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在各自付出了不大的损失之后,各自打马回营。
不同于以往弱卒在前,越往后士卒战斗力越强的惯例,这次闯军排在前面的十二万人都是精锐。毕竟平原地带野战争锋不是攻城,转变阵型随机应变是题中之义,把不知战阵为何物的废材放在前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乱了自家的阵脚。
略略整理一下队形之后,广宁军各个方阵在鼓手的鼓点指挥下一起迈开步子向前压了过去。火铳手以小队为单位位于长枪兵方阵的四角以及空隙当中,各总队的炮兵小队也在方阵当中推着广宁军改良了的加装了轮子的虎蹲炮跟进。闯军依然原地不动。
不是李自成不想动,他的人多,而且多得多,更何况处于逆境,想要冲出去的是他的手下,当然知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选择。问题是站在原地,闯军的方阵乍一看上去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一旦动起来铁定就放羊了。
“双喜,你去喊一声,就说我要和平贼将军杨飞阵前一见,客气点!”李自成下定决心道。当年无数次他曾经全军覆没,局面比今天糟多了,不还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固然,这有他运气好,崇祯皇帝固执己见坚持招安的缘故,但是明军将领出去兔死狗烹的心理手下留情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否则,他早就死在某个默默无闻的小山沟了。
李双喜本能地想反驳,看到李自成不容置辩的眼神之后,只能闷闷地打马出去,大喝一声:“我家闯王爷想要请平贼将军杨大帅阵前叙话!”
广宁军的大小军官顿时面面相觑,这种事情他们还没有遇到过。严格的训练使得广宁军有了让人羡慕的难以企及的素质,却也使得军官失去了灵性,变得机械而僵化,昔日里在教导队里教官们的皮鞭让他们对于条例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服从。派人快马去向杨飞禀告之后,十二个大方阵继续前移。
“一群笨蛋,赶紧去告诉前面先停下来,等老子见过一面之后再作打算。”听完回来报信的骑兵的禀告之后,哭笑不得的杨飞骂骂咧咧的下命令道。他实在是为手底下的军官们感到无语。仅仅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并且在教导队也没有过此项训练,四个营的营长集体选择了无视掉李自成的邀请,按照最初的命令继续向前压迫。好在回去传令的骑兵速度够快,将将在两军距离一百五十步的时候让广宁军停了下来。再晚一会儿的话,装填了实心弹的虎蹲炮就要开火了。
半刻钟之后,杨飞带着一个骑兵小队来到阵前,距离闯军大约六十步,十几个亲兵纵马挡在杨飞的身前。这个距离上闯军的弓箭火铳都伤不到他分毫,就算是安了什么坏心,没有称手的家伙也只能是干着急没办法。
看了看对面,杨飞沉声喊道:“本将就是大明太子少保,‘平贼将军’杨飞。”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显然是没有料到杨飞的胆子如此之大。
“好,双喜,点齐四十人随我出阵!”李自成朗声笑道。
“闯王爷,你不能去,那儿危险。我们打不到他,楚贼的火铳可是能打过来的。”李双喜伸手拉住李自成的马缰大声地劝说道。
“起来!他杨飞不怕死,老子就怕死了?我看他也算是一个人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还是不会干的。”李自成用马鞭抽打了一下李双喜的手,纵马出阵,身前身后四十多个亲卫将他围得严严实实。
距离越来越近,两个人都在默默地打量着对方,李自成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他低调简朴的作风,头上戴着万年不变的毡帽,一身半旧的靛蓝色粗麻布箭衣。至于杨飞,想来是和周佳接触多了的缘故,骑着的马,身上全套的广宁军高级将领制式盔甲和披风全都是白色的,颇有些白马银枪将的风采。
距离两个马身的时候,李自成勒紧马缰,独自向前探出一个马身,杨飞也稍稍前出。沉默片刻,李自成朗声长笑道:“素闻将军年少英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将军年少位高,已经得封‘平贼将军’,莫非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想啊,所以带兵过来,抓到你的话,世袭的伯爵估计是十拿九稳了。”杨飞直截了当地说道。
“哦?”李自成一愣,对杨飞说话的方式很不适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张口笑道:“呵呵,将军说笑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将军才智机敏,不比老李这个粗人。老李都明白的道理,将军怎能不懂?”
“本将军是武将,大道理不懂,也不想懂。不过我只知道,自古官匪之间势不两立。本将身负保境安民之责,辖区之内出了问题,上面的人会不高兴,上面的人不高兴,我也别想有好日子过。”杨飞话里有话道。
“哦?不知将军的辖区……”沉吟片刻,李自成剩下的一只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很简单。”杨飞挥了一下马鞭,开口说道:“本将是荆州的军户出身,湖广乃是桑梓之地,妻小家人,部属财产所在,自然是拼命守护。河南毗邻湖广,乃天然之屏障,开封是周王藩封所在,天下有名的大城,陈总兵和我关系莫逆,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至于其他,比如说你的老家,老子不是兵部尚书,管不着。言尽于此,请回吧。”
“哈哈哈,好!杨将军快人快语,老李也不多说什么,告辞!”李自成抱拳示意一下,打马回营。
“妈的,要不是为了王爷的大业,老子才不和他废话呢。据说李瞎子当年伤了要害,不能人道,老子跟他一个太监废什么话?你通知前面几个营,让炮兵退回来,咱广宁军的兵可不能养成依赖火炮的娇气。告诉他们,这一仗打好了,本军长亲自向王爷求情,把他们前面的预备两个字去掉,编入我广宁军正规部队。”杨飞对着身边的亲兵吩咐道。

得令后亲兵走到指挥台边说了几句,台上的旗手挥舞了几下大旗,顿时前面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呼声。屯田田庄武装屯丁的待遇和广宁军的正规军相差悬殊。一旦加入了正规军,只要不违犯军纪,家里面就会分到一块足够过上不错生活的田地,每年只需缴纳收成的两成,剩下的就都是自己的了。
尽管人数要比广宁军多上许多,闯军上下还是觉得在己方气势上比不过对面。数万人几乎用同样频率的脚步列着队列前进,整齐的踏地声震得地面发颤,速度快捷到匪夷所思的程度。甚至于不需要停下整队。
虽然没有骑兵冲击时压倒一切的速度和气势,不过十二个一字排开的方阵依然让对面的闯军老兵们心生畏惧嗓子发干。广宁军士兵坚固的胸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乍一看上去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广宁军每个中队的督导在战斗中负责观察自家指挥台的旗语。看到旗帜急促地挥动了几下之后,方阵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喊声:“继续前进,不要停下,直接冲上去,火铳手五十步开枪,两枪之后上刺刀!”
八十步距离上,广宁军的十二个方阵开始压缩,每一排长枪手彼此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如林的长枪斜指向外,如同是一只将自己身子蜷缩起来的刺猬一般,几乎是看不到任何空隙。密实的方阵将会提供更大的冲击力,总人数出于劣势的广宁军在交战线单位长度的人数达到了闯军的一倍,人数上的相对优势足以保证广宁军撞开闯军看似牢不可破的巨大方阵。
广宁军犹如杂耍般的阵前变阵将闯军的士卒弄得目瞪口呆,这种程度的变阵除了说明广宁军的精锐程度,更是对闯军裸的蔑视。守在第一线的闯军军官进退两难,如果不冲出去破坏对面的变阵,一旦被这种密不透风的方阵压过来,阵型相对稀疏几乎没有铠甲护身的闯军必然抵挡不住,失败乃至全军溃散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冲出去的话,勉强在静止的时候能够保持队列严整的闯军就会现出乌合之众的本来面目,面对阵型严整的广宁军步兵方阵结局自然不难想象。
这种彼此接近的过程也是在比较双方的胆气,最先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的一方必然会浪费宝贵的射击机会,从而遭到对方的致命打击。六十步距离,闯军开始有了动作,排在方阵前面的闯军弓箭手开始抛射,密集的箭雨不停地从上而下落到广宁军的队列当中。依仗着坚固的铠甲和头盔,不停落下的箭雨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因为箭支是从头顶上方落下,很难打击到薄弱的脖颈部位,寥寥几个受伤倒地的士卒对于整个方阵的完整性没有大的影响。进入五十步之后,在各个方阵的缝隙之间的各火枪小队顶着闯军抛射的箭雨前出列队。
头上是漫天的箭雨,随着距离前面的农民军越来越近,对面的弓箭手已经将打击的重点放到了广宁军火铳手这边,采用了威力更大,更容易瞄准的平射。不知不觉中,闯军犯了和明军一样的错误,在射程之外就开始用最大的频率拉弓放箭,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过于频繁的开弓让农民军的弓箭手手臂酸麻,无法使出全力开弓。这个时候平射过来的箭支很难给广宁军或重手造成致命的伤害。
“快跑五步!”
“列队!”
“装填弹药!”
尽管可以称得上是箭如雨下,每个营指挥火铳兵的军官还是不紧不慢,放开嗓子按照操典上的步骤一句一顿清晰地下达了命令。越是在这种时候军官更应该做到清醒和冷静,给士兵们做出表率。军官们的镇定影响了火铳兵,尽管不停地有人受伤倒下,在教导队和日常训练中已经对整个击发过程已经是形成本能的士兵们还是很快就完成开火的准备。
“开火!”
“开火!”
“开火!”
……
广宁军的火铳手都是在教导队系统受着相同的训练,战术水平几乎都在一条水平线上。十二个方阵差不多是在同时做好了开火的准备,一个接一个方阵的火铳兵军官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四个营,十二个总队不下六千的火铳兵依次开火,方阵正前方顿时腾起了一层厚实的延绵不绝的白烟,完完全全遮住了广宁军的身影。接连不断的轰鸣几乎没有断点的时候,拍成了三排的火铳兵在军官富有节奏的命令下依次打响手中的火枪。
每一排火枪打响差不多要打出去两千多发的铅弹,之前还毫无顾忌地拉弓射击的农民军弓箭手密集的队列几乎是一排排如同割稻子一般倒下去。广宁军火铳兵在前的沉默让农民军的弓箭手失去了起码的畏惧,以为官军的火器不过尔尔。一直到火铳射击开始,农民军终于是感觉到了广宁军象征着那死亡的钢铁风暴到底是如何的威力。
到第三排的火铳开始打响之前,闯军的弓箭兵们朝鲜已经无法承受单方面的屠杀溃散了,只是因为闯军的人数本就比广宁军多,弓箭手自然也就多。之前为了更好打击正面窄很多的广宁军方阵,闯军弓箭手的队形极为紧密为,即便是想跑也很难转身各自散开。排成三排轮射的广宁军火铳兵没有给弓箭手们留下足够的时间,一排排放弃抵抗的农民军被打翻在地上。
两轮轮射之后,超过两万发的铅弹给闯军的弓箭手造成了重大的杀伤。不少地方,排在最前面的弓箭手死伤殆尽,后面的步兵方阵也有人被打倒。密集的钢铁风暴就是一把托名的扫把,扫到哪里哪里就会血流成河。
每人打出两发之后,再装填一发用丝绸包裹,防止从枪口滑落的铅弹后全体火铳兵上刺刀,在各个大方阵留出来的空隙中列阵。相距二十步的时候,随着各个小队军士官的命令,广宁军士卒大喝一声将斜举的长枪放平,突然爆出的巨大喊声震得闯军弓箭手为之一滞。
“杀!”五步的距离,第一排的士卒略微向前,大喊着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长矛向前面扑过来的闯军刺过去,火铳兵则把枪膛当中的铅弹发射出去,如此近的距离,几乎可以用枪口戳到闯军士卒的身体,自然是弹弹咬肉。随着两边的第一派士兵撞到了一块儿,战场上枪头刺入人体“扑哧扑哧”的声音响成一片。双方第一排的士卒均伤亡惨重,不过每倒下一个袍泽,广宁军站在后排的人总会立刻补上去,始终保持整条肉搏线的完整。而没有经历过这种训练的农民军的阵型愈发混乱。
僵持当中,闯军的命令成为了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交战仅仅一刻钟,李自成即命令收兵撤退,而杨飞也闻歌知雅意,把杀红了眼的广宁军叫停,目送闯军转向西南方向扬长而去。对于广宁军而言,此次河南之行如同是大餐之前的开胃甜点一般,接下来所面对的才是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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