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齐鲁大地风寒料峭，寒气袭人粗粝的雪粒伴着凛冽的北风狠狠吹打在人的脸上有，如刀割般难受。不过对于来自关外辽东苦寒之地的满洲人来说，这等程度寒冷只是小儿科而已，何况还有大明朝的花花江山可供掳掠，娇滴滴身子雪白的汉人女子可以征服。强壮的满洲大汉杀到性起的时候甚至光着膀子大呼小叫，把自己强健的身体暴露在严寒当中。
对于广宁军而言，困难就要大得多。军中来自秦晋冀鲁豫的北地士兵还好说，湖广与江南的士兵难以承受鲁地的严寒，在大军开到相对来说温度高一点的河南之后就已经有不下千人被冻病。
十一月下旬，广宁军主力进抵开封。二十多万大军铺天盖地而来的气势仿佛凝固了开封上空的空气，精良的装备，严整的军容瞬间征服了陈永福。如果说之前的投靠还存着别的心思，那么现在,这样的实力摆在面前后何去何从已经是显而易见的,除了全心全意地融入到这个体系之内,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
乱世当中，大明自仁宣之后文贵武贱的惯例已经被慢慢破除,但二百多年的习惯传承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加之杨飞向来跋扈,前一次给开封解围的时候的事情多多少少也传出了一些。刚刚加了兵部侍郎衔由河南巡按升任河南巡抚的高名衡自持身份,自然不会以下官礼接待杨飞受那份难堪。他当然不会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广宁军的帮助，这会儿开封已经被黄河淹了，而他也会因此心灰意冷辞官回山东老家，从而被满洲人给喀嚓了。如此，这份差使就落在了同样身为身为武将的陈永福头上。
存了真心投靠之心的陈永福自然态度恭敬,将自己的正房让了出来。还在当天晚上殷勤设宴宴请杨飞，张小田，周佳，陈鑫海，尹旭等总兵以上将领。
“杨帅，属下的儿郎们只打过几次守城战，老兵实在是太少了。俺老陈又是一个大老粗，冲锋陷阵的事情当仁不让，不过练兵这种事情实在是玩不转。能不能把钱副将派过来负责练兵。那些军将不合适的话也好撤换？”酒酣耳热之际，陈永福貌似不经意地大大咧咧提了一句。
“诸位兄弟看我是做什么？俺老陈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什么话，杨帅要是觉得属下还有点用，尽管拿小兔崽子们开刀，老陈绝对没有二话。只要是钱副将来我这，说一不二！”发现自己乍然成了焦点，陈永福不慌不忙地说道。彼此都是武将，性子大多粗豪，有些事情说起来自然就直来直去。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既然决定了，就干脆一点，吞吞吐吐地反而落了下乘。
历史上，射瞎了李自成一只眼睛的陈永福在投靠大顺军之后不仅没有送命，反而得到了重用，这固然有李自成拉拢人心的需要，但同样也能看出出他的善于做人。
“看什么看？”看着几位大眼瞪小眼的将军，杨飞笑了笑，伸出手指晃了晃：“明儿离了开封就准备风餐露宿吧。再不抓紧吃可别后悔。张总兵，随我出来一下。”说罢，拉了一把坐在自己下手的张小田一起离开。
“喂，小陈子，你这位本家到底想干什么？”周佳指着陈永福的背影和陈鑫海小声嘀咕道。
“老军长，我哪知道啊？总之不是坏事儿。反正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他手底下的一千多骑兵我还真没有看上，真要是组建一个军的话弄不好还要我们倒贴骑兵。”陈鑫海小声地回答道。
“也是，你回去注意下手底下的那帮小兔崽子，有好苗子的话都送回教导队操练操练。来之前殿下跟我说明年初的时候组建骑三军，你至少得出一小半的军官。”
“太好了！”周佳话音刚落，陈鑫海激动得大吼一声，气得周佳狠狠地踩了他几脚，抬起头嬉皮笑脸地解释道：“没事儿啊，小陈子要纳小妾了，这不是激动么？哥几个继续啊。”
与此同时，陈永福就差给杨飞下跪来表白自己的心迹了。为了让杨飞相信他的诚意，连几岁偷尝禁果，几岁偷看丫鬟洗澡这样的狗血事情都招了。看到情况差不多了，杨飞和张小田互相用眼神交流了几下后，开口说道：“呵呵，陈总兵别怪我和张总兵太谨慎，实在是非常之期，不得不小心应对。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本帅也就不客气了。”
“请杨帅训示，属下一定遵照。”陈永福垂首恭敬地说道。
“既然你决定整只军队加入我们广宁军，呵呵，别吃惊，就是广宁军，你知道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实力，还有很大一部分，你以后会知道的。别担心，我们不是要谋反，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的。总之，皇上圣明啊。”杨飞半真半假地说道。
“陈总兵，我军毕竟不能总留在开封，闯贼西去洛阳离此不远，陈大人麾下仅有不足万人，相差悬殊。钱孝君副将早晚也会晋升总兵，到那时就让其率部驻守开封协助。不知陈总兵意下如何？”张小田说出了关键的问题。
“属下刚才已经说了，一定遵守杨帅训示。开封确实防备空虚，有钱将军协助，属下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决定了何去何从，那就要干脆点，虽然心里不是很舒服，陈永福还是干脆地应承下来。
有了陈永福这个地头蛇，将来广宁军接受整个河南的时候就会轻松许多。既然决定接纳他，有一些事情必然是要让他知道的。即便是现在不说，早晚也会被发现，还不如现在说出来，显得更有诚意。
历史上，陈永福在开封被水淹没之后率军西去，加入了陕督孙传庭麾下，潼关失陷之后，因为曾将让李自成失去了一只眼睛的缘故，陈永福害怕李自成报复不敢投降。李自成折箭为誓，放下心的陈永福才下定决心投降顺军。
能够投降农民军，显然说明陈永福不是愚忠的人，更多的时候他考虑的是自己的个人利益，如何让自己的实力最大化才是最重要的。家国家国，对于中国人而言，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永福失态了，请杨帅吩咐，属下所部应该如何改造？”稳定了情绪之后陈永福干脆地开口问道。
“我军之所以军容鼎盛，就在于官兵一体，全军一体。无论是杨帅还是我本人，整个广宁军没有任何一个将领有亲兵。当然，也可以说全军上下任何一个人的战斗力都不逊色于亲兵。此外，战阵之间，如臂指使，靠的是上下一次，更考验军官的指挥能力与士卒的理解能力。你的人要按标准裁汰老弱，军官则要去荆州我军大本营参与培训，以便熟悉我军战法。你觉得怎么样？”张小田插话道。既然杨飞把他叫来摆明了就是分摊责任的。毕竟军中大将暗地里接触外人，本来就是一个犯忌讳的事情。
“属下无异议。”陈永福点点头没有半分的犹豫。既然已经决定投靠了，婆婆妈妈的就是落于下乘了。
“那好，就这么办，一会儿我就跟钱啸君副军长说一下，从明天开始就由他协助你处理这些事情。哦，至于副军长是什么东西，他会跟你说的。”杨飞笑着解释道。
第二天午时，休整了一夜加一个上午的广宁军继续开进。因为天气寒冷，河南山东境内河道冰封，大军补给无法依赖水路，全靠陆上千里迢迢周转。二十余万随军民夫主要任务是携带大军二十天的给养，至于把物资从开封乃至湖广转运到前线，沿途的鄂豫两省地方州县少不得要动员民夫。
到达山东之后，广宁军彻彻底底地进入了陌生区域，补给线也拉长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开封本地积存的粮草不足以支应四十多万人，尚需要从襄阳调拨。至于武器弹药，除开大军携带的几个基数外，更是要从荆州调取。在自己的国土作战，广宁军也无法以战养战，纵然山东本地的刘泽清向来这样干，但广宁军未来还是要打天下的，当然不能这样短视。幸好陈永福表白心迹，彻底投向了广宁军，豫西的农民军又老老实实地呆在了河南府，故而粮道虽长，依然畅通。
从各方面得到的情报明确显示，满洲人正确在山东境内的几个府到处乱闯，不过已经深入到鲁南的斥候却一直没有接触到,广宁军上下因此都显得缺少底气,生怕被清军突然间揣了营。
明末的农民军起事于陕西，兴盛于河南。除上述两个省，大股农民军活动的区域还包括四川，湖广江北的几个府，南直隶西边的几个府，恰恰是连成了一片。至于和重灾区河南毗邻的山东，整个崇祯朝倒是没有发生过较大的农民起事。乍一看，似乎山东的民治出类拔萃，耕者有其田，安居乐业了。
事实上，明末的小冰河期给北方数省的农业造成的影响都是灾难性的。与河南相比，山东之所以伤害较轻，一方面是因为元末明初在山东发生过连场的恶战，红巾军，明军，元军在此反复拉锯，全省人口十不存一，以致于明初的时候需要从山西等周边省份迁移人口，山东人口爆炸性的增长，此后，从洪武末年直至崇祯年间，山东的人口一直没有明显的增长，而同时期的河南人口增长了六七倍，土地兼并程度自然不同。另一方面，河南是明朝藩王最为集中的省份，周，唐，尹，赵，郑，福等宗藩每年的禄米超过全省的岁入，各藩王占据了全省绝大部分的良田，加之黄河时有泛滥，好端端的中州大地彻底衰败了下去。
在经历了孔有德叛乱之后山东愈发显得荒凉，加之要供应辽镇，而本地镇守的刘泽清部也是出了名的军纪败坏，除了沿运河少数几个城市，全省大部分地区的境况跟洪武年间相比也没什么区别。
走在二十万大军最前面的广宁骑一军斥候大队已经离开军主力超过三十里，作为先锋的骑一军在则广宁军大队之前三十里的位置，作为后卫的步兵第三军与中军的距离也有三十里。全军四十多万人一路迤逦，拉开了一百几十里的距离，最前面和最后的两个军随时有被包抄的危险。
在宽阔的平原地带，建州人赖以成名的铁骑足以将如此明显的低级失误转变成致命的打击。事实上，这也是广宁军在整个崇祯年间所面临的最大的一次危机。幸好清军没能发现这个破绽，或者说强大到自负的清军统帅们已经不再把任何的明军当成是对手，从而失去了本不该少的警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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