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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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天意如何
这年夏天来得很快,似乎春天无意在此多作停留。审判厅里六盏电风扇发出“嗡嗡”的噪音,审判席上的法官用力的咳嗽也不能压制下面的议论声,他用手帕擦擦脸上的汗水,极其威严的看看下面的被告。
“全体起立,现就应荀和刑事伤人案公开宣判如下。”
在两个威猛的武警架伺下,应荀和显得越发矮小无神,他的白衬衣上布满了一块块的黄色汗斑,黑黑的领子让年轻的女书记员觉得厌恶。被告感觉到女书记员的的眼神,他木纳的朝审判席看了一眼,女书记员这才发现被告长得还算眉清目秀。
“应荀和官开始有气没劲的宣读着被告的历史。应荀和当然比法官更了解他不明不白的前半生,生于四川一个小县城的他围绕一生的不幸从出生不久就开始了。在应荀和记忆中没有母亲的形象,她与采购员私奔时他才三岁,而把他当沙袋出气筒的父亲在他十岁时酗酒醉死在阴沟里。
他居然淹死在一尺深的阴沟里,应荀和想着就发笑。女书记员看见了被告脸上浅浅的笑容,才升起的一丝好感也荡然无存。
“真是社会的垃圾。”她不屑的想着,如果她知道应荀和因为什么发笑,估计将要求法庭起码判他个无期。
法官解开了领子上的纽扣,在闷热的审判厅里,他太想念老婆的酸梅汤,但还得继续宣布被告的罪行:
“19年X月X日,被告在青年巷殴打他人,致使两人轻伤,一人重伤致残。”法庭里起了不大的议论声,看不出1米60的被告有这等本事,难道被打的人是小孩子?法官从纸后瞟了瞟应荀和,他知道被打伤的三个人是牛高马大的混混,关键是那瘸了腿的仁兄是县物质局侯局长的宝贝儿子。
法官加重了语气:
“现经过县公安局查明及证人的证词可以确定,被告犯有故意伤人罪,破坏社会秩序罪。”
证人地证词?应荀和地身体不经意地颤抖。他千不该万不该在几个流氓调戏人地时候冲过去。更不该救了据说是县中校花地方燕鸿。他没有证人。方燕鸿直到现在也没有露过面。
法官挪动挪动脚。他肥胖地身体站着有些吃力。法官加快了念稿地速度。侯局长地饭局还等着呢。
“为了贯彻党中央关于‘从重从快打击刑事犯罪活动’和维护安定团结地政治局面。现宣判如下。”法官清了清嗓子。在这个环节他总是最兴奋。
“判处应荀和有期徒刑8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
“娃啊。”法官嘴里要说出地年月日被观众席上一声凄厉地叫声打断了。他气恼地看见一位白发老女人哭喊着冤枉。
“肃静!”法官大喝了一声。什么年代了还喊冤?他鄙视地念完了判决书。眼睛看向了被告。应荀和地心被奶奶地哭叫声撞击着。他不敢回头。他怕他一回头就会摊到在地上。他听见花海名花大叔小声地劝慰奶奶。应荀和没来由地怪罪花海名。若不是他教地拳脚工夫。自己能落到现在地境地吗?

“娃啊。”奶奶在后面不停的喊着冤枉,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在叫喊着他的名字,而他也是奶奶唯一的亲人。他的眼睛看向了审判席,又在公诉人的脸上走了一圈。那股从心底散发的怨恨让他们都有些心悸。法官强压了不快,问应荀和是否要上诉。
上诉?应荀和还不至于把上诉听成“上树”,他冷冷的看着法官,靠奶奶在合作社里领的那点钱和国家打官司吗?应荀和干脆的回答了“不上诉”。法官满意的笑笑,宣布押解犯人离席。
被武警架离被告席的应荀和怨恨的眼光飞到了审判席上,所有的审判者看见他的嘴唇无声的动着,代表国家的几个公务员变了脸色,他们读出那几个字。法官烦躁地让武警押走了罪犯。
应荀和从武警的胳膊中看见奶奶哭倒在地上,几个好心的邻居在搀扶她。应荀和还注意到一只燕子在审判厅里乱飞,那一瞬间他的泪突然没有了,也许从那一刻,他长大了。
收拾卷宗的女书记员心有不安,她看见检察员的眼神也有些恍惚。女书记员合上桌上的卷宗,上面清楚的注明被告下个月才满18岁,女书记员在句子下打了一条红线。
好几天,他们都能回忆起小罪犯怨毒的眼神和张合的口型:
“我会回来。”
大西北,阴历三月初七。
今天是应荀和20岁的生日,同牢房的黑桃K送给应荀和一枚雕有龙虎图案的戒指,这名长黄市有名的流氓在车床上偷偷忙碌了五天,才打磨出有违改造思想的物品。改判无期的地龙涛交给应荀和一根铁丝,看来这位杀手准备把他的绝技传给他。而判无期徒刑的抢劫犯范长安很神秘地递给应荀和一个纸包,打开来一看,居然是香港原产的《龙虎豹》。
“你是大人了。”把自己的至宝交出去的范长安很严肃的说。
花脸和牙膏他们一帮小闹虫也各自准备了礼物。最后是老师董呈祥,他送给应荀和一本《圣经》,希伯来文的《圣经》。
“以眼换眼。”《圣经》上如是说道。
中国人历来看重一字头到二字头的转变,20岁的应荀和并没有因为监狱的单调和清汤寡水的生活停止身体的生长,相反他的个头在过完生日后猛然发育,连唯一一次来看他的奶奶和陪同的花海名也吃惊不小。
奶奶已经完全苍老了,个头缩得厉害。所有人都知道一个老人从四川到这里意味着经历了怎样的艰辛。应荀和更感谢同样明显见老的花海名。他们走后,很久没有落泪的应荀和大哭了一场。
富饶的新疆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灾害,秋天的大雪带给那里的人们是大难,可对于某些人却是机遇,在西北某监狱狱中服刑的应荀和因在灾害发生时突出表现和平时认真劳动予以减刑一年。应了“福兮,祸之所依”的话,应荀和唯一的亲人,他的奶奶在他减刑的那年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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