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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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馐从门口拿过一只拖鞋丢到了那蛮的面前,并对着那蛮挑了挑眉角说:“再怎么说你看上去也是条狗,那就尽点本分吧。”
那蛮差点被拖鞋砸到脑袋,它眼明脚快地跳开了半步,用有些惊慌的眼神看着从馐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见从馐点头,那蛮顿时调高了声音说:“你疯啦!别告诉我,你真把我当狗看了。你要说个‘是’,我俩连朋友也没得做。”
从馐微微一笑,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是,我只觉得应该物尽其用罢了。”
察觉从馐真有那样的想法,那蛮狠不能咬上对方几口。但当它注意到从馐笑容下的忧虑时,又不觉认命地叹气低头,对着那只拖鞋嗅了几下,然后和从馐一起出了家门。
一路跟着空气中淡而难寻的残余味道,那蛮带着从馐来到了地铁车站。那蛮用鼻尖指了指入口处,示意姚俊威一定是进了地铁,当下从馐眉间就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人一旦上了地铁,能去的地方可就是四通八达的,要想靠着那蛮的味觉找到他几乎是天方夜谭。
“怎么办?”那蛮和从馐走到了不怎么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我试试感应一下‘惑石’,希望以我现在的精气还能够找到它。”从馐用手指捏了捏内眼角,下了这个决定。
那蛮本想出声阻止,因为这么做会急剧消耗掉从馐残存的精气。但它见从馐一脸坚决,而目前这也可能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便将所有的话都吞到了肚子里。
从馐和那蛮离开了地铁站,找了附近最高的一栋楼,悄悄溜到了房顶上。接着从馐合目站在房顶的中心点上,十指交叉抵在胸口处。强劲的夜风吹得衣角胡乱飞舞,不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从馐过耳的黑发也被吹乱,看着有种狂放的魅力。
渐渐的,从馐整个身体开始发亮。从头顶到脚趾都被一层光雾包围住。然后光雾逐渐扩散到了整个楼顶,再慢慢溢出楼顶的范围,如果平静湖面上的涟漪,向着无垠的夜空匀速荡去。
起先守在一旁的那蛮还能看见光雾里浮沉着的微小颗粒。随着光雾所涉及的范围越来越大,它的透明度也越来越高。到最后那蛮发现眼前又恢复成他们初来楼顶时的黑暗程度,只不过空气中多了点甜甜的感觉,既含有糖果的醇香,又混杂着巧克力的奶味……
大约半小时之后,从馐的身体剧烈晃动了几下,害得那蛮以为他会栽倒,飞速靠近了他的身旁。从馐稳住了身形,但他的额间布着密密的细汗,唇色也不如方才红润,胸膛更是剧烈起伏。那蛮等他喘匀了气息,忙问:“找到了?”
从馐微微颔首,指着西南方说:“在那个方位,离这楼有不少距离。具体的位置要等靠近后才能确定。你能不能把我送过去,我感应到他有生命危险。”
那蛮听完心中大惊:“是鬼怪?”
“呵。”从馐冷笑一声,“不是,是人类,起码从表相上来说,是人类。”
那蛮见从馐笑得古怪,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不过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机。于是它合眼向着西南方念念有词,不到5秒,就见一道裂隙在空气中悄然出现,从裂隙中不断吹出比三九寒风更加刺骨的气流,冻得从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那蛮见他似乎脸色更白,便沉声问了句:“这通道里面充满了低于冰点100度左右的气流。普通人进入半分钟后体内血液就会冻结。你现在的身体,能挺住吗?”
从馐虽然面色苍白,但唇边却挂上了一丝自信的笑意。只见他左手一翻,顿时一团橙色的光团在他掌心中呈现。那蛮立然感到周身被一股柔软的气流包围了起来,似乎连五脏六腑都感受到了阳光的味道。它咧嘴笑了笑,满是欣赏地赞道:“不愧是你,这种情况下还能点燃‘缇暄’,走吧。”
就在大约四小时之前,姚俊威头脑发热地冲出了家门,想要把离家的从馐给找回来。虽然那蛮嘟嘟哝哝的声音很轻,但姚俊威知道那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从馐是个贪图享受、好役恶劳的大米虫,成天只知道欺诈自己,从未曾考虑过自己的承受能力。所以姚俊威对从馐的感觉除了害怕之外,还夹杂着自身都尚未识察的鄙夷——鄙夷所有利用特殊能力,压迫普通人的“怪物”。
今晚那蛮的话犹如醍醐灌顶,道出了姚俊威不为人识的另一面。这让原本就心存歉疚的姚俊威更加后悔莫及。希望尽快找到从馐并且当面向对方郑重道歉的念头盖过了所有的理智,出门后见不到从馐的身影,更是让姚俊威心急如焚。等到他逐渐冷静下来后,发现因为平日间上班的习惯,他竟下意识地坐进了地铁里,而列车也已经离开他家附近的站台很远。

匆忙下车后,姚俊威打算坐反方向的车回家。就在他等车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拍了他。姚俊威肩头耸动了一下后立刻回头,发现站在他身后的正是今天旷工未露面的费洋。
费洋一改往日里干净利落的形象,整个头发蓬得如同鸟窝一样凌乱。他身上穿着的是前天的衬衣,前襟上有个扣子扣错了一格,导致整件衣服都是歪吊着。不过费洋的精神看着倒是很亢奋,完全不复前几天的颓废状。他见姚俊威回头,马上大笑着说:“俊威,我正想去找你,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这说明你我兄弟有缘呐。”
姚俊威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感觉费洋就是扯着嗓子在吼叫,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旁边有不少乘客都对他们行了注目礼,很大一部分流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姚俊威不明白今天的费洋为何会礼仪尽失,连累他一起被摈薄。他半低着头,拉着费洋到了个人少的角落里,低声说:“是啊,真巧。你找我有事吗?”
“有,当然有。”费洋的音量还是很高,幸亏这时候有辆地铁进站,车轮和铁轨摩擦的声音盖过了他的说话声。
“我来问你要那200块钱。”
姚俊威瞪着费洋看了很久,直到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他才确定费洋没有开玩笑,他真是来要债的。
“不是说好要等这月发工资我才还你钱的?”对于费洋的言而无信,姚俊威有些生气。
“不行,我有急用,现在就要。”费洋的大喉咙再度引来了旁人的注意,在他们身边方圆3米之内的人都听见了姚俊威借钱不还,被人追债的事情。不少人对着姚俊威上下打量了几眼。
姚俊威的脸慢慢涨成了猪肝色,他刚想说“我没钱”,转念便记起从馐给他的18万。于是姚俊威轻咳了一声说:“我现在有急事要回家,而且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要不等周一我……”
“不行,身上没有那就去银行取。我知道这车站附近有ATM机,我带你去。”说着费洋一把抓住了姚俊威的手腕,硬拖着他往出口处走去。
姚俊威从不知道费洋的手劲会这么大,五根手指像是铁梏一样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用。因为顾忌到如果动静太大,这样拉扯的样子实在丢人。所以姚俊威索性放弃了挣扎,乖乖跟着费洋出了地铁站。
两人来到一个深不见尽头的小巷里,姚俊威正奇怪这样黑洞洞的地方何来取款机时,就觉得后脖根一阵剧痛,眼前发黑后便失去了知觉。
等到姚俊威渐渐恢复意识,就觉得脖颈上传来阵阵胀痛,连挪动一下都很困难。眼睛逐步习惯了周围的光线,姚俊威发现自己成“大”字型,上身**得躺着冰冷的地板上,带着湿意的寒气从背部直接侵袭到了内脏里,冻得姚俊威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他的手脚都被麻绳捆绑了起来,麻绳的另一端都栓在沉重的木质家具上,彻底阻断绝了他想要移动身体的念头。他的脚部正对着房间的浴室,浴室的门大开着,淋浴的隔断已经被拆除,姚俊威可以看到地漏的黑色下水口。
这时,有人站在他头顶的部位开始说话,那声音在姚俊威听来非常耳熟,正是今晚和他邂逅的费洋。
“你醒了,呵呵,太好了。我都快等不及了。只要把你献出去,我就没事了,哈哈哈哈,我就能睡个安稳觉了……”费洋歇斯底里的笑声,把姚俊威想要说的话全都吓了回去。随着费洋的走动,姚俊威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锐利的刀锋在昏黄桌灯的照射下,闪动着冰冷的银辉。
“费洋,你疯啦?快放开我,你要干什么?你这是犯法的!”姚俊威拼命晃动着手脚想要摆脱禁锢。粗糙的麻绳将他手腕摩出了血痕,但姚俊威却没能挣脱一分一毫。
听到姚俊威的话,费洋依然笑得阴气森森,他跪到了姚俊威的身边,用刀锋割开了姚俊威左右手腕上的静脉血管,痛得姚俊威大叫了起来。费洋似乎很欣赏姚俊威的惨叫声,他一边用带血的手掌摸着姚俊威的脸,一边说道:“别怕,没事的,很快就不痛了,然后你就会睡着。睡觉很舒服的,真的,相信我……”
姚俊威躺着地上,手腕处不断涌出的温热和背部的寒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他感到了死亡的逼近。没过多久,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背脊上的寒意倒是慢慢消退了,似乎是那里的神经末梢开始罢工。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霎,他依稀看到有样东西慢慢从浴室的地漏里爬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觉得耳边开始出现了幻听,门外仿佛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姚俊威断定呼唤的人肯定是自己认识的,因为那声音真是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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