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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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俊威又一次被那蛮从床上踢了起来。他睡眼惺松地看了看小闹钟,竟然已经是下午3点。难怪自己饿得前胸贴肚皮,看着那蛮就像是见到了狗肉火锅一样亲切。他揉了揉眼睛,并下意识地摸向床的另一侧,果不其然没有人,连床垫都是凉的。
“从馐呢?”姚俊威穿着睡衣来到客厅,客厅里只有雍言在玩扑克牌接龙。
雍言抬起脸,冲他逌然一笑:“走啦,上午去机场买票直接飞北京了。怎么他没和你说过?”
“哦!”姚俊威踢踏着拖鞋,进卫生间梳洗。正当他满嘴是牙膏泡沫的时候,家里的电话铃突然响起。接着他就听见那蛮用圆浑的声音开始接电话:“是,他在,你等等。姚俊威,有人找。”
当姚俊威着急忙慌漱口的时候,猛然惊觉到现在接电话的是条狗,差点连漱口水都吞了下去。等他转身时,就见那蛮嘴里吊着无绳电话,站着门口等他。姚俊威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肉抽搐了一下,随即接过了电话:“哪位?”
“小花啊,好久不见,你好吗?”
“不用不用,我都已经出院了,不就说明没什么事嘛!你不用来看我。”
“刚才?刚才那个是我朋友,他家房子装修,所以在我家借住几天。”
“见面?好啊,你定地点和时间。”
“嗯,那就周四见晚上见。”
趁着姚俊威走回客厅放电话的当口,雍言斜着圆而亮的冰眸,嘴角含笑着问道:“要和女生出门约会啊?女朋友?真没想到像你这样木呐的男人也会有女人喜欢!”
“别胡说。”姚俊威慌忙迭声解释道,“她是我的老乡。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她打电话去报社找我,才知道我病了。我……”
雍言不等他把话说完,就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就随口问问,你不用给我解释得那么清楚,只要记得早点回家就行。免得出些什么意外,从馐回来后拿我们出气。”说完雍言扫了眼正在沙发上打盹的那蛮。
这次那蛮倒是和雍言站到了同一个阵营,它闭着眼,口齿有些含糊地说道:“不错,万事小心为上。别忘了,你就是个招蜂引蝶的命!”
姚俊威被他们无故教训了一顿,觉得自己真是冤枉之极。偏偏这两都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不好意思争辩什么,只得将不满又吞回了肚子。
等到周四,姚俊威早早来到了约定的餐厅等候。差不多到了相约的时候,一个衣着入时,打扮新潮的女子走进了餐厅。如果不是对方自动上前来打招呼,姚俊威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穿金戴银,波浪长发的女孩子,竟然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朴实无华的老乡——刘金花。
刘金花看见姚俊威已经到了,心里非常高兴。她眉眼双弯地和姚俊威寒暄了几句,然后开始点菜。就在姚俊威还在费心研究菜谱的时候,刘金花已经噼里啪啦点了7,8道菜,其中还包括一只姚俊威“只曾闻名,未得见面”的澳洲大龙虾。见刘金花好像还觉得菜色简单,询问着服务生有什么特色菜时,姚俊威慌忙出声叫停。
要知道他年长刘金花几岁,当初刘金花进城的时候对方父母再三叮嘱过,让他照应着点。所以每次他们出来就餐,都是姚俊威买单结帐。他按着菜单暗自算了算,估计等会他至少要得甩出6张粉红色大面值纸币。就在这时,刘金花柔唇微启,脆生生点了瓶不知产于何地的红酒,令这顿饭钱立竿见影地突破了800元大关。
甘醪桂浆,馔玉炊金,红袖添香,人间极乐。可惜像姚俊威这样过惯了鹑居鷇食的日子的人,偏就对这样的场合不喜欢。每上来一道菜,姚俊威总习惯拿菜价和超市内的标价相比较,然后发现如果浪费的话,会是件遭天打雷劈的大事。所以整个席间,他只忙着做四个动作:挟菜、咀嚼、吞咽和点头。
而在每道菜上来之后,刘金花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接着便一手轻轻摇晃着玻璃杯,一手托腮,滔滔不绝地讲述她现在建筑公司的老板帅过金城武,富过李嘉诚,潇洒胜似楚留香,多情压垮贾宝玉……
掐头去尾,姚俊威兢兢业业吃了三小时,刘金花眉飞色舞说了三小时。这两人各司其职,互不相扰。最后到姚俊威只搞明白了两件事:刘金花现在就是一月入上万的高级白领;这顿饭是她来买单。这第二件事令姚俊威觉得人生竟是这样的美好,刚刚吃下肚的那些山珍海错是这样的美味,就算传说中是凤髓龙肝估计也不过如此。
宾主尽欢后,姚俊威酒足饭饱地回到了家。一进家门就看到原本说要在北京呆到周五的人竟坐在家中的沙发上看报纸。姚俊威吃惊之余又带着些雀跃。他坐到了从馐的身边,语调轻快地问道:“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办事还顺利吗?”
从馐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注意力转向了手中的报纸,淡淡说道:“事情提早办完就回来了。听雍言说,你去相亲了?”

“什么?这人怎么尽胡说八道来着!”姚俊威听从馐这么问,不由目瞪口呆,说话时连声音都放大了不少。等他看见从馐轻轻皱起了眉宇,才发现自己刚才失态了。于是他控制着情绪说道:“你别听雍言无中生有。我今天不过是去见个老乡。我们打小就认识了,因为各自忙各自的工作,有小半年没见面。所以我今天才出门和她吃顿便饭。”
从馐将报纸翻过一页,继续看着自己关心的新闻,同时用一副完全不经意的口气,随便问道:“你喝酒了?”
听到这句,姚俊威本就有些泛红的脸庞顿时又加深了几分颜色。他像是个做错事被家长抓了个现行的小孩子,微微低下了头,咕呶说道:“就喝了一杯红酒。”
两人沉寂了几分钟,从馐突然将报纸折叠了几下,放在茶几上。而后站起身来走向卧室。没过半分钟,他把姚俊威的枕头和被子都抱出来,甩手丢给了犹自发愣的姚俊威,并说道:“雍言搬走了,今天那蛮也不在,你睡回你的沙发。”
面对这样的变化,姚俊威有些错愕。他本欲抗议,即便是两人分享,床还是比沙发舒服。但又一转念,发现事情不过只是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从馐霸占卧室,他当厅长。前几天的同处就像是康庄大道上的小岔路,走到了尽头后再度拐上了正确的方向。但姚俊威总隐隐觉得,自己和从馐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同了,但他却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周一姚俊威回到了阔别多日的报社,这着实让主编高兴了一把。而姚俊威也从他的嘴里证实了从馐的说法:费洋疯了,而且他的一只手被严重烧伤,不得不将整条手臂截肢,成为了残疾人。主编和同事门提及费洋遭遇的时候无不充满着惋惜和同情,大叹上苍不开眼,尽让好人受折磨。只有姚俊威一直铭记着从馐说过的那些话,不由沉默不语。
报社的同事们是上周四知道这件事的。要说主编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得知费洋不可能再回来工作的当天下午,他就打了份人事申请,要求上级领导再调拨一个记者来社会新闻部。也不知这次领导们中了什么邪,原本拖沓的人事调动竟然只用了一天就批了下来。
这天下午,一个名叫杜风的中年人来到姚俊威的部门报道,他便是那个接替费洋的人,理所当然就坐在了姚俊威的对面。杜风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寡言。除了主编给众人介绍的时候,他开口说过几句话,整个下午姚俊威就只听见他问了几个关于工作上的问题,其余时间里就是沉默,埋头工作。
不过这倒也对了姚俊威的脾胃。当初他一直觉得费洋太能交际,整日里不是和这个搭讪,就是和那个聊天。很多次都影响了他写稿。如今换了个和他一样喜欢安静的人,让姚俊威找回了久违的清静。
这天下班后,姚俊威如往常一样先去超市买菜,然后急急往家里赶。他记得早上自己出门的时候,从馐破天荒还没起床,不知道是不是出门一趟累着了。
走到半路上,姚俊威就觉得背后有些泛冷,似乎是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看,于是他连忙转身。他身后有人倒是不假,不过那些人见姚俊威转身,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最多只是看他一眼后继续走路。
没有发现异状,姚俊威便接着往家走去。在快进大楼的时候,他遇到了同样想要进楼的那蛮。那蛮的嘴里还叼着只体型娇小的狗崽。一见到姚俊威,那蛮把那狗放到了地上,然后冲着姚俊威扬了扬鼻子,嘴里还低吠了几声。虽然它没开口说话,不过姚俊威大致能明白它的意思。
他走过去将小狗抱了起来,闪身进了大楼。那蛮走在他的身边,回头冲着旷无一人的大门入口轻哼了一声,然后也进了电梯。
回到家,姚俊威将小狗放到了地上,准备先去做饭。这时,原本在卧室内上网的从馐突然快步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沉声叱责说:“姚俊威,你现在越来越能干了,竟然把这种东西都带回家里了。下次要不要开个联谊会,让你和他们好好亲近亲近?”
姚俊威被骂得一头雾水,他放下了手里的青菜,指着悠闲自得的那蛮说:“小狗是那蛮带回来的,不是我。我只是在楼下遇到了它,顺手而已。”
那蛮听见姚俊威说得委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从馐见它幸灾乐祸,冷了张俊脸说:“你也一样,怎么让他带这样的东西回来?别告诉我你没看到。”
那蛮走到狗崽身边,舔了舔对方还在发抖的身体,说:“看见了又怎样。他又没什么恶意,我可没兴趣改行做驱鬼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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