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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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察局呆了3个多小时,姚俊威带着一身疲惫和些许的自责回到了家中。虽然那些警察没有明说,但姚俊威能听出他们话语间的弦外之音——他应该在接到刘金花电话之后,第一时间通知警方,而不是私自前往。以警方的行动速度以及对意外事件的应变能力,说不定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或许真是祸不单行,姚俊威刚踏进家门,便被一通老家来的电话骂得狗血淋头。原来警方在确定了尸体身份后就和刘金花的父母联系,要求他们过来认领遗体。刘金花的双亲得知自己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竟至客死他乡,顿时哭得悲痛欲绝。村里人闻讯后,纷纷前往劝慰,其中也包括了姚俊威的父母。
看见了姚俊威的父母后,刘金花的母亲在倒枕捶床之际居然开始叱骂姚俊威,口口声声责怪他没好好照顾自家闺女,以致于让刘金花惨遭毒手。自古以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正是人间最为悲惨之事,自然也最能赢得众人的同情,再加上很多村民根本不清楚事情的原委,闹到最后有不少人开始帮腔,对着姚俊威的父母说了很多阴阳怪气,绵里藏针的话。
农村人最讲究互相帮助。在他们眼里,出门在外打拼时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同乡人,所以就连姚俊威的父亲也觉得,在这件事上姚俊威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在老家受了闲气之后,立刻打电话将姚俊威劈头盖脑地训斥了一通,连一丝解释的机会也不留,直把姚俊威气得浑身发抖。最后还是那蛮看不过眼,一用力把电话线从插槽里咬了出来。
“从馐,我是不是做错了?”姚俊威面露羸色地坐在沙发的一边。望着电视机里正在轮番播放的化妆品广告,他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坐在另一边的从馐抬起了头,将视线从书本转落到姚俊威的身上。姚俊威的眼睛中虽然闪动着电视画面,但他的眼神涣弛,明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接完电话后,姚俊威一直无声地保持着这个动作近两个小时,脸上的表情也鲜有变化,更别提喝水进食。
坐在两人间的那蛮左右看了几眼,没等从馐答话,它便用遥控器关掉电视,走出了家门。与此同时从馐去厨房倒了杯牛奶,加热后递到了姚俊威的手边。姚俊威被热气一熏,这才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发麻,胃里也隐隐泛痛。他双手捧过玻璃杯,捂在掌中暖着。
“如果我说一句你没做错,你心里会好受些?如果我说了,对这事又能起什么作用?”
姚俊威皱了皱眉,抬起脸来望着从馐,认真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从馐轻叹一声,在姚俊威的身边比肩坐下。姚俊威的视线也随着他的动作下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从馐的身影。
坐定之后,从馐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没错!”
“真的?可我总觉得这件事我确实有责任,就像大家认为的那样。”
“你这根本就是在庸人自扰。说得不好听,这件事完全是你同乡咎由自取。你们有句古话,叫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当初她不是自愿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的话,也不至于会有这些下场。而且你又不是为别人活着,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难道说单是因为‘他们觉得’,你就要自动担负上帮凶的罪名?”
听完从馐的话,姚俊威有些茫然地点点头。虽然他心里觉得从馐说得在理,但他却自认为没有如此豁达的勇气。说到底自己终究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想要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实在有些困难。
从馐见他仍然愁颜不展,便说道:“还记得几个月前曾经攻击过你的那个红衣女鬼吗?她生前因为长相出众招人嫉妒,结果就有人开始捕风捉影,说她不守妇道,趁着当水手的丈夫出航的时候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最终那女人因为忍受不住旁人的闲言碎语,吞药自尽了。”
说到此处,从馐故意将话题顿了顿,果不其然看见姚俊威捧着的那杯牛奶轻微晃了晃。于是从馐接着说道:“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世上不可能所有人都会真正了解一个人或一件事。所以我一直认为只要做到问心无愧,这就足够。当然,要选择怎样的方式活着,完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完从馐的话,姚俊威抿了抿唇,将手里渐凉的牛奶喝了下去,然后用力捏了捏玻璃杯,说:“从馐,我想见见刘金花的鬼魂,你能不能帮我?”
“这个我帮不了你。”从馐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坚定地回绝道,“而且就算让你见到了又如何?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想和她说什么?”

“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毒手?”姚俊威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有些深恶痛绝。
“然后呢,去警察局告发凶手?呵呵,姚俊威,你真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吗?你以为那些警察会猜不到这件事和谁有关?别忘记,你们人类给嫌疑犯定罪的时候都要讲究证据。”
“从馐,我承认我不够聪明,有时候还喜欢意气用事。但我还不至于蠢到对警方说‘这些都是刘金花的鬼魂告诉我的’这类的话。我只是想帮着警方找出那些不为人知的证据。毕竟有很多事只有小花她本人才了解,不是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小花生前笨得没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我也要亲口问了之后才死心。”
“笑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踏进了这个圈,你以为自己还能百分百安全?对方既然敢在这种风声鹤唳的关头灭口,可见都是些胆大包天、心狠手辣的人。你如果要逞能,到时候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弄不明白。我劝你,这些事最好留给警方去处理,你别插手。总之,我不会帮你,也没本事帮你。”
说完,从馐也不等姚俊威反驳,转身回了卧室。而姚俊威完全听不进从馐的话,暗中憋着股劲儿,独自思量自己着该怎么办。
从馐心里明白,这件事说着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所以他原本以为,就凭姚俊威这种容易妥协的性格,努力过一段日子,不得其门之后便会放弃,就像当初他想要驱走自己那样,最多不过是破点财了事。却不料这世上还真有人能够召唤亡魂。
这天下午在办公事内,姚俊威正琢磨着招魂的事,坐在他对面的杜风突然开口说:“我会。”
姚俊威被他莫明其妙的话给说愣了,眨了眨眼睛后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杜风和善地笑了笑,说:“你刚才不是在问我‘谁会招魂?’吗?我说我会。怎么,你那话不是对我说的?”
姚俊威一听,脸上不觉有些发热。方才他一定是想事情太过出神,不由自主将心里思量着的东西说了出来。不过他也庆幸这次的无心之失,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一位能人。
下班后,姚俊威跟着杜风回到了他的家。杜风的家很小,只有一个既算卧室又算客厅的单间。刚一进门,姚俊威就发觉房间里竟然比外面还要冷,害他经不住打了个哆嗦。两幅藏青色的厚绒窗帘将所有的阳光都挡在了屋外,所以整间房间全靠日光灯照亮。
靠墙的神龛里供奉着一个牌位,原本姚俊威认为这是他先祖的牌位,但走进后才发现上面的字一个也不认识。与其说那是字,不如说那是些“鬼画符”更为贴切。
杜风热情地给姚俊威让座倒茶,搞得姚俊威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不是来做客的。好在杜风还算是善解人意,礼让了一会后,他便切入了正题。他让姚俊威把刘金花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黄色的符纸上,然后让姚俊威闭上眼睛,说是他请鬼的时候不能有旁人看着。因为眼睛最能泄漏一个人的情绪,如果有人看着会影响他做法。
姚俊威半信半疑地阖上了双眼,耳边就听见杜风在房内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没过一会,姚俊威觉得有股冷风在他的面前刮过,带来的寒气直往骨头里钻,让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就在这时,杜风说了一句:“好了,你要找的人已经来了。”
闻言,姚俊威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他环顾四周,却没看见任何人影。正在他狐疑的当口,杜风将一面落地穿衣镜拖到了姚俊威的正前方。姚俊威往镜子里一看,这面镜子竟然照不出他的人像,只有一团模糊的白雾敷在镜面上,看着很像被热气熏过后产生的水雾。
姚俊威本想问话,就见杜风笑了笑,指着镜子说:“耐心点,她刚从下面上来,还不习惯。”正说着,那团白雾开始自动变化形状,渐渐形成了一个人的外形。先是分出了四肢和躯干,而后连五官也清晰了起来,最后白雾完全变成了姚俊威急切想见到的那人——刘金花。
姚俊威本以为他会看见一个鲜血淋漓的鬼影,因为据说刘金花是被人活活打死的。没想到镜子里的刘金花和记忆中的没太大的差别,只是脸色白中带灰,一看就不是活人的感觉。
没等姚俊威开口,镜子里的刘金花便开始放声大哭,她边嚎啕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俊威哥,我好后悔啊,我真不该不听你的话,要是我能早点离开那个公司,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俊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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