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糊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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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逢喜事精神爽,严熠工作有了着落,又和昔日喜欢的姑娘久别重逢,心中无比喜悦,今日果然是他的幸运日,前所未有的幸运,拎着点心和一些吃食回到家里,心情舒畅无比,竟比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还要开心许多。
严太太正在收拾屋子,打算去医院看丈夫,听到严熠回来,急忙迎了上去,待看到他手上拎的东西,又愁的皱起了眉头,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
“妈妈,我回来了,今晚还是我去守夜,您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带了些吃的,去厨房热一下,我吃一口就去,您不要担心了。”严熠说着话,把东西放在了桌上。
严太太扫了一眼,两大包祥福记的点心,还有一些饭菜和熟食肉品,林林总总加起来,总要十几块才够,以前这点儿钱花出去,她眼都不待眨一下的,可如今这境况,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吃的起。
“严熠,妈妈倒是不累,只是,你买这些东西怕是要花不少钱,你爸爸的医药费已经花了一大笔,丽娜又回了娘家,我们要省着花钱才是。”
严熠知道母亲心里想的是什么,走过去扶住她往沙发边上走,边走边说道:“妈妈,我知道是我没出息,让您担心了,但是您放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以后我们家里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严太太闻言,顿时一喜,才要问什么,严熠又说道:“您放心,是账房先生,既不累,又是我擅长的,薪水也很丰厚,是一个朋友给介绍的。”
待两人坐下,严熠又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些东西,也是这个朋友给买的,我说不要,她却执意买了,我便不好不收,但是您放心,以后挣了钱,我会回请的。”
严太太这才放心下来,她的儿子她清楚,虽然没有什么大的雄心壮志,但是人品信得过,从前一腔热血最是仗义,有过文煊那样的好友相帮,如今又有这样的好朋友出手相助,也是他的好造化。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过问了,如今家里事多,你办事情要有分寸,给人家工作不比家里,你千万不要耍脾气了,那人家的薪水,要好好为人家记账,至于家里的事情,就由我来操持,你好好工作就是。”
严熠鼻子一酸,急忙装作找东西,扭过头去,压着心里的不自在,闷闷的道:“知道了妈妈,我会好好听话的,挣钱养活你和爸爸,再也不让你们费心了。”
严太太如何听不出儿子的辛酸之语,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从前他是严氏的少东家,又长的一表人才,何其风光,如今落魄了,树倒猢狲散,只有他们一家相依为命,还要靠严熠出去讨生活,骤然从高处落下,各种滋味,只能自己体会。
为了避免让严熠尴尬,严太太抹了抹眼睛,掩饰着自己的神色,起身说道:“那你先歇一会儿,我去把吃的热一下,你吃饱了好去医院。”
夏公馆,夏夜清回到家里,照旧去了暖阁,屋子里温暖如春,大太太穿着丝绒料子的长袖旗袍,披着一条毛披肩,坐在摇椅上,抱着毯子小寝,听到开门的声音,“倏”的睁开了眼睛。
“妈,我来看您了,今天的药吃了没……”
夏夜清话还没说完,大太太手里的毛毯就飞了过来,直冲着他的脸,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嘴里还絮叨着:“你这个坏小子,无缘无故跑到我屋子来,你想干什么?是想偷我的孩子吗?”
夏夜清哭笑不得,把毛毯捡起来扔回床上,站在两米远的地方看着大太太,温声笑语的道:“妈妈,我是夜清,您的儿子,没人偷你的孩子,我已经长大了。”
大太太听到这话,又防备似的看了他几眼,神志再次开始恍惚起来,“我儿子长大了?那我女儿呢?我女儿去了哪里?谁偷走了她?谁?”
夏夜清无奈的抚了抚额,近来她的病越来越严重,医生请了一拨又一拨,却一点儿不见好转,还越发严重,今日居然还冒出个女儿,真是愁死人了。
“妈妈,你没有女儿,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们说说话好吗?我给你糖吃。”夏夜清哄孩子似的,拿起糖盅里的糖果晃了晃。
大太太看到糖,顿时喜笑颜开,也不顾的眼前这“仇人”了,起身就扑了过来,抢过糖果就塞进了嘴里,夏夜清一慌,急忙去她嘴里抢。
“妈妈,糖果的包装纸要揭开,不能这样吞,啊……”
夏夜清把糖抢了过来,手却也被咬伤了,疼的他龇牙咧嘴,惨呼出声,用另一只手握着受伤的手指,满地转圈儿。

大太太的糖骤然被抢,自然不满,跳到夏夜清悲伤,一只胳膊从后头勒住他的脖颈,就给他锁了喉,夏夜清又不敢挣扎,大太太发起病力气又大的惊人,生生给他勒的直翻白眼。
“坏小子,抢我的糖,给我糖,这是我女儿的,你还给我。”
夏夜清一边挣扎,一边迅速剥了糖衣,急忙把糖反手递给了大太太,大太太总算得了汤,这才放开了夏夜清,喜滋滋的吃糖去了。
夏夜清蹲坐在地上,一只手护着喉咙,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却懒得站起身了,用手臂支撑着挪到床边,索性坐在了地毯上。
大太太吃了糖,心情好了许多,神志似乎也恢复了些,坐回到摇椅上,诧异的看了夏夜清一会儿,才含糊的问道:“儿子,是你吗?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夏夜清又是无奈又是苦笑,却不敢大声指责她,只得好言好语的道:“我热,坐地上凉快些。”
大太太即便神智恢复,智商也是不如正常人,并不在乎自己儿子会不会凉,只点了点头,嘀咕着道:“那你坐吧!我要哄我女儿睡觉。”
夏夜清看她情绪稳定了些,心里也多少放松些,便又开始哄她,转头笑问她道:“你女儿在哪里?今年几岁了?”
大太太迷茫的看了看屋顶,随即伸出几根手指,开始计算,算了半天也没算清楚,便说道:“不记得了,五岁?六岁?不记得。”
顿了顿,又突然怪叫了一声,对着没有人的地方开始呼唤,“小月,小月,你在哪儿啊?”
她叫宋泠月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从前她们关系好,夏夜清倒也不觉得奇怪,便接着她的话道:“小月现在住在别的地方,等她气消了,我就带她来见你。”
大太太也不知怎的,听到这话,似乎清醒了过来,看着夏夜清,一本认真的问道:“你真的找到了小月?她还肯回来吗?”
夏夜清对大太太的病情反复也是清楚的,听她这样问,猜到她此刻好了些,便回答道:“找到了,不过,她眼下有困难,回来只怕还要些日子。”
大太太皱起了没,一脸担忧的问他,“什么困难?被人害了吗?你怎么不去救她?你可一定要救她。”
夏夜清此时分辨不清楚她这话是清醒之言,还是胡言乱语的,但他的确想找个人说一说心事,慕雪不是个适合的倾听着,这个深宅大院的其他人都不能说,只有他这个糊里糊涂的妈妈,可以倾听他的烦心事。
“嗯,我会救她,有人想要动她手里的产业,她却不肯麻烦我,我在想,该怎么帮她,又能不被她知道。”
大太太躺回了摇椅里,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是故意说给夏夜清,还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糖要是想给别人,想给就给了,哪里还顾忌她吃不吃的,给了,自然就吃了,不给,说不定让坏人抢了去。”
夏夜清听到这话,猛地扭头看向大太太,她这到底是清醒了,还是依旧在迷糊着?这话听着幼稚,但实际上句句在理,心里头有个想法开始酝酿,却一时找不到头绪,便又重头细细思索一番。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安静,大太太也不吵闹了,躺在摇椅上眯着眼睛,似乎又开始小寝,也似乎怕打扰夏夜清,时钟嘀嗒嘀嗒的走,夜色笼罩,室内的气氛温暖又安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夜清似乎想到了头绪,扭头看看大太太,她已经睡熟了,怕她冷到,便起身给她盖上一条毯子,才想出去,大太太却突然呓语一句,“小月!别走。”
夏夜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顿住了脚步,想仔细再听一句,大太太却翻了个身,再不言语了,夏夜清苦笑着摇摇头,看来那丫头还真是得人心,都走这么久了,还让人念念不忘,看来是时候让她回来了。
次日一早,严太太自医院出来,叫了一辆人力车,往家的方向走,如今手头拮据,家里的汽车连油都加不起了,严熠坚持不让把车卖了,也只能停在家里当摆设,她出门大多是电车,实在累了,才奢侈一次坐人力车。
人力车腿脚很快,离了医院的范围,转了一个弯到了大街上,这时间,已经有汽车来来往往了,严太太打了一个哈欠,才想眯一会儿,一辆汽车从旁呼啸而过,惊醒了她。
严太太骤然被惊了一跳,目光追着车子的方向,想要骂几句出出气,恰好车子里的人想要透透气,也扭过头看向外头,两个人目光交汇的刹那,皆是变了脸色,车里的人受惊不小,急忙缩回了身子,却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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