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缘有终时,情无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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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部新拍的神话剧的宣传语里说道:神仙也会谈恋爱。这话说的不无根据,毕竟,谁听说过玉帝和王母的婚姻是他们家长包办的?既然没有,那就证明——他们应该是自由恋爱的。
不单是这两位天庭的统治者,就连西方极乐净土的释迦牟尼佛也在其得道后留下的精语中说:“因星悟道,悟罢非星;不逐于物,不是无情。”听听,不是无情,说的多么精妙。
男欢女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不必说日久生情。好男儿见到好姑娘砰然心动,好姑娘见到好男儿倾慕不已,这是最合乎自然与人性的冲动——所以值得歌颂。一株即将修炼成仙的海棠,由于对一直悉心照料自己的凡人孔三因感恩而生情,便不惜放弃成仙的机会,选择了做人——去寻自己的情郎,矢志追随他。
这就是红袖网编辑凌眉《错缘·最后一滴泪》中的故事。

其实,这个投桃报李的玄幻故事并不算新鲜,但其出采的地方是,它成功而生动地刻画了一位陷入单相思的好姑娘——海棠。
凌眉笔下的海棠虽经历过大自然的洗礼,却选择在位列仙班前自己投入凡尘——是什么给了她这么大的勇气?是情的力量!
男女间的恩义,向来都是很容易转化成为感情的。为了报恩,海棠不顾一切的用五百年的轮回去苦苦追寻,执著,无怨。
在《新约·哥林多前书》中,对人们有如下的告诫:

爱是恒久忍耐,不嫉妒,不自夸,不
张狂,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
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
耐。
爱是永不止息。

除了“只喜欢真理”说不好之外,《错缘》中的海棠几乎已具备上述的全部,尤其是最后那句——“爱是永不止息。”
而且,情到深处,不怕孤独。

有一句话说:世上的爱情总是大同小异,我们总是在别人的爱情里,流自己的眼泪。
读了《错缘》,至少,我没有流泪,而是在欣赏一种美。
被别人爱是幸福的,而爱别人却是痛苦的。佛家讲的“有身八苦”中就有“求不得”,单相思或可归入此类吧。不过,从另一种角度来看,求不得有时候也是美的表现——哀而不怨。
单相思的心境无须赘述,但如果换个角度,把自己所欣赏的异性对象当作审美对象,摆脱功利的目的和眼光,以欣赏的态度对待他和她,不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吗?然而,当你看了《错缘》后,你会发现,海棠是无法换这个角度的——因为她不计付出的情执。
这部小说如网友浴红衣所言更像言情小说,因为没有大起大落的情节,只有大悲大喜的情感。小说先是描写了海棠修炼的无比艰辛,继而是海棠为报恩而入轮回的**澎湃,接下来则转到了非常精彩的部分——海棠成为人后与娘亲相依为命,寻孔三而错嫁封朝元。对此,凌眉的描写很到位,平淡而有味,在不着痕迹间流露馨香。平平淡淡是真实,是踏实,是实在,但是平平淡淡又容易枯燥乏味,沉闷琐碎。**澎湃是浪漫,是热烈,是冲动,但是**澎湃又难以持久稳定,也充满危险。枯燥的平淡与危险的浪漫,形式不同,却一样使人心绪不宁。原本,海棠一心要去寻求那危险的浪漫,却又陷入了枯燥的平淡。
其实,朴实恬淡的生活,辛勤繁忙的劳作,深深眷恋的亲情,都是真情实感的最自然流露,如同渴了就要喝水,饿了就须吃饭。至于尽善尽美的境界,大概只存在于想象之中。而二人世界尽善尽美的境界,大致应是有分有合,有平淡真实也有危险浪漫,有油盐酱醋茶锅碗瓢勺子的细碎,也有潇洒旷达热情奔放的脱俗。诚然,这种境界难以企及,也正因此而更显可贵。理想境界存在的价值,就在于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坐标,指出了一个方向——相信这也是海棠的追求。如是,即使地域阻绝、两相分离、思念绵绵,即使平淡琐碎、沉闷乏味、充满烟火气息,内心之中便有了依靠,有了寄托。心中踏实,就不惧道路的坎坷和生活的艰辛。

然而,与追求的相反,海棠拥有的只是上述理想二人世界的“一半”,并坠入了另一个非理想的二人世界。这才是故事最扯人心弦的地方。
世上从来没有不变的情感,只有在变化中不断更新和不断充实的情感。世上没有架在空中的爱情,只有在实实在在、平平淡淡是度日中生长起来的爱情。所以海棠会嫁给封朝元,这可能也是凌眉有心叫她去体验与感悟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并与自己的所为比较。所以,我说海棠是一个单相思者,因执著而痛苦,却也由此而美丽。
追而未随,是求不得。起承转合,谁结奈何?
在小说中,百花仙子问海棠:“有了这五百年轮回之苦,到今日,你还不能看破么?”
可是,如果海棠能看破,这个故事就要大为失色。
因为,对于纯情的海棠——破了执著,依然执著。


说起来,为文就如女子化妆,粉黛轻施的淡妆总有无穷的神韵,没有的地方总觉得有,有的地方总觉得没有。浓妆艳抹,厚粉繁开,不但做作且恐将拒人于千里之外,叫人怀疑那浓厚的脂粉底下有多少真实的货色,只怕卸装之后却是半老徐娘一个或满脸雀斑。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什么由此显得更加可贵——那就是阅尽繁华后的返璞归真。最有魅力的,不在于迎合市场的包装,而是给人以美的憧憬。《错缘》的文笔可谓简洁,清澈如泉。行文之中自然流露的,是质朴,是实在,是亲切,是萦绕是心间不能忘却的情思。时间和空间都难以永恒,惟有经过时空淘汰而积淀在心灵深处的情思,可以留下岁月的踪迹。
不过,有些情景和体验,却是语言无法描述与传达的,毕竟语言的表现力实在有限。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形体动作,一个无限惆怅的眼神,默默滑落的泪水,盈盈溢出的笑容,都是无限广阔与复杂微妙的内心世界的直接表达。任何语句在这些直接表达面前,都是苍白乏味无诗意可言的。凌眉多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从而扬长避短,以第一人称把故事娓娓道来。通过主观化的心境去映照对象、风物、环境,将没有生命的东西赋予生命,将他人化做自我,将细微末节夸大凸显出来。这样,使读者在看小说时,可能会生出“文中有我,我中有文”的感觉。
所以,我觉得凌眉是很会为文字“化妆”的,她的这部小说充满着古典的浪漫情怀,其间又洋溢着朴实的生活气息。这份文骨中的简单质朴无疑是十分难得的,有人说过,简单质朴既是人生的一种境界,也是艺术的一种境界,并且是至高的境界。还有,凌眉对海棠的内心世界描写得很充实,叫读者可以想象成自己而代入。当然,对于一位年轻女子的首部长篇小说,有不成熟之处是在所难免的。《错缘》最大的美中不足就是,作者未必是有意却过于精心地描绘了海棠这个角色,而忽略了对其他角色的“妆扮”,使作品仿佛不是一部小说,而是海棠的自传。
也许,这未尝不好。

非因羡故旧,似被前缘误。辗转入人间,情深不愿寿。
遗失的一滴泪,将湿润谁的目,温暖谁的心?
也许,海棠最后能否与孔三在一起并不重要,留有遗憾,未尝不是一份美——即使凄婉。
更何论,缘有终时,情无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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