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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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儿随着公子进房,把那把琴依样放回架子上。她突然想起刚才公子的冷言冷语,不觉低低的抽泣起来。公子被老爷关起来来之前,诗儿都跟公子形影不离,但自从公子回来,她却觉得公子完全变了一副样子,并且对她也不如从前那么亲近了。她擦去眼泪,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又把水壶中的水注入紫砂内,盖上盖子端到南湘身边,轻轻问:“公子爷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对舅爷不太一样?”沈南湘回眸扫了诗儿一眼,半晌才说:“那小子骗了我,你以为你家公子是这样好被人骗了就作罢的吗?”他微笑说:“我原先活的无趣,今天才发觉,其实也可以有趣味。”说完,他岂自回味着,仿佛说这话时已经开始感到乐趣。诗儿不很明白,却从心里不喜欢秦晓峰,则又问:“舅老爷骗了公子吗?”
沈南湘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目光一凛,冷冷说:“你总是很关心我,想知道我的一切是不是?”
诗儿脸上一寒,万福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关心公子。”
沈南湘不再出声,隔一会想起那小舅子先前来势汹汹的样子,吩咐说:“告诉他们看好门户,别叫那两姐弟临阵脱逃。”吩咐完毕,南湘心情十分舒畅,把屋中四面的窗户一一推开,风清气爽。不禁又想小舅子那副可怜又可笑,可恨又可爱的模样实在很有特点。他中心一动,倒觉得如果娶了南茜那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还能得到一位可笑可以捉弄的解闷之人,是个十分划算的买卖。
秦晓峰的胸脯平坦,是其实因为她那一对酥胸从出宫之日起,就用白绫紧紧缠了起来。使得本来就不明显的女孩特征更加不见端倪。这是娘吩咐的,想到娘亲秦晓峰鼻子一酸,咬着牙齿强行不许自己哭出来。答应过娘亲的,绝对不为她落一滴眼泪,绝对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可当日的情景历历在目,若说死的屈辱悲惨,就算是父皇,也比不上娘亲。娘说,不要报仇,不要管她的尸首,不要回头。娘是怕回头反而是更加不幸的道路。
秦晓峰吸口气,自嘲的笑了笑,心想想这些事情做什么,白白使得自己又难过一阵子,她皱起眉头,觉得自己跟南茜不能留在这里,那个沈南湘一会癫狂一会清醒,就算不是疯癫,也是桀骜不驯孤芳自赏,况且那个性又偏执又冷漠,南茜嫁给他,才不会幸福。她虽然这样想着,又嘀咕,那沈疯子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疯话原本就挺吓唬人,她都觉得浑身不舒服,何况南茜呢?可转而又想,十万两的银子实在不是小数目,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心痛。回到房里从包裹中取出原先自己的钱袋子,数来数去,仍是那十多两的银子。她不觉安慰自己,好歹还有十多两呢,那十万两就算是寄存在沈家,等她们两个果真走投无路,折回来,她一定不会心慈手软,把南茜这个大麻烦推入火坑的。
秦晓峰大大方方唤来琴儿帮她收拾行囊,琴儿不情愿的边收拾边说:“咱们沈家好吃好住,公子爷又俊美又聪明,不但这样,就是咱们沈老爷子对你也没有一点不热心的呀,说退婚就退婚,凭什么呀!”秦晓峰一边坐着,她倒是挺不舍得琴儿,讨好似的说:“我们是一定要走的,但是晓峰一定会很想念琴儿姐姐,一辈子也不忘记琴儿姐姐。”琴儿从小就是丫鬟,还没交过一个真心朋友,她觉得秦晓峰有趣活泼,原本就很喜欢,听她说的很真心,就更不舍得她走,哭着说:“你要走就走,还说这些话叫我难过!”

“我说的是真心话。”秦晓峰强调:“琴儿姐姐这些日子对我再好没有了,我怎么能忘掉呢?”
琴儿哭着帮她收拾东西,沙哑着嗓子说:“那你走了,记得回来看看我。”
秦晓峰走了,不是万不得已一定不会回来,可见琴儿伤心,又不忍再叫她难过,点点头:“我回来一定会看你,不回来,每年过节也都想着你。”
原本请人先去请了沈老爷子过来,可跑腿的小厮去了很久,回来气喘吁吁却说:“舅老爷,咱们老爷不再家呀。有什么话是不是明天再谈?”秦晓峰心想,不找他的时候他时时悠闲着,怎么找他他又不在了?问道,“你家老爷去什么地方了?”小厮呵呵笑了,讨好似的说:“老爷到庙里去了,明天是观音殿菩萨的开光大典,老爷过去为我家公子,秦姑娘,还有舅老爷您祈福。”秦晓峰听原来是这样,又问:“什么时候回来?”小厮呵呵笑了,伸出一根手指。“一天?”晓峰问。那个小厮挺不好意思的说:“是一个月。”
“一个月?!难道要观音菩萨要开光一个月?你家老爷还非得日日在场不成!?”明摆着就是凉她,就像她是追债的一样。秦晓峰想罢顺嘴又问:“什么时候走的?”小厮才说:刚走....恐怕现在出了大门....”
沈老爷听了儿子做的事情,又见小舅子这么大的反应,已经猜出这婚事没准要黄,可儿子一心要娶那位南茜姑娘,喜帖也都发出去了,现在万一婚事作罢,沈家的脸才真的没地方放呢。正巧法华寺今明日开光,他就把行程提前一天,等回去的时候,或许已经息事宁人。
胖和尚看着沈老爷子下了车,先跟他道罢风尘,就请他到了方丈禅房饮茶。沈老爷进门看到和尚门都在布置观音殿,于是猜想距离皇帝临驾的日期一定不远了。他想到萧统,心里很不自在,就想起当年那三百多口的人来。沈老爷子叹气,念了句阿弥陀佛。无为方丈耳聪目明,他才叹气,他已经明白了,劝慰着:“死者已死矣,沈兄何必念念不忘呢?”沈老爷唉声叹气的说:“我想起萧统,总觉得自己做了那件坏事情,日后一定会下阿鼻地狱,但是我那个儿子无过,我只期望他能平平安安过一生。”
无为说:“这些年贫僧日日夜夜为当今天下蒙受不白之冤的死者超度,想必他们如今已经全无戾气入了永恒乐土,所以沈老爷就不必背负不安还在这地狱里徘徊了。”沈老爷子点点头:“是呀,当年之时,罪在时局,我能做的,不过是在佛前多多忏悔。”无为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然后亲自为沈老也添茶:“沈兄是个善心人,善心人必得善报。我道兄无虚道人前日得一良方,乃是医治疯病的,或许能帮了沈夫人早日恢复昔日风采。”沈南湘的母亲自从得上眼疾,日日寡欢,又经历儿子被他关入庙中不得相见的痛苦,竟然神志不清疯了。她每天不语,不闹,但也不识得人,就是在她耳边说起南湘现状时,她也不见有一点听进去了。但是沈老爷自责都是自己过错,对沈夫人亲自照料,不离不弃。
无为跟沈老爷相交多年,就托了道兄为沈老爷寻求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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