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商贾王福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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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将爷。”
王福献媚道:“三年前胡相爷督开马市,小人便送过一批河套种马与朝廷,曾在相爷的府上见过宫里的公公,小公公身边就站着将爷这等的俊俏人物,小人见那将爷服饰华美,多嘴问了一句,从相爷府上管事的口中才……”
马良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小拇指尖儿微不可查的颤动一下,冲窦亨一乐道:“窦爷,小的扰了爷的吃兴啦,嗬,对不住……”
“你跟爷说这个?”窦亨大眼一瞪道。他知道马良不把这胖子查个底儿掉不算完,万没有几句话就放过的道理,但胖子死活却也不关他的事,一边吸允着羊骨髓,一边递了块羊腿肉扔给马良道:“人家是来找老蔫的,关爷屁事,咱继续吃咱的。”
“对,咱接着吃!”马良笑嘻嘻的接过羊腿肉啃了一口,埋怨道:“就是酒一壶都没剩下,老蔫那些口外带来的青稞酒又难喝的紧,要不窦爷咱们凑合凑合,温上一壶?”
赵铁等人闻声也是连连点头,一帮人都是军中大老粗,又不是行军打仗,哪有吃肉不喝酒的道理。
“…有有有,小人来时带了几坛五加皮跟菖蒲!”胖子赶紧趁机插言。他以为这帮煞神不打算找他麻烦了,连连巴结道:“小人本打算来北地买些虎骨鹿茸泡上,所以这酒很是一般,入不得各位将爷的法眼,却也稍比口外的杂酒醇厚些……”
马良赵铁等人都很心动,可毕竟刚跟了窦亨个把月,厚脸皮的功夫还没到后者炉火纯青的境界,只能一个个闷声装聋,默声削切羊肉。
王福一见众人这等表情,那还不心里跟明镜似的,腾腾几步跑出去吩咐随从去取酒,然后笑呵呵的走了回来,绕道老蔫身旁浅聊了几句,这才抽空默站一旁,却也闭口不提“已经取酒去了”的事情。
窦亨一直冷眼旁观,暗赞胖子乖巧,懂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能多说,摆手招呼胖子道:“王掌柜的,这羊烤的不错,外焦里嫩的,来,一起吃点。”
“不敢与大人同坐!”王福躬身施了一礼,冲窦亨讨好的笑道:“小人已经吃过了。”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裹的跟狗熊似的巨汉,才是这一屋里最大的,簇拥着巨汉的人他是一个都得罪不起,更别说这个看不出路数来的主了,虽然心底也想套近乎,但是却不想唐突了,免得套上链子就麻烦了,要是被这帮人逮去,可是怎么疏通都出不来。
“别扯那没用的!”窦亨正吃的高兴,不想跟胖子多啰嗦,满嘴冒油道:“都一个屋里的,爷们吃肉你喝风,这不寒碜人嘛,椅子搬过来坐,两只大肥羊呢,十几个人又吃不完!”
“小人哪敢跟……”王福心中一喜,刚要再客套几句,突然一声暴喝把他给镇住了。
“嘿!”马良手里撕着羊肉,嘴里不耐烦道:“窦爷叫你过来就过来,叽里咕噜你啰嗦个鸟,别不识抬举!”
马良等人都习惯了军中的令不二传,听到上面下令,下面还啰嗦,本能的就嫌烦。
“是是是…”王福连声应是,心里明白,人家能跟他客气,他却不敢不客气的真就坐过来,态度要摆正,不然惹得巨汉身旁人不高兴了,能一脚把他踹出去,见人家是真的不耐烦了,这才赶紧搬了个板凳坐过来。
窦亨心中一叹,还是张老头高明,几次把他提议做买卖的想法给否了,坚决不同意他搞科技大跃进,从马良对胖子的态度,就能看出这年头商贾的地位,真是生杀予夺全凭做官的心情,哪有后世那么嚣张的农民企业家派头。
怪不得老头死活要当地主,这年头等级地位看来真就是一切尊卑的基础,别的都是扯淡,姜还是老的辣啊。

“王掌柜,请教个事!”窦亨见胖子放不开,本身就大,坐在那么小的板凳上还蹭边,扭来扭去的也不怕掉下来,随手切了块羊肉递给胖子。
“不敢言请,将爷您明言,小人恭听。”王福双手接过羊肉,献媚道。
“王掌柜长年来北地贩马,可知什么地方有盐巴卖,起码一次能买个十石八石的。”窦亨问道。他还欠着野小子一张黑熊皮的盐呢,也问过辽东那兵了,这年头一把菜刀三十文,盐官价斤五十文,永宁府要七十文,这么一块熊皮子市价才二三贯,一斤黑乎乎跟锅巴似的块状盐,都能买两把菜刀了,他不光要付熊皮的几十来斤盐,还想再多买点,在北疆盐巴都能当银子使了,宝钞反而花不出去,苏父母家也快断盐了。
“这…”胖子闻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偷眼瞧了一下周围的这帮人,咬牙道:敢瞒将爷,小人就贩盐,大人需要多少,尽管开口。”
他说完冷汗就下来了,贩私盐可是大罪,可这时候不说实话,凭屋里的这帮人,一旦想查他,那还不是祖宗三代的逸事都瞒不住,他的产业都在南京,万一这帮人秋后算帐,他不死定了?
“你就有?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窦亨一愣,紧接着一喜道:“王掌柜的你放心,爷不图你那点东西,只是这北地天寒地冻人又少,没地方买盐去,爷又刚欠这小子一张皮草的盐,这才随便问问。”
说罢,伸手点了点吃的正高兴的野小子。
“小人回头就送几驮盐到贵府上。”王福呼气出声,擦了把额头的冷汗,估计人家也真看不上他这点东西,他贩盐不假,但也有盐引,不过是夹带私盐,只要不是故意找麻烦,他就不怕。
赵铁等人听到王福说贩盐,也是一点表情没有,全当没听见,他们哪会在乎一个贩盐的,又不是刺君造反。
“看不出王掌柜的产业还不少。”窦亨笑呵呵道:“行行均沾哪。”
“哪里哪里!”王福谦虚道:“小本经营,天生劳累命。”
窦亨似乎想起什么,忽然乐了,冲马良暧昧的一笑:“你小子不是跟爷吹过,秦淮河某一红姐儿跟你相好嘛,爷没记住名字,再说一遍听听,让王掌柜的鉴别一下是真红牌还是假红,人家可是半个河主,几条船呢。”
“…对啊,说说!”
“窦爷问你呢!”
“…快说,弟兄们也跟着乐呵乐呵!”
……
一众亲兵嘻哈怪笑,除了脸红的跟熟桃儿似的马良,微低着头憋气,余光恶狠狠的斜瞄着王福,他这会杀了这胖子的心都有,哪行不好干你非开妓院,开就开吧还偏在秦淮河,等老子回京就去凿沉你那破船。
“将爷说笑了!”王福被马良瞄的肝儿颤,赶紧打个哈哈道,“小人的几条舢板,哪里入的了各位将爷法眼,船上都是些粗使丫鬟,几个流萤应个景,小人长年奔波,哪里顾的上,这都赔惨了,小人正打算回去就关张歇业。”
马良闻声感激的看了王福一眼。
“嗷呼呼!”窦亨一声怪笑,不打算放过马良,乐道:“赔惨了还一开就是好几条画舫,这小子该不是经常光顾你生意,王老板替他遮掩呢吧,哈哈!”
赵铁等人拍着大腿怪叫,直骂胖子不老实,非要逼着他认下马良这个熟客。
王福见马良的眼光又开始不善,心里真急了,这些人之间随便说笑成,他可不敢就这么认了,见谦虚没用,不由脱口而出道:“小人的船不做皮肉生意,只是给各画舫送豹房丸的......”
一众亲兵笑声嘎然而止,马良也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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