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英雄每多屠狗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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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航一行到达昌平城时,兵卒衙吏们正在城中焚烧房屋填埋水井,往日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县城昌平此时火光冲天,一笼笼黑烟笼罩在昌平上空,犹如阿修罗地狱。幸运的是因为昌平距离北京最近,百姓已经搬迁完毕,这让兵卒们的行动畅快了不少。
一名五城兵马司的军官站在城头吆喝指挥着兵卒:“都他娘的利索点儿!天黑以前必须把昌平的水井填完了,顺义、三河的弟兄们还等着咱支援呢,呸,那群建奴跟狗鞑子一个德行,但凡到过的地儿就没有一块完整的砖头,与其让这群贼坯劫掠,还不如咱自己烧了、埋了,渴死冻死这群蛮夷禽兽,让他们知道咱汉人也不是好惹的!
小崽子们都加把劲儿,他娘的,喝酒那会儿的利索劲儿哪去了?
我抽不死你……
站住……说你们呢!还走!
弓箭手伺候!再往前走一步,本座的弓箭可不长眼睛啦,昌平已经戒严,若有擅自闯入者,格杀勿论!”
此人是五城兵马司指挥王通,这厮脾气火爆无比,训着下属正得劲儿的当口,刘航等人却要进城,王通二话不说,招呼着弓箭手呼啦一排利箭瞄准了当今天子并公爵阁老一行。
城头城下,寒光闪烁的狼牙箭头泛出嗜血森冷的气息,令刘航诸人不敢妄动。张贤掏出腰牌冲城头大喝道:“我乃神机营指挥使英国公张贤,城头的可是五城兵马司指挥王通么?我有军机要事与王指挥商议,速速放开城禁,不得延误军机!”
王通眼见刘航一行气质不凡,料想不是常人,再则,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昌平闲逛呢?
当下不敢怠慢,可也不敢疏忽,大战将起的当口儿,建奴的探子哨马不得不防,英国公的名头虽响,可他与张贤未曾谋面,谁能辨别真伪。
王通打起十二分精神命人查验张贤腰牌真伪后,这才放刘航张贤一行进城。甫一见面,刘航对这个军官的谨慎大为赞赏,连连拍着王通的肩头,王通心头不悦,却不敢发作,英国公的同伴岂是凡庸之辈,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吧。
到张贤恭谨得介绍刘航身份时,王通才明白拍他肩头的竟是当今天子,一阵鸡飞狗跳后,王通重新见了君臣之礼,并依照刘航的吩咐,皇帝到来的事限于他一人知情。王通对刘航的低调很是不解,不过还是照办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一个首都城管大队长在国家主席面前……
屏退士卒以后,张贤与王通谈起了昌平的坚壁清野执行进度,说起这个,王通立即抛弃了见到皇帝的那一丝拘谨与畏惧,滔滔不绝得分析着应该对建奴施行的拒敌之策。
“圣上、英国公,以末将之见,对建奴那帮杂碎就得猛火爆料,眼下朝廷坚壁清野的政策好是好,可就觉着少了点那啥,嗨,我也说不清,反正能用的腌臜手段都使出来吧。
末将是这般设想的,凡属朝廷下令搬迁的三县,昌平、三河、顺义房屋烧光那是必须的,让这帮子杂碎冬月里没有栖身之所,京师冬月的风比镰刀子还割人,这个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河渠里还得继续扔病死牲畜,最好命令百姓将前些时日死去的家人尸首也扔进河渠,如此,人畜尸首相混,建奴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饮用河渠之水。
至于这水井,就不必全填喽,若是全埋了,建奴就会在水井旁新挖水源,顶多费些功夫。末将想的是填埋绝大部分的井眼,最要紧的是这些井眼必须在建奴进京的当道要害之地,如此这般,建奴定然不会生疑,随之留下一些井深水甜不易寻找的水井与建奴,建奴饥渴无奈下必定汲取这些水井之水饮用,这些水井可以熬煮大量无色无味却又致命的药材投入,令建奴饮后战力大减。
而后命工部大力加铸伏地冲天雷,广布于进京咽喉之地,让建奴在前进京师的路上一步一惊心,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日夜提防王师偷袭,风声鹤唳,此时可再命一队敢死绝命之士伏于奴酋必经之地,持强弓硬弩或佛朗机铳出其不意一举击杀奴酋,令建奴不战自溃,王师趁胜出击,如何能不一战功成?”
王通的话引起了刘航、张贤极大的兴趣,尤其刘航今日亲自视察德胜门外地形目的,就为出其不意以炮火狙击皇太极,期望上演一出大明版斩首行动。他的计划相当粗糙,如果皇太极不进攻德胜门,一切设想都将成为泡影,如今王通的战术弥补了他的缺陷,狙杀皇太极的可能大大增强。

分析王通的战术,堪称典型的狙击作战思维,虽然计划粗糙,不过想到这是四百年前,刘航已经幸福得冒泡了,在这个对狙击的运用还停留在两军对战之时,冷不丁放冷箭的时代,王通能够想到以敢死队预先设伏狙杀敌方首领,其意识已经足够领先时代了,何况有自己这个特战专家运作,胜算还得再加一分。
人才,人才啊!
刘航没想到这个叫做王通的神经大条的军官,居然是自己在大明认识的第一个具有狙击思维的军人,大喜下就要考校有关特种作战的专业知识。
一段突兀的质疑话语打断了刘航的举动。
“王指挥,你的计划是否可行本部院不懂,可你要求将死者尸首投入河渠,令死者不能入土为安,其子孙不能扫墓祭祖,这与掘人祖坟何异?消息一经传出,天下必群起而攻之,王指挥众矢之的,唯有一死以谢天下,如此,王指挥还要坚持你的建议吗?”
张贤瞧着温体仁闹心,也就没有对王通介绍这位当朝红得发紫的阁老,故而王通也就忽略了温体仁的存在。
温体仁不能认识到王通的建议蕴含的军事价值,却对王通提议的最大漏洞引起了警觉,崇祯年的明人对祭祖视作家族事务重中之重,若是皇帝听从了王通的建议,真下令将死者尸首投入河渠,恐怕朝野上下的口水能把皇帝淹死,那时即便拖出王通做替死鬼,朝廷也是威信扫地得不偿失。
温体仁见王通的建议勾动了刘航、张贤两位好战分子的战斗**,以温体仁的心性,自不会对刘航明言指出此计划的疏漏,只得将矛头转向王通,一针见血指出他筹划的破绽,并语含胁迫,希望说服王通放弃立场,进而令皇帝对这个计划失去兴趣。
岂料王通沉吟半晌后,斩钉截铁道:“多谢这位大人的提醒,末将不才,却也明白些许人情世故,投尸于河渠的后果,伤贼亦伤己,末将亦有所料。不过,大丈夫处世有所必为,末将坚信在如此紧迫的时日里,这个法子是杀伤建奴最有效的。末将所想已然合盘托出,允与不允,是皇上与两位大人之事。
若允,末将愿请缨杀敌,一力截杀奴酋;不允,末将甘受僭言军机之罪。”
刘航点点头,温体仁的话不无道理,自己本着现代人对火葬已经习以为常的思维,没有顾及到这个时代的人对安葬形式的在乎与想法,王通的计划环环相扣,若是少了投尸于河的举动,整个狙杀皇太极的行动必然受到影响,不过因此而放弃这个能弥补自己炮火狙杀的漏洞的构想,刘航着实不甘。
想了想,刘航打量着王通道:“你是哪里人?从前杀过敌否,这个计划是否你一人琢磨来的?”
王通赶紧执礼道:“回禀圣上,末将乃北直隶人士,家中世代经商,也算得略有资财,只是传得末将时,家谱已是四代单传,末将的二老对小的也就溺爱了些,末将自小养就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到父亲去世时,传下的家产给末将一气儿六年败得精光,不得已来到京师做些屠宰买卖糊口,逼急了这才入的京营。
入了京营那日子也不好混,有几个饷钱也扔进了花柳巷,这就琢磨着心思入了五城兵马司,因而今日才能目睹圣上天颜,之前猪狗宰了不少,人就没杀过半个。
末将没事儿就爱瞎琢磨,那个,呵,以前腌臜事儿也干过不知多少,如今听闻建奴将寇略京师,就想着怎样能收拾这群杂碎,不想末将的主意给皇上和两位大人逗了个大大的乐子,末将甘愿领受责罚。”
刘航大笑道:“原来是屠户,手上沾了血气,这琢磨出的主意就是透着丝血腥味儿啊,自古英雄每多屠狗辈,太史公诚不欺我!
哈哈哈哈!该罚!大大的罚!
朕罚你来日独领一军截杀皇太极,准你以皇太极的头颅博个封妻荫子万世荣耀!
不过你的计划的确破绽太大,建奴被逐退后,百姓回归家园重新生活,河渠给糟蹋成那样,日子也没法儿过了,朕有一计既可御敌,亦令朝野上下无可指责,最重要的百姓日后的生活能够不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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