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哪里有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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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的榜样作用是无限的。
杨止水的脾气固然不好,固然喜欢爆粗口、动粗手。然而,当整骨堂碰到危难时刻,当大家最需要她站出来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尽管她是嘴里打着哈欠,眼角挂着眼屎,用一种介乎于梦游与清醒之间的状态飘了过来。可只要她能出现,只要她能站在这里,李若芒们就能感到安心,就有了扭转局面的资本。
杨止水根本没有搞清楚真正的矛盾冲突点,在她此刻迷离的双眼里只看到了两个人。
首先是李若芒,一见到他的身影,杨止水心里就暖暖的。可当她看到他略微发黑的眼眶和一脸萎靡不振的模样时,杨止水不禁心中谦然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受这为难了,无论如何我都会跟你一起共度难关的。”
另一个人,是阿龟。一看到他,杨止水在心头好不容易才积累起来的暖意在瞬间烟消云散,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许多,立刻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个人来自东厂,而且她还知道,对自己知根知底又视若大敌的“东张西王”,目前应该也是隶属东厂。
就眼前的情况来看,杨止水对于阿龟的这种高度警戒、如临大敌的态度似乎有点一厢情愿,因为阿龟对于她的出现根本不屑一顾:作为归元简的义子,他经常需要极不情愿的出席一些由京城里名流富户所组织的社交活动,对于杨止水这类衣着光鲜的女子他见得多了,一向都极为反感。归元简曾多次为他张罗婚事,试图用联姻的方式来拉拢政敌,可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却没有一个能入他法眼。今天在这里遇到阿玟,却着实令从小在东厂长大的阿龟眼前一亮。阿玟这种不辞劳苦、安守本分的女子他倒真是生平罕见,尤其是她的那种清新朴质的气质,在阿龟眼中,远远胜过京城里那些浓妆艳抹、恣意卖弄的所谓名媛们百倍。一时之间,将她视为天人。
就像兽棋里老鼠吃大象的循环规律一样:阿龟目不转睛的看着阿玟,女方却在极力回避;而杨止水则密切关注阿龟的一举一动,男方却根本不愿搭理她;闫、王二人等着杨止水来搭话,却发现对方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李若芒的精力集中在在闫、王二人身上,却没有发现阿玟在逃避时,频频把目光投向自己这里。
无声的僵持一会儿,闫、王二人终于忍不住了,在他们看来,自己不管走到哪里都理应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都应该是欣羡的目光和奉承的话语,可是现在的局面,跟自己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王二眼看着就要疯了:“你们都看我!都看我啊!”
杨止水没好气道:“没错,刚才声音最大吵得我没法睡觉的人就是你,给我闭嘴!”
王二气得哆嗦,一句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闫智尚大声道:“你知道我们俩儿是谁吗?”
杨止水的分贝完全压过了他:“我管你们是谁!这是我的店!我说了算!哪有你们说话的份!给我滚一边去!”
王二暴怒道:“我王家富可敌国,皇帝老子都没我银子多!你一个小小的整骨堂居然还敢在我面前猖狂!你们几个给我记住,我王二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整垮你们!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中的任何一个人!”
杨止水冷冷道:“富可敌国?没错,贵府上是有几件值钱的东西,我记得有件双龙玉壶堪称镇宅之宝,嗯,今天晚上小心点。”
王二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搞清楚对方的意思。
杨止水道:“阿玟,去烧一锅开水来,准备送客。”
不管怎样,最起码杨止水在气势上暂时压制了对手,令闫王组合铩羽而归。但整骨堂里人人自危的感觉却没有因为暂时的胜利的而有所缓解。在阿龟悄然离去后,大家都不再言语,忧心忡忡的为自己的将来做着打算。杨止水从来不惧怕任何外来恶势力,可对于这种鼓舞士气的工作却是极不擅长,看着大家唯唯诺诺的模样,又想起突然出现的阿龟,心情愈发得烦躁不堪,没好气地独自回了卧房。她的一切肢体、表情的变化,全被李若芒尽数看在眼里,他明白杨止水想要干什么,便不断催促自己尽快想出点对策。
翻箱倒柜之后,她终于找到本已退役的夜行衣,嘴里不住咒骂着:“这可都是你们逼得,我也不管是不是吉日了,今天晚上就去!非得把你偷干偷净不可,让你们尝尝姑***手段。”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杨止水怒道:“谁呀!”
“是我。”李若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了唯一能安慰到她的声音,杨止水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些,走过去帮他开了门。
李若芒倒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个即将面临失业困境的人,他隔着杨止水向屋里张望,出人意料道:“这么快就把夜行衣准备好了,这一回是不是又打算带上对付猎狗的毒药呢?”

杨止水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发问,微微一愣,但随即又黯然道:“那又有什么办法,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李若芒叹了口气,说道:“我一直都深感奇怪的是,为什么你在这么艰难的时刻,居然还会选择独自一人走下去呢?可能你觉得向别人求援是种让人看不起的做法,会显得自己很没用。可是你知不知道,假如你来向我求援,我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我会因此看低你?绝无可能!相反,我会很珍惜你对我的这份信任,从而感觉到自己起码还是个有用的人。我觉得不管是谁,在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之前,最需要做的就是对于别人的认可。”
很多年都没有人在杨止水面前发表这些言论了,她若有所悟得点了点头,支吾道:“四哥,我......”
李若芒打断了她的话:“你也不必多言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一个人想要改变自己决非易事。你能心平气和的听我把这些唠唠叨叨的话说完,就已经很看得起我了。”
杨止水忙道:“不不不,你并没有唠叨,况且你的话我总是爱听得。”
李若芒受宠若惊道:“那可真是荣幸之至,老大,我此番是来跟你商量点对策的。”
杨止水道:“你说,你说。”
李若芒道:“现如今店里是人心思变啊,若是再不采取点措施的话,只怕大伙儿全都不战自乱了。其实王二也罢,闫智尚也罢,都不是目前的最大危机,当务之急就是得尽快的鼓舞起大家的士气。为此我刚才想了很多办法,可不可行还得由你决断。”
他在杨止水耳边说了长长的一番话,起初只听得杨止水目瞪口呆,听罢,她的眉目逐渐舒展开来,面带笑容道:“听起来乱七八糟的,不过这个办法我喜欢。就算不成至少也能胡闹它一番,虽说要出点血,但只要能帮我出了这口恶气,值了。”杨止水顿了一顿,又用敬佩的语气说道:“真不愧是四哥啊,居然想得出这么...这么,怎么说呢,总而言之吧,我觉得我这个位置还是由你来坐最合适。”
李若芒道:“只要不用算账,让我干什么都行。”
时辰尚早,整骨堂却已关门停业,杨止水把大伙儿召集在一起,肃穆庄严的召开了整骨堂自创建以来的第一次集体会议。其实与其说是开会,倒不如说是在拍戏,杨止水按照总导演李若芒的要求,把自己的表情演绎得像个家园被外敌肆意侵略的亡国女子,也把这场会议搞得像个壮士出征前的动员会。
杨止水把李若芒为她设计的台词用最为凝重的语气说了出来:“咱们整骨堂自创建以来,也算是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坎坷,全仗着大伙儿披肝沥胆、共同努力,才总算熬到今天。现如今,咱们的生意好歹也算有了点起色,本以为大伙儿能借此机会多攒点积蓄,以添补家用,将来也能多少置备点产业。可这世事也是难如人所愿啊,偏偏就有王二、闫智尚之流在这里搅局,害得大家不得安宁。”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下来观察众人的表情变化,大伙儿在一阵沉默之后也都接连唏嘘感慨起来,一副无可奈何却又心有不甘的模样。
估摸着时机也该成熟了,杨止水突然调高声调道:“我想问大家一句心里话,大伙儿是想坐以待毙,任由王二、闫智尚他们为所欲为,还是想跟我一起奋起反抗,为了日后能够善始善终而大干它一场。”
“反抗!”“反抗!”“干它一场!”为了各自的利益,整骨堂在史上头一回如此的空前团结。
虽说自己难逃表演之嫌,但杨止水还是被这难得一见的场面所打动,动容道:“相信大伙儿都应该还记得王二说过的混帐话,他曾说不会放过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她在说到“任何一人”时故意加了重音,说得众人又不禁群情激愤、同仇敌忾起来。
杨止水继续道:“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闫王二人既然敢来我们这里撒野,咱们若是不去好好回一份礼倒也显得不通情理,我打算明天率领大伙儿到他们闫王堂去大闹一番,不知各位敢不敢去?”
“敢!”
局面比预期中的还要好,杨止水频频目视“导演”,李若芒面带微笑,偷偷的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杨止水知道自己的戏份总算可以杀青了,便道:“只要大伙儿上下一心,就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咱们。下面有请四哥为明天的行动做个具体的部署。”
众人屏息以待,期盼着更为精彩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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