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One night in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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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nightin杭州,我留下许多情......
就像小时候那样,一旦在外面的世界里受了什么欺负、闯了什么祸,最佳的避风港莫过于那个平时看起来貌不惊人、甚至有时候都不太愿回的家了。此刻的李若芒,在既闯了大祸,又给人欺负的够呛,且逃得慌不择路的情况下,首先在脑海中所浮现出的自然就是自己的家乡流洲了。然而,即便是向来乐观到底的他,都会觉得这个想法在此刻多少显得有点不切合实际。于是乎,替代者应运而生:他在根本无从辨别方向、顾及其他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轻车熟路的,朝着整个杭州城里对他来说最接近家的一个地方----东郊的那座山神庙,不假思索的一路狂奔而去。
假如张天山不给人炸晕,假如王常水年轻时也能苦练轻功,假如李若芒当年能像王常水那样从不苦练轻功,那么,李若芒绝无可能如此轻易的即可逃出生天。尽管上述条件同时成立的概率低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只要能在百分之零这一底线之上徘徊,就依然有着发生奇迹的可能性。在这场“期中考试”之中,李若芒虽然没有在正规的考试时间内表现出任何有可能及格的迹象,可他却以“曲线救国”的方式,利用逃离考场时的惊艳表现,为自己在合格者的名册里谋求了一席之地。
最初的时候,王常水还有着能将他一掌当场击毙的机会,可就在错失良机的这一转瞬之间,李若芒便现身说法般地向他阐释了“最好的盔甲就是躲在攻击范围之外”这一经典的结论:当他跃上墙头时,王常水发现自己仅能依靠掌风才可以勉强伤到他;当他冲进巷子里时,王常水发觉一件暗器是必不可少的;而当王常水总算掏出暗器时,他却已经到达了想将他看个清楚都略显奢侈的地方;当王常水追道巷口时,却已完全看不到对方的半点踪迹。在略加思索之后,王常水觉得与其说在这诺大的杭州城里漫无方向的追下去,还是尽早带着张天山回客栈疗伤才是当务之急。
尽管看不出任何被人追踪的迹象,可李若芒却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黑手正在暗中如影随形着,令他丝毫不敢懈怠,依然挥汗如雨的一路狂飙着。杨止水受了内伤,最是经不起颠簸,不住地低声呻吟着。好不容易总算是熬到了山神庙,她的内伤却也终于全面爆发开来,折磨得她连呻吟声都发不出了。
一回到故居,李若芒总算踏实了许多,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平躺下去,这才擦了把汗,总算能长长的出了口气。在将庙门关得严丝合缝之后,他顺手从老地方摸出半截蜡烛跟几块火石。然而,就在烛光终于又将庙里的诸物照亮之时,杨止水面白如纸加之浑身冰凉的状态着实吓到了他。就在方才,自己还亲眼看到了平时朝夕相处的不了道人命丧黄泉的全过程,残忍到令人无法接受、不堪回首。死亡,这种以往看似离自己还很遥远的东西、一个本该虚无缥缈的概念,如今正尤有余温的浮现在自己面前,令他不得不对杨止水的状况担惊受怕。
李若芒急道:“老大!老大!你怎么了?你可不能出事啊!”
杨止水的神志还算清醒,从他的话语中倒也不难听的出他此刻内心中的那种关怀与恐慌,自己身体上的伤痛虽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可心里面却暖暖的很是受用。只是苦于有口鲜血卡在嗓子里,吐又吐不出,想应他一声让他放心都不易做到。可是,站在她内心深处的立场上来讲,即便条件允许,她也更倾向于能将此刻的状态再稍稍延续一段时间,毕竟这些话语平日里可是绝少从他口中听到,只盼他还能再多上说几句,若是能借机听他亲口说出些真情流露的言语,那她宁肯这个伤能够来的更猛烈些。
李若芒没有令她失望,果真说了一句堪称真情流露的话:“老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办啊?!我都还没拿到那笔工钱跟散伙费呢!”
杨止水突然发现吐血原来竟是如此的简单,她伴着喷雾状的鲜血急促的咳嗽着,暴怒道:“我就......咳咳......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前来救我!果然还是为了钱!”
她奋力推开本想过来搀扶自己的李若芒,将随身所带的银两细软尽数向他砸了过去,咒骂道:“你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全都给你!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你!你们这些男人,当真没有一个靠得住!”
李若芒无声的将散落在地上的银钱拾起,默默地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中,终于开口道:“银子我算是拿到了。”
杨止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极其厌恶的把脸转向另一边。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李若芒很是厚颜无耻得收了她一大笔“伙食费”的场景,他那个唯利是图的形象在自己心中越发不堪。她暗恨自己有眼无珠,竟将一个卑鄙小人当作如意郎君。
李若芒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气:“银子我是拿到了,也就是说你我二人作为掌柜与伙计的关系也算是到头了。”
在强硬的外表下,杨止水不禁心中凄然道:“好啊,这就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李若芒却说道:“也正因如此,一直以来困扰着我的那个心结总算是可以解得开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必用那种敬畏的心态去仰望高高在上的你,或是称你为老大了。是吧?止水。”
他终于肯称呼自己为“止水”了!这还是生平头一次听到的。杨止水凭空的产生了一种痛饮了一坛醇香佳酿的感觉,身心俱醉。可与此同时,她也在心底不住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再轻易相信任何形式的甜言蜜语了。
李若芒在刚才语气的基础上又加入了一分诚恳的元素,说道:“止水,我终于可以再无顾忌的叫你这个名字了,虽然之前也很想这样。或许是我的魄力不够吧,可每当我想起与你身份上的巨大差距时,我总是没有勇气跟你保持称呼上的对等。现在你明白这些银两对我的意义究竟有多重大了吧。但是,我真心希望你能够相信,尽管这些银两对我来说弥足珍贵,可我回来救你的这件事与它们绝无瓜葛。因为在我看来,你永远都比它们珍贵的多。”

本就做足了“热身“运动的心脏,终于又开始高速运转、加速跳动起来。杨止水暗骂自己没出息,因为她知道,即便这是他专门为自己编造的一个弥天大谎,她也将义无反顾、飞蛾扑火式的前去上他一当了。
又一次看到她秀美无双的脸上浮现出凄婉无助而又渴望关怀的表情,这套组合对于李若芒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忍不住走过去问询道:“你的伤要不要紧?”
杨止水的心弦又被他拨动了三两根。但依然心口不一的冷冷说道:“你用不着再假惺惺得来关心我,我可是再也没有什么银子能给你了。”
李若芒停下了向她靠近的脚步,无奈道:“为什么我对你的好处你总是视而不见,可我随口的一句无心之言你却记得比什么都牢?你若还是不肯相信,那我也只好向你立一个什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毒誓了。”
杨止水在心里骂道:“傻瓜!你对我的好我怎么会看不到!”可一见到李若芒那种万分忧郁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她也不忍再将那些违心的话说出口了。于是乎,两个本身就很可怜,却还在互相同情着对方的男女,终于将彼此之间的那一点点隔阂给抹杀掉了。
杨止水温言道:“也不必立什么誓言了,我信你便是。四哥,我方才本不该向你乱发脾气的。其实从你赶回来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这一回没有看错人。”在她此刻的脑海中,温馨的画面又重新成为主流,即便是李若芒此前种种略显“龌龊”的表现,也都被她平反为大智若愚、在龌龊中可爱着。
对杨止水脾气的掌控,比之一场抗洪救灾的攻坚战还要难上许多,不过这次的运气不错,总算在即将决堤的那一霎那成功制止了上涨的水势。李若芒暗暗的出了口气,依然是之前那个问题:“你的伤要不要紧?”
自己从小到大受过很多次伤,可有人在同一时间送上两次关心的,这还是头一回。杨止水的眼眶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急不可待的要涌现出来,向他诉苦道:“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胸口这里疼的要命。”
李若芒束手无策道:“那便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我给你揉上几下?”
杨止水暂时还不想要这方面的关心,不由得绯红满面,啐道:“怎么你也学得这么不正经了。”
李若芒大呼冤枉,极力的保持一本正经状:“我可是真的想帮你治伤。你别忘了,在下可是专门从事按摩推拿这一事业的,手法绝对一流,客官你要不要试试看?”
杨止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总算看到她那比自己所见过最美好的事物都要美上几分的笑颜,李若芒也就放心了,说道:“你受累了,早点休息吧。”
尽管已经疲倦之极,可杨止水还是硬撑着说道:“我是好累,却又不敢睡。”
“那却是何故?”
杨止水突然垂下头去,喃喃道:“我怕醒来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这完全不像平日里气吞虎豹的“整骨堂”老板所能说出口的话,可李若芒却听得心动不已,他脱下长衫为杨止水盖在身上,俯下身去握住她的手,含笑道:“傻瓜,你胡说什么啊,快睡吧。”
杨止水知道,自己已正式告别了那种一个人为生存苦苦打拼的生活,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倾诉、可以撒娇的对象。这薄薄的一件单衣为自己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温暖,直达内心深处。杨止水握住他的手说道:“四哥,别忘了咱们的‘约法三章’,你还欠着我一条呢。我要你向我许个承诺,让我明早一睁眼就能立刻看到你。”
李若芒只觉得好笑,便顺势说道:“我哪里还欠你什么承诺了?别忘了上次你让我帮你算清帐目时,已经把那最后一次机会给用掉了。”
杨止水急道:“那你就是不肯答应了?”
李若芒知道她本就是个喜怒无常之人,此刻更是敏感之极。自己是该向她表露心迹,温言劝慰一番了。他正色道:“你听我把话说完。早先你逼我许的那些承诺,我都已如数的履行下去,并不再欠你什么。可是今天,不肖你说,我也会心甘情愿的向你许一个承诺的。止水,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更没什么钱财,那些甜言蜜语我想不出,即便想得出我也说不出口。可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愿意一辈子都好好照顾你,决不让你再给人欺负。”
这是杨止水所听到过的最顶级的甜言蜜语。
这番话李若芒此前从没排练过,可其诚恳和熟练程度却是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而杨止水那边,早已是幸福到云里雾里,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了,她喜极而泣道:“四哥,我的脾气很差,你是知道的,还望你日后能多多体谅。”
听到意味深长的“日后”这个词,李若芒知道她已然答应,欣喜之余却也感受到了些分量不轻的责任,但还是笑逐颜开道:“还是那句话,习惯了。”
杨止水着实疲惫不堪,正欲合眼,却猛然间想起一件心事,勉强着坐起身来,将双手的指尖对称并拢,摆出极道教中最为常见的那种手势,口中默默地念念有词。
李若芒见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也不便出言打扰,待她将这一仪式做罢,方才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杨止水黯然神伤道:“我感不了道长的活命之恩,帮他祭奠一下。”
李若芒的内心也迅速纠结起来,久久不能释怀,当下将双手交叉,代表阴阳交错,用阴阳教中的手法毕恭毕敬的为身在另一个世界的不了道人祈福。
杨止水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手势?”
李若芒答道:“哦,在我们流洲,悼念已逝的亲人、长辈时都会这么做的。”
杨止水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心事,一扫方才的疲态厉声问道:“对了,你干吗一直有事瞒着我?”
李若芒实在记不得自己有向她虚报什么个人资料,完全没有头绪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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