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清醒与茫然之间仅一梦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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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程蒲、黄丐为代表的几个人,正在为着一道选择题而苦苦思索、进退维谷,所涉及的选项有二:
A承认昨夜玩忽职守的行为
B暂作犯罪嫌疑人
平心而论,玩忽职守决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至少罪不容诛,与选项B两相比较的话,感觉就像是一个犯人被问及“是愿意挨上十来下杖击、就此结案?还是甘愿接受审查,审查的后果有着很大的随机性:绞刑、凌迟、车裂等等一应俱全,有多条支线剧情以供选择,隐藏结局层出不穷、千变万化。”
冷汗犹如上足了肥料的庄稼一般火速冒出,迫使这几人义无反顾地在选项A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口供一:程蒲&黄丐
程蒲在缓缓的苏醒之后,便立刻进入角色、迅速与黄丐统一了口风,而后,就是再一次的故伎重施,以更加迅猛的速度主动失去意识,黄丐恨的将牙咬得仿佛吃到了十分甘甜的甘蔗那般用力,硬着头皮道:“庄主,我与程蒲他昨晚负责湖泊附近的巡查,案发时我二人正在岸边钓鱼,并未看到任何可疑之人,我二人都可以为对方做证。”
孙痊点评:“记住!下次若再只是关注可疑之鱼的话,我便亲自踢你们下去跟它们做同类去!”
口供二:江东二张
江东二张扭捏的像个足不出户的大姑娘,谁也不愿作为代言人出面发言。然而,二人都明白,眼下可是成功逃离山庄这个是非之地的绝佳时机,坚决不容有失。张钊吓得除去推人出去的力气之外别无它物,于是乎张泓便给他强行推至孙痊面前,倒头便拜道:“庄主啊,昨晚我们压根就没去值勤,只是难得聚在一起喝了点酒,戌时末到亥时初的时候我们喝的是竹叶青......”
现场之人集体无语。
张泓略略提高了些声调,嚎啕道:“我二人心中有愧啊!还望庄主别再顾及往日旧情!请务必硬下心肠将我二人逐出山庄!这都是我等咎由自取,决不会怨恨庄主您的!”
孙痊评语:“为什么凶手不找你们两个下手啊?你们现在想走了,早干什么什么去了!不行,你二人谁也不准离开山庄半步!要走的话至少也得等凶手盯上你们再说。”
“那可全都晚了!”一直以来只是热衷于推人的张钊终于忍不住大叫道。
口供三:陆迅&周太
两个容貌、性格、人生观、世界观、业余爱好、形而上学......截然不同的男人,本不该专程趁着夜色降临的时候在一个未为人知的地方相互聚首的,尤其是当他二人恰好一方高大威猛、隔着衣衫洋溢着一股股男子的阳刚之气;而另一方却瘦削内秀、裹着长袍却也难掩一丝丝女子的阴柔之气时,这样的组合,无疑会为那些极为推崇《春光乍泄》、《断臂山》之类片子的导演、编剧们提供创作的源泉和激素,却无法为他们不在作案现场提供任何证据。终于,在媒体、舆论以及众多旁观者小宇宙爆发式的逼迫下,二人隐晦的阐释了那个总以令他们忘掉有执勤这一工作的祸源:他们用尽整夜的时间,只是为了一起观看几幅画像而已。虽说这个理由相当荒谬而站不住脚,但这却是他们供认不讳的事实。而且,人群中并不乏深信不疑者,比如说李若芒。
口供四:虞烦&鲁素
将他二人放在一处可绝无任何暧昧的意思,他们只是难得的两个尽忠职守、没有利用夜班时间将生活充实到丰富多彩的人。然而,偏偏只有他二人缺乏着某个能为自己不在作案现场做出证明的人,这不可不谓之为一个悲哀的讽刺。就如同浩如烟海的贪官污吏中,艰难的活着的那几个两袖清风之人,虽问心无愧,虽终究会得到道德标准上的赞扬,可身处那个时段的他们,所承受的煎熬和非议却也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口供五:杨止水&李若芒&周夕
令李若芒很苦恼的是:在甘狞生前,每当命案发生时都会被他很发散思维的诬陷为凶手。然而,就在那个思维发散者再也无法作出任何发散的现在,他自己的嫌疑度却并未由于对方的永久封口而有所缓解,反倒像煮上了水却给人忘却后的水壶盖一般大有升腾的涨势,仔细想想,或许这都是拜自己在擂台上的那句生平少见的狠话所致吧。

“别以为我没胆杀你!我便是一刀宰了你又有谁能奈我何!”这是他的原话,虽说他已明确表达了自己即便动手也将会用刀来砍人的立场。但很明显、却又很不幸,在场之人更为看重的是甘狞被杀的这一结果,而非其过程,更无关乎手段什么事。这就像某些单位在审核新人时,注重的只是他的文凭,而非他在获取文凭的论文之路上究竟采取了哪些高科技手段(例如说找枪手),更不会去过问枪手行业里的最新市价了。
作为《李若芒少年事件薄》的作者,尽管当时的他很想大声的为自己辩解:“你们见过哪部侦探小说里天天吆喝着要杀人的那个角色真的就是凶手了?!真正的凶手通常都是那个最不起眼的人!大家都这么写!我也不会例外!”然而,另一个足以引领这个案子走向的因素,使得他不得不无奈的选择了在沉默中灭亡而不是爆发:尽管只有鲁素、虞烦两人认真履行守夜的任务,可这对于发生在甘狞卧房的这起谋杀案来说,已经足够了,分别位于通往甘、李、周三人房间必经之路上的他们整晚都未曾见过任何可疑之人,这也使得与甘狞一墙之隔的李若芒越发成为了目前走在时代最尖端的人。
稍稍帮他将满身污点擦拭些许的是昨晚还刚刚陶冶过的琴音律声:案发之际,三人正举办着一场偶像与fans之间的极小型琴友会,尽管这个理由多少有些不够严肃而难以服众,可这根连稻草都称不上的救命蒿草一旦给李若芒抓住,便再不松手。
虽说近在咫尺,可当李若芒再次成功回到自己房间时,却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杨止水虽说反对极道教以外的一切迷信活动,却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或许就是那个全宇宙都难得一见的、拥有“克邻居”之命:她的连续两任邻居俱已遭遇大不幸。
强迫自己回想着甘狞房间里本不堪回首的情景、众人的口供以及当时的面部表情,李若芒的脑子再次开始犯浑,犯浑的感觉只是一个瞬间,却又风马牛毫不相及的牵动了胸口的伤势,使得他不得不缓缓躺下身去,不敢再有丝毫杂念。
昏昏沉沉到近乎不知身在何处的熬到夜里,杨止水的几句抱怨声稍稍引起了他的关注:“这建在湖面上的屋子潮气还真是重,被褥在地板上放上一天便这么湿嗒嗒的了。”
李若芒头晕胸闷,只是回应了一句“嗯”便不再出声。
杨止水还在为邻居的事耿耿于怀道:“四哥你还是早点休息吧,等明日养足了精神,咱们挑一间四面谁也不挨着的房间搬过去。”
“嗯。”
仿佛已经成了一种潜意识下的惯例,每每心情不佳的入睡总会有梦魇拌其左右。
这注定是一个多梦的夜晚。
今晚这个像极了中国新锐导演代表作品的梦,是由1/3科幻片、1.5/3恐怖片,以及0.5/3爱情悲剧所串联组成的,在观看之前的2.5/3时李若芒居然梦到自己实在不堪忍受视觉上的折磨,从而在梦里睡了过去。只是在大片即将结束之际,他毫无征兆的在梦中睁开双眼,眼前分明亭亭玉立的站着一个女子,却是阿玟,她撑着那把油纸伞,俏生生的站在淅淅沥沥的雨中,若即若离的向自己倾诉着什么。李若芒虽然从未听过读唇术这种高级词,但依然隐约的看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在问道:“四哥,你送我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我送你的那样事物,你也会对它好吗?”
李若芒毫无征兆的睁开双眼,就像在梦里出现的那个样子。此刻的他,心中浮现出了一个骇然到无以复加的念头,让他分不清究竟是梦是幻还是现实。
今夜,注定失眠。
他一反方才略加思索便会头疼欲裂的常态,脑子转动的像受了惊的烈马,夹带着极端高速的行动力,想到了许多,他想到了案发现场即甘狞房间里所放置的酒菜,想到了甘狞临死前安然自若、毫无反抗的表情,想到了凶手在今天收录口供时的种种作态。
黑暗中的李若芒不由得浑身颤抖不止,却并非保温措施的不当。这身颤抖,源于内心深处的对于杀人事件的恐惧,更源于第一次成功断案后的激动,然而,最大的根源,却是愤怒,是对于那两个卧底极其出离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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