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前。。。
宛城
“子路，一切都准备好了么？”我背着双手，立在城楼之上，双眼平视前方，眼前一片深邃与苍茫。
“鑫君，所有军民已经集合完毕。一共四个方阵，分为朱雀玄武青龙白虎。每个方阵二千五百人左右，一共一万。其中精兵七千，老弱妇孺三千。。。”子路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不愿意面对如此事实，蔡国人的祖坟是在他带领下挖开的。而现在，蔡国的臣民要被他和鑫君驱使着去送死。。。“鑫君，真的只能用战争解决么？我相信如果派颜回去楚国说情，楚王会放过蔡国百姓一马的。”
“子路。”我转过身来看着他，仅仅一天，他瘦了许多，颓废了许多。我知道他承担的压力比我大得多，是他背叛了他师傅的理想，转而相信我所说的拯救百姓的学说。子路是好战斗勇之人，让他堂堂正正率军打仗是他求之不得的梦想。但等到他见识到了我恶魔般的手段时，他的良知告诉他我不值得他相信－－我的心机太深，计策太毒，绝不是他所崇尚的仁义之人。但是，蔡候的所做所为他也看在眼里，他知道这样的君主即使由师傅来辅佐也免不了覆灭的命运，到头来百姓的涂炭要遭受地更多。可以说，支持他一直走到现在的，是我和他的兄弟之情。对和错只能留给结果去检验，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据自己不会有任何怀疑的信念走下去。三个多月的相处，他相信我的善良；成为大司马，统领上万军民，他相信我的实力；如今置之死地，所有的理念的对错与伦理的正邪都变成了一句空话，只有对兄弟的信任驱使他前进。虽然内心挣扎得厉害，但语气却毅然决然。
“现在的我，好像也变成了把民众的生命当作工具利用的人了。不知道，我是属于我自己曾经说过的‘君子’还是‘小人’。”面对子路，我坦诚相对，没有什么话我不对他说的。“我没有给民众许下虚无飘渺的诺言，但我确实把他们逼上了绝路，所以我是小人。我不知道在我们前方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陷阱还是胜利？自由还是另一个暴政？但我知道我必须赌！不赌，历史就只会继续循环，百姓只会继续被朝代的更替所倾轧，无数像今天这样的战争与杀戮还会在我中华大地上一再重演。子路，这是你所希望的么？要知道，王道所建立的次序已经被霸道所打破，渴望君臣父子各守其位，已经不符合人们愈加贪婪的野心。乱世之中，如果可以只靠一张嘴就可以一统天下，以你师傅之圣明，恐怕早已结束百姓的水深火热了。但是，子路，你师傅还没有醒悟，乱世也许还要持续上百年，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要叫醒你的圣人师傅，缩短乱世的进程啊。”
一阵寒风，将我的衣袖与长发吹起，我的表情冰冷到了极点，但我的心却像身边的火把一样熊熊燃烧着。
“子路，让每个人穿上黑色丧服，这样在夜里不容易被发现。”我命令道。
“是的，大司马”子路现在的身份是都督，是一万人的统领。军人的身份，使我和他的对话不再有任何感**彩。
“带上你们在坟地挖掘到的泥土，分发到每个人的手里，进攻的时候涂满全身！”
“是！”子路不明白我的目的和泥土的作用，之前曾经被命令过要把所有棺材周边的泥土统统带回，我只是说到时候自有妙用。现在果然要用到了。
子路得令而去，立马奔赴校场。而此时的我，却一个人站在城楼上，继续眺望远方楚军的大营：等待着宛城百姓的到底是万丈深渊，还是希望的曙光？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为上帝的娱乐事业做贡献。”想起这句话我不禁感到好笑，是啊，此时此刻我又想笑了。面对上帝，人类的尊严居然仅仅体现在玄幻小说里。对即将开始的大战，这一切是多么讽刺？我们所相信的伟大，王道，民主，发展，到头来只是上帝和他的牌友之间兴致勃勃的谈资。有限的人类，面对无限的未知－－－我们可以像西方探险家一样豪气满怀，也可以像我现在这样玩世不恭，也可以同时具备这两者。然而这些都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因为有限面对无限，有限永远是沧海一粟，如同恒河的沙粒，我们可以强调自身的存在，也可以感叹自身的虚无－－－乐观也好，悲观也罢，关键是选好自己的路，或是急促，或是悠闲地往前走。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当好一名称职的人类，最好能成为史诗中的英雄，就算是我的目标吧。
“你不去检阅你的军队，或者继续发表鼓励他们送死的演说么?”一个声音从城楼的阴影处传来，柔媚温和的声音，充满讽刺的意味，却让人无法产生讨厌的情绪。
“你不是一样，没有去送你那身为副都督的夫君？”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迷人的身形，结合无与伦比的气质，能让所有第一次见到她的人深深沉醉：那牡丹高贵的忧郁，那芍药热烈的优雅，那玫瑰娇弱的明艳，那百合纯净的飘逸，那樱花烂漫的凄丽。。。完美地结合在她的一笑一颦中。仿佛她的到来能带起一阵花香，让人心神荡漾。没错，她就是蔡国第一美女，星。
四处游荡的三个月，四个大男人，我，子路，颜回还有那个死去的车夫经常谈起各国的风土人情。赶车的人是个中年汉子，地方去得多而且能说会道。四个男人在一起，怎么能免得了不谈女人呢？我也是在他们的YY中了解到了各国美女资源的分布情况。楚国第一，吴国第二，齐国第三，剩下的国家不相上下。三个家伙常常争论谁是各国的第一美女。根据他们曾经的描述，我已经肯定此时，亭亭玉立在我面前的必定是蔡国的第一美女，“星”了。
星曾经是秦国最有名的歌姬，许多王储贵族都希望把她取为妻妾。但星的美貌与才华为她赢得的超然地位，她人格的独立使她不会像其他歌姬一样被他人的命令所左右。有一天，她厌倦了秦国的无礼和霸道，以及文化上的贫瘠，决定周游列国－－离开秦国，开拓视野，寻找自己下一个归宿，以及那个可以给她幸福的人。她所到达的每个国家，从国君到平民都给予她极高的礼遇，她也尽力以最美的舞蹈和乐曲回报。每到一个大国，她都企图说服那里的国君不要再发动不义战争，给小国一个生存的机会。在她眼里，大国欺辱小国的行为只会残害两国的百姓。但她的被忽略是注定了的：虽然表面上尊敬她，可是那些国君，大夫，依然只是把她当作消遣的物品而已。于是她一气之下，不再接受大国的邀请，转而在各个小国之间巡游。宋国，中山，陈国，郑国都有她的足印，直到她来到蔡国，遇见了那时掌控宛城守军的千仁将军，千仁将军的仁义和博爱将她深深吸引－－她告诉自己这个人将是她的夫君。于是一年前，她在蔡国定居下来，与千仁结为夫妻。从此幸福地生活着，直到这三个鲁人以及两万楚军的到来。。。
“大司马不是明知故问么，千仁职责所在，怎能临阵退缩。不像某些人，只知道鼓动他人送死，而自己却只会龟缩在此地！”看着美人生气，居然也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情。但我还是不敢再去看她，因为她的美丽带来的杀伤力已经到了使我的决心产生动摇的边缘。突然之间，一阵强烈的孤独涌上心头。自己的理念不被任何美好的事物接受：子路代表的信义，星代表的美丽与爱情。好像自己看得起的人里面，唯一不表示反对的只有子渊而已。而其他人不是怀疑就是唾弃，仿佛我是世界上最大的野心家，我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忠实践行者。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激怒我或者打击我对拯救你丈夫的性命没有任何好处。”我转过身去，继续望向黑色的天边，天空中飘起了小雨，潮湿的空气携带着刺骨的寒冷吹进衣袖和衣领，晓是我颇为健壮的身体都不禁一阵战栗。“回去呆在你丈夫身边吧，我会特许他晚半个时辰加入战斗的。”
“我和他不需要你的怜悯！”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对他而言，为国捐躯是军人的义务和荣耀，他会为了保卫宛城的百姓贡献最后一滴鲜血。”
“是么”我幽幽地说。“我等待着他用行动来证明。”
“你是冷血动物么？”年轻的声音终于按捺不住了。“你明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他们，你还要把他们往死神那里送。难道，只有一天的大司马的头衔就可以让你如此疯狂么？楚国的确是不义之国，但是你所谓的抗争却是利用他人实现你自己的野心而已。”
过了好久，我和她静静地矗立在风雨之中，我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思考。很奇怪的，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在一个北风呼啸的夜晚，在一栋教学楼的阳台外面，和另一个女孩一起倾听彼此的心跳。那是高考前夕，所有人都在自习，只有我和她偷偷跑到了出来。“对你来说，我也只是你调剂生活的工具对么？”依然是一个略带沙哑却让人心醉的声音。我不敢回头，因为她说的话我使我无从反驳。“你不曾爱过我，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所有的巧合都是你计划安排的，每个人都只是你的棋子而已。。。”“从开始的那一封信，到发成绩单的约定，从你抛下我一个人去韩国读书，到你现在又回来跟我一起面对高考。。。这一切，都是你导演的的对么？”声音越来越急促，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降到了冰点。
“你看上去比谁都多情，实际上却是比谁都冷血！”
冷血！冷血！原来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啊。。。
长叹一声，慢慢脱下自己套在外面的长衫，转过身为星轻轻披上。与她俏丽的身影擦肩而过，我走下城楼，消失在黑暗之中。我不想解释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既然美丽的事物总是被同类所吸引，而被异类所嫉妒。那我被美丽的事物抛弃，怨恨的唯一解释就是我是丑陋的和可鄙的了。既然如此，也就不用再为过去悲伤，为现在彷徨了－－－
“只有冷血的乱世，才适合像我这样的动物出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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