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烟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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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宜州城被“萧索”两个字所萦绕,几近光秃的梧桐树枝在薄纱般的细雨中颤动有些无助。街道上不时窜过几个用手遮着额头的行人,卖菜的空架上残留着几片枯黄的树叶,在渗透着几许寒意的秋风中不情愿的缓缓旋转。
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沿着宜州城最大的街道踱行着,马上跨骑着一个浓眉大眼皮肤白皙的蓝衣少年。少年将马缰提在胸前,害怕这匹马失足狂奔起来。马蹄声荡漾在两丈宽的街道中,伴奏着落寞的气息,微风掀起了少年的额发,细雨打湿了他的脸庞。
这是十七岁的张楚然第一次独自出远门,自从他的父亲在四年前去世之后,他一直都呆在幻剑山庄潜心修炼如梦歌,如今已经练成第三章。张楚然猛地吸了一口淡凉的空气,笑道:“感觉不错。”宜州的秋天来的特别早,而凄凉的气氛最适合吟诗作词。张楚然忽然心中一动,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赫地起身跃下马,顺势抽出鞘中的竹剑,左脚一蹬地,身体在半空中顿了顿,右手一扬一挥,凭借近十年的内功不停挥舞竹剑。随着原本嵌在墙上的细石纷纷落地,一行行行迹清秀的字体浮现在墙上:
雨清风凉十月暮,
念故处,正值深秋天初肃。
断肠不忍争顾,
宜州城外,隐隐两三树。
天高云淡寒霜瞩,
不归之人,此时情最苦。
一叶枯,千叶枯,
楚楚茫然,唯有乡愁盈腹。
张楚然将自己的名字融入最后一行词中,双脚刚好落地,未及站稳,一群衙役便围了上来,带头一人冲张楚然喊道:“小子,可让我逮到你了!让你到处刻广告,兄弟们,给我拿下!”
“等等!”张楚然忙道,“我什么时候刻广告了啊?我刻的是词!”
“哦?”带头的人摸了摸下巴,然后问身边的手下,“墙上什么字啊?”
“回大人,是一首词。”
那带头的又看了一眼张楚然:“词也不能乱刻的啊!你发神经啊没事干下雨天跑到墙上来刻字?别多说了,破坏公物,修墙费三贯。”
张楚然不想多罗嗦,扔下三贯钱道:“请问江南烟雨楼在哪里?”
“啊?问路啊?再加两贯!”
张楚然又掏出两贯钱,心中只想赶路不愿纠缠。
那带头之人掂了掂手中的钱笑道:“出东城门走三里地便到。”
行至东门外的时候,小雨已经渐停,湿润的泥土有一股陈旧的气息,马蹄溅起的泥水沾满了马腿,山路在眼前崎岖起来。满山的梧桐零星的飘落着暗黄色的梧桐叶,每一张叶子都是秋天的眼泪。
张楚然心想,这江南烟雨楼为何设在这样偏僻之处,江湖上的东西都要搞的神秘兮兮的。江南烟雨楼不是一座楼,而是江南最大的文武学堂,各路富家子弟和江湖上掌门的子女很多都被送往这里修学。张楚然的母亲告诉他,他已经练成第三章如梦歌,再下去她就不能指导他了,江南烟雨楼的楼主又是张楚然父亲生前好友,所以让他到烟雨楼来也好文武兼修,幻剑山庄暂由他母亲打理。
在半山腰上,张楚然看见了自己要找的建筑:江南烟雨楼的门楼。右边挂着一个竖写的牌匾,上面用毛笔楷体写着五个大字:琴棋书画飘。转头一看,左边也悬挂着相同的牌匾,也是五个大字:诗酒医剑刀。
“琴棋书画飘,诗酒医剑刀。”张楚然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是烟雨楼的十大绝技,“飘”是轻功的意思。张楚然再抬头一看,横梁上也有一副牌匾,从右往左横写着“江南烟雨楼”五个大字。
张楚然跳下马牵住马缰正准备迈步上前,忽然眼前闪出两个姑娘。她们穿着紫衣白衫,个子高一点的姑娘身材挺好,而个子矮一点的那个小巧玲珑的。
未等张楚然开口,身材好的姑娘抢先道:“公子,请问江南烟雨楼在哪?”
张楚然吃惊的朝她身后门牌上“江南烟雨楼”五个巨字看了一眼,忽然明白这姑娘肯定不识字,便笑道:“这里就是了。”
只见这个姑娘脸唰地一红,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这时那个小巧玲珑的姑娘开口了:“公子,你长的好帅啊,不如你娶我做小老婆怎样啊?”
张楚然听了浑身一抖,接着往后一跳,口中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小姑娘上前一步接着道:“快说好,等下请你吃东西!”
张楚然往后有退一步道:“你是...什么人?”
小姑娘顿时脸色一沉道:“公子眼力好差哦,我自然是女人啊!”
此时后边的树林里传出一阵笑声,张楚然回头一看,先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张楚然一眼认出他,喊道:“楚逸秋!”
楚逸秋一个箭步奔过来笑道:“张楚然你总算是来了。”
楚逸秋身后又闪出一人,此人眉清目秀,绿衣红袍,手中摇着一把折扇。张楚然问道:“原来你也在这里,这位是?”
“哦,”楚逸秋看着红袍少年道,“他叫唐巨龙!”
唐巨龙冲张楚然一笑,露出几颗暴牙,道:“张张张张张庄主,你你你你你你你好。”
张楚然背后一阵冷汗,心中紧张也结巴起来,勉强回道:“唐唐唐少侠你你好。”
唐巨龙一跺脚冲楚逸秋道:“逸逸逸逸逸秋,他他他他学学我。”
张楚然一听心里更紧张,颤道:“我我我我我没没没没有学学学你啊。”
楚逸秋道:“张楚然你紧张什么?”然后指着唐巨龙道:“他是四大魔门‘长青洞’的少掌门。”
张楚然舒了口气道:“原来是唐少掌门!”
忽然想起身后两位姑娘,忙问楚逸秋:“她们是?”
“哦,她们刚才打牌输了,所以...没把你吓到吧?”楚逸秋笑道。
张楚然咽了口口水心想打牌输了要这样啊?楚逸秋指着小巧的那个姑娘接着道:“她是...”
“小老婆?”张楚然忽然接到,除她以外的众人大笑。“小老婆”跳起来把张楚然的头猛地一拍道:“本小姐叫凌可!”顿了顿说:“你死定了,你刚才没说‘好’,算我失败了,还要重新来!”
“啊?”张楚然心想打牌也不容易,便道,“那我说好就行了吧?”
“晚了,”楚逸秋在一旁道,“要换一个人。”
“这么绝啊?”
“以后你跟我们玩就知道有多绝。”凌可道。
“那这位是?”张楚然突然想起还有个姑娘。
“她叫赵子妍。”楚逸秋说。
“原来是国姓啊,呵呵,赵姑娘,我带你进江南烟雨楼吧?”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赵子妍微微一笑道:“张楚然是吧?有本事跟我玩骰子!”
“要玩等会玩,”楚逸秋道,“我们先进去。”他指了指江南烟雨楼的大门。
“你们怎么不去念书在这里玩啊?”张楚然问楚逸秋。
唐巨龙在一旁插道:“因因因为我我我们今今今天休假。”
“哦--,”张楚然应道,此时他们已经走入大门,忽然跳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手里拿着一根扫把,厉声喝道:“什么人!?”
楚逸秋解释道:“他就是今天新来的张楚然。”
“是么?”白胡子老头看了张楚然一眼,然后对楚逸秋等人说,“年轻人,现在江湖上骗子多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张楚然?”
“我们小时候就见过啊!”楚逸秋解释道。
“见过有什么用,现在不是流行易容术么!”白胡子老头道。
张楚然偷偷地问身边的凌可:“哎,小老婆,这个老头是谁啊?”
“啊哟!”传来张楚然一声惨叫,凌可跺了他一脚道:“这里没人敢这么喊我!乱喊你就死定了!”

赵子妍凑过来道:“张公子别理小老婆,嘿嘿,那个老头是我们这儿的看门老爹。”
“你怎么也喊我小老婆?”凌可怒道。
“不行啊?”赵子妍呵呵一笑。
“那他叫什么名字啊?”张楚然继续问赵子妍。
“他就叫看门老爹啊!”赵子妍道。
“靠,还有叫四个字的...”张楚然话音未落,看门老爹就已经举着扫把冲了过来,口中叫道:“张楚然是吧?有本事用如梦歌接我两招!”张楚然正欲抽剑,看门老爹却先一步被一个石头绊倒了。
“走吧,”楚逸秋拉着张楚然,“他不会武功,而且还是神经病。”
“你不也是神经病么...”张楚然心中这样想,没敢讲出来。
一行人带着张楚然到马厩里栓好马,楚逸秋向张楚然介绍道:“你刚才看见门口那些字了吧,琴棋书画飘,诗酒医剑刀。”他指着唐巨龙道:“他就代表着我们烟雨楼的‘书’字,也就是书法。”
张楚然看看唐巨龙,唐巨龙微微一笑,从胸口衣中掏出一把扇子,哗的一展,上面白底黑字写着两个字:“正是”。“字倒是好字!”张楚然心里想。
“这位就是我们烟雨楼的‘琴’字了。”楚逸秋指着赵子妍道。
“小老婆呢就是‘医’字。”楚逸秋接着说。
“谁要再敢喊我小老婆,我就...”凌可极力想着有什么可以威胁的东西,“我就把鼻涕擤出来糊在他的脸上!”
“没这么恶心吧?”众人齐道。
“嘿嘿嘿,”楚逸秋一脸坏笑,“小老婆,你事儿还没办完呢。”
“你说要找谁?”凌可道。
“按照我们打牌的规则,必须找不知情的人。现在不知情的有跟我们熟又是你异性的人也只有程安了。”
“程安是什么人?”张楚然问。
赵子妍接到:“天雷门听过没?他是天雷门门主的儿子,会使刀,所以使我们楼里刀的代表。”
“现在只有在澡堂才能找到他了!”楚逸秋说。
“不是吧?”凌可叫道,“你让我进你们男生澡堂。”
楚逸秋拍了拍凌可的肩膀道:“放心,我帮你叫出来!”
张楚然随楚逸秋前往澡堂,张楚然心想,这个楚逸秋好像不神经了诶,也似乎没有大侠病了。刚想到这里,楚逸秋转过来对张楚然说:“刚才说了他们,还没说我呢。看到门牌上的那个‘剑’字和‘棋’字了吧,那就是我!”
“这么拽?”张楚然道,“你一人占两样?”
“那是,”楚逸秋道,“我是一代大侠嘛。”
这时走后面的凌可追上来问张楚然:“刚刚楚逸秋跟你说什么?”
“不要说!...”楚逸秋急忙喊道,可惜话音未落,张楚然已经脱口而出:“他说他是大侠。”
凌可与赵子妍和唐巨龙对视了一眼一起喊道:“打!”
于是楚逸秋被一顿暴打。打完赵子妍拍拍手对张楚然说:“我们都习惯了!”
神经病还是神经病。
澡堂门外,楚逸秋已经进去了,张楚然和唐巨龙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浴袍的圆脸少年走了出来,不仅仅是脸,张楚然感觉他的五官都特别圆。楚逸秋跟在他身后,唐巨龙在边上说:“我我我我来介绍哈,他他他他就是我我我我们的刀刀刀刀王,程程程程安!”
“什么刀郎,是刀王好不好!?”程安厉声道。然后对张楚然说:“你就是幻剑山庄庄主张楚然?”
“嗯,不错。”张楚然笑道。
“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领教张少侠的如梦剑法!”程安道。
“你怎么第一次见面就想着打架啊?”楚逸秋在后面说。
这时凌可跳了出来,大叫一声:“老公!”然后冲着程安跑过来:“老公,我可找到你了!”
程安明显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你小老婆啊,你不记得啦?”凌可笑嘻嘻的说。
程安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道:“打牌又输了吧?”
看门老爹这时又举了扫把冲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青衣青袍,胡发半白,眼睛瞪的老大。
众人齐声道:“楼主!”
他就是烟雨楼楼主常天书。常天书跑到张楚然跟前道:“你就是张楚然?”
“正是,伯父好。”
“你怎么喊他伯父哦。”程安道。
“不如喊岳父。”楚逸秋笑道。
常天书也不生气,只是接着对张楚然说:“看门老爹说你是假的,你可有什么凭证?”
张楚然从兜中掏出母亲写的书信。
“光有书信不行,万一你是半路上遇见那个真的张楚然,然后把他先奸后杀,夺来此书信以冒充张楚然从而达到不轨的目的...”常天书严肃的说。
“我反对!”楚逸秋道,“男的对男的怎么可能先奸后杀?”
“先不管那么多,”常天书道,“现在唯一证明你身份的办法就是如梦歌。”
群众的意思是张楚然还是耍一套如梦歌,因为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瞬时这片空地上挤满了围观的学生。
“你们这里有多少人啊?”张楚然问楚逸秋。
“一千左右啊。”楚逸秋看看四周,说,“现在是你勾引美女的好机会,等下让唐巨龙跟你过招,他肯定打不过你,你就可以扬名烟雨楼了。”
“不是吧,打赢唐巨龙就能扬名烟雨楼?”凌可道,“那人人都可以扬名了。”
“废废废废废废话,他他他他还不不不一定打打打打的过我呢!”
“呵呵,”常天书笑道,“是真是假试试便知。”
这时唐巨龙已经从袋中取出一把折扇,唰的一展,红笔写了两个字:“出招!”
围观群众自觉后退十步,形成一个圆形的空地。张楚然心想,还有这种怂恿学生斗殴的老师啊,不料唐巨龙已经一扇挥来,常天书在一旁叫道:“二位点到为止啊!”
张楚然一个撤步,从背后拽出那把竹剑,身体一跃而起,剑在空中划了半个怪圆,手腕一抖,形成一道半圆形的剑气,唐巨龙身形右闪,左手收扇,横的向张楚然颈部扫去。张楚然左手推挡,扣住唐巨龙的手腕,唐巨龙将扇子又猛的展开,张楚然后撤半步,剑却未撤,忽的向前捅去,把唐巨龙的纸扇给捅破了。唐巨龙急忙收扇,夹住张楚然的剑,张楚然就地一阵翻转,哗的一声,唐巨龙的扇子顿时变成了一根根竹片散落一地。
唐巨龙向后退去,又从背后抽出一把扇子,打开上面写着:“好厉害!”张楚然一看,这人怎么这么多扇子啊,而且每把扇子上还写着不同的字。唐巨龙正欲继续进招,常天书喊到:“好了,不打了,果然是如梦歌!”
唐巨龙说:“我我我还没没输。”
张楚然道:“你也没赢。”
“我还有好好好好多扇扇扇扇子!”唐巨龙道。
“那你留着乘凉用吧!”张楚然笑道。
此时人群中议论纷纷,张楚然的即将到来在烟雨楼中早已传开,因为张楚然四年闭门不出,所以让大家都觉得很神秘,很神秘的人武功肯定很高,今日一见,两招之内折损唐巨龙的看家武器,果然很厉害。
此时程安提着木刀上来了,冲张楚然道:“既然是真的张楚然,那我要好好领教如梦歌了!”
“喂!人家刚刚到这里就要和人家比武,太不厚道了吧!”说话的人是常天书。
刚刚不知是谁要比武的,张楚然心想。
程安思考了片刻道:“好,下次再比!”
常天书道:“楚然,你先随逸秋去看看你的房间,然后到我这里来!”
他说完转身离去,众人也瞬间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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