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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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毕,毛师傅施招魂术,招摄花姑娘散失的魂魄。人死之际,七魄先散,次之,天地两魂飞离,最后才是命魂,倘若命魂不离,就极可能变成僵尸。
僵尸之所以头脑简单,行动笨拙,四肢僵硬,就在于它的魂魄不健全,这就好比丢了魂的人一样。但丢魂的人是活人,身体柔软,僵尸则不同,它的身体已经死了,所以**。
故而,要度僵尸,需得先将它散失的魂魄招回,当然,前提条件是这僵尸还未完全丧失本性才行,否则就没法招回它散失的魂魄,也就度不了它了。
毛师傅焚香表奏神灵,次念咒请神(不同的招魂术,所请的神,所念的咒,所用的符,所踏罡之步法皆有不同)。
请过神后,毛正一唾水一口,右手持剑,左手捧札,步罡,高声念咒毕,焚玉札,右手执扇,左手捏诀,复念咒:“咨尔XX大圣追摄吏兵,齐持玉札径往十方三界、天牢地狱、生方死户,追摄所荐亡魂来赴法坛承功迁化。速追!”毛正一扇了一扇,接念:“速摄!”再扇,念“速至!”再扇,念“急急如XXXX律令。”
院中忽一阵风吹过。不一时,便见数颗大如鸡卵的鬼火飞入院中,毛师傅取过一乌皮囊,将魂魄一一收入囊中。此囊名为蓄气袋,又称勾魂囊、因是用鹿皮所作,故又名鹿反袋,是道士云游时用于放药物的,此袋亦能收人魂魄元气。与佛家的乾坤袋(元气袋)相似。
花姑娘命魂尚在肉身,需另行招摄。毛师傅剔了她额上魂火,以剑贴额摄其命魂,试了三次皆未成功,不禁大感困惑。
巫贤问:“毛师傅,怎么了?”
毛师傅摇头道:“怪了,居然摄不出她的命魂。我再试试看。”
毛师傅捏诀步罡,又试了几次,谁知非但不行,反令花姑娘发起狂来,被她挣脱麻绳,长发贲张,嗥嗥大叫。毛师傅用镇尸符也镇之不住,又被她绷断了红绳,戾叫着扑向巫贤,直掐过来。
巫贤怕她伤了四喜,不敢躲避,双手一箍,锁住花姑娘双臂。花姑娘张嘴要咬他,幸被振英扳住了她脑袋。
毛师傅一个扫腿踢翻花姑娘,巫贤和振英两人一个按脚,一个按手,骑在她身上,把她死死地压住。
毛师傅趴下,再看花姑娘耳孔,内有干血,这是他之前就已发现的,只是他以为是塞朱砂时弄伤的,所以没在意。现在细细想来,却颇为可疑。
那张癞痢是个什么东西,岂能懂招魂、封魂之术?背后只怕另有高人。
“师傅,你在傻想什么呢?快动手吧!”振英叫道,“我们快按不住她了。”
“你吵什么,我不正在想办法吗。”
毛正一边走边想道:“若是高手,手法必定熟练,断不至于塞点朱砂就弄出血来,莫非其血另有原因。”
他趴下再次仔细观看,里面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像是一只白色的虫子。毛正一吃了一惊,道:“尸虫!”
此尸虫非指尸体腐烂所生蛆虫,而是三尸之虫。三尸:一为上尸,名彭倨,居人头上,在上泥丸——又名上丹田宫,位在眉后三寸;二为中尸,名彭质,居中泥丸——又名中丹田宫,位在人心后三寸三;三为下尸,名彭矫,居下泥丸——又名下丹田宫,位在人小腹脐下三寸,入腹三寸七分。
人死之后,三尸方得超脱,所以,三尸俱为恶,欲人早死,逢庚申日,则说人罪过,好减人阳寿。故而道教有守庚申法及除三尸九虫法。
以花姑娘的情形看来,她的三尸虫似乎并没有离开肉身,至少居于人头中的上尸之虫未能得脱,尚在其脑中。
“振英,快,快进屋去拿白芷来!”
“哦。”
振英跑进屋,又回头问:“师傅,白芷放在哪里,又是怎样的,我不认识?”
“药柜里,上面贴着名字,自己找就是。再把研钵也拿来。”
不一会,振英拿了白芷根和研钵出来,毛正一命其将白芷放研钵内捣成细末,掇末入一小铁碗中,下以火燎之,渐发香味。
白芷根有香味,为三尸所憎恶。
毛正一令巫贤按住花姑娘脑袋,迫其闻香。花姑娘满脸痛苦状,拼命挣扎,巫贤一人按不住,他姨娘赶着上去帮忙,方按住了花姑娘。
吸了一会,花姑娘全身不停抽搐,眼珠上翻,身子挺直,两只肥肥腻腻的白色虫子从她耳朵里爬了出来,皆有小拇指粗。
四喜看见如此呕心的东西,吓得跳起脚来,一不小心,把其中一只踩死了。毛师傅想制止,可是没来得及,幸好还有一只尚在,他用剔甲刀将它挑进一只小小的玉瓶子里封好。
东方天色已经微明,鸡已经报过一次晓,时间紧急,毛正一先放下虫子不理,再次施法摄花姑娘命魂,这一次非常顺利。

命魂一出,花姑娘身子便软下去,彻底死绝了。
毛正一将花姑娘魂魄收在一起,行超度法事,度她亡魂入狱。
天亮之时,大家都累了个人仰马翻,不过,事情总算完结了。
四喜早掌不住,悃得要死,巫贤便吩咐姨娘先送她回家去。
待她们走后,巫贤心里头一直存着个老大的疑问,到这会,方得空问毛师傅。
“毛师傅,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实不相瞒,早在数天前,花姑娘就曾显魂找过我,因她被人割了舌头,也说不出话来。当时,我以为只是个梦,没留心,但现在想来,这事儿还真叫我纳闷了,你说她为什么会来找我呢?我跟她好像没什么交情。”
毛师傅想了一想,拿出那只玉瓶来,说:“巫贤,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巫贤睁眼细看,里面那只虫子很像蚂蟥,颜色却是白的,他说:“是尸虫吧?”
“错!这不是尸虫,一开始我也以为它是尸虫,但现在细一看,方知不是,它是只蛊。”
“蛊?”巫贤惊愕万分。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不过它的的确确是只蛊,而且还是苗疆五毒教血尸宗专有的蛊,他们赶尸靠得就是这蛊。”
五毒教真名五荼教(更早前名为五茶),因讹传讹,遂成五毒教。五荼教原是苗疆地区一支由五个部族组成的军事联盟,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联盟不复存在,但五族的巫师承袭了这种机制,组建了五荼教。五荼教下有五支宗派,其首领称为大鬼主,五派平时各行其是,只有遇到共同的敌人时,才会联合行动。
血尸宗即是五宗之中的一支。在苗疆的赶尸匠,除了道教的人外,余皆为血尸宗弟子。血尸宗赶尸术与道教有所不同,他们不仅封魂,而且还要下蛊。也就是先封魂在死尸体内,再把蛊放人耳孔中,让蛊钻入人脑,再加以控制。为防止蛊不听话,从死尸耳中爬出,因此,需得用朱砂封住耳孔。用此种方法赶尸,比道教的赶尸术要方便得多,路上根本不用担心所赶之尸会跑掉。
因为此蛊非比寻常,乃是用三尸虫炼化而成,若是死人被它叮在脑上,就会成为受控的僵尸。倘是活人,虽不致变成僵尸,却也会被蛊主所控制。
血尸宗除了会制蛊造僵尸赶尸外,还会一项巫术——血咒,此术之邪,令人闻之色变。
巫贤说吃惊地说:“这——这怎么可能,且不说这是苗疆的蛊术,单就花姑娘而言,谁会对她下这手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毛师傅直视着巫贤说,“巫贤,你当真以为他们要对付的人是花姑娘吗?”
巫贤猛吃一惊,说:“毛师傅你的意思难道说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是我!”
“我也不敢十分肯定,但花姑娘无原无故会托梦给你,想来她一定是被人所胁迫,来引你上钩的。”
“不可能,我又没得罪什么人,况且我打小就在这镇子里,从未出过远门,更未到过苗疆,那血尸宗的干嘛要找我麻烦。”
“匹夫无罪,罪在怀璧也!”
巫贤大惊,说:“难道他们是冲着我的行神术来的?要照这么说来,花姑娘岂不是被我害死的。”
“也不尽然,若依我看,花姑娘只不过是凑巧罢了。对手有心加害于你,正好遇到花姑娘死,所以尸身就被人利用了。”
“可是花姑娘并没有一意要杀我,我看她想杀张癞痢的心比想杀我要更强烈。”
毛师傅说:“那是因为花姑娘情比金坚,意志坚定,所以,她虽被人控制,犹未尽失本性。张癞痢和她有仇,她当然想先杀他了。”
“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就不知想害我的那人是谁?毛师傅您道法高强,又见多识广,能不能帮我把那人找出来?”
“怎么,你想找他报仇吗?”
巫贤一笑说:“报什么仇啊,我是想找到他,把行神术送给他,免得他再动歪主意,要只是我一个人受罪也没什么,若是连累了别人就不好了。”
“巫贤,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先不说那人究竟肯不肯放过你,单就你家里的好东西,可不止有行神术。我要没猜错,你姨娘手里恐怕还藏着一章比行神术更好的东西。不信,你回去问问她就知道了。”
“我才懒得问。我姨娘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她要肯说的,我不问,她也会告诉我,她要不肯说的,我问了也是白问。”
“说得也是,要说你姨娘这人吧,还真是——”
毛师傅忽然收住,不再说下去。姨娘的厉害他是领教过的,和巫贤说她坏话,万一不小心给她知道了,以她的脾气,只怕非上门兴师问罪,闹个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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