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欠债还钱天公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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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贤正在炼丹房里研究白茅神力,刚刚有了点头绪,便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囡囡奶奶站在门外,慌张地说:“贤少爷,贤少爷,出事了,外头有两个人说要见你,还说姨娘在他们手上!”
巫贤惊得直窜出门,问:“他们人呢?”
“贤少,是我们。”
答话的两人就站在院中。囡囡被吓坏了,躲在她奶奶身后。
巫贤一看,原来是认识的。这二人都是镇上出了名的混混儿,以替人收账为生,是放高利贷的石贯宗的手下。其中那个长大些的名叫刘成,他和巫贤曾是同学,小时颇为仰慕巫贤,现在可就难说得很喽。
“刘成,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姨娘呢?”
“贤少,你跟我们走就知道了。”看在昔日同窗的面上,刘成说话倒也客气。
巫贤心里已猜到是姨娘输了钱,又借高利贷的原故,便说:“好,我跟你走。”
“哥哥,你别跟他们走,他们是坏人。”囡囡拉着巫贤裤腿说。
住在院里的一个少年看见,大叫起来:“来人哪,有人要捉贤少爷!”
呼啦一下,院子里冲出一大帮人,个个手里都拿着棍棒,群情激愤,一迭声地听到有人急吼吼道:
“是哪个王八蛋要捉贤少!”
“***,谁敢动贤少,我跟他拼了!”
托赖巫贤的恩德,这些人才有了安身之所,住得好,房租也便宜。
巫贤为人自然更是没得说,待人亲切,碰到哪家有人肚疼脑热,跌打扭伤什么的,也不用请大夫,他就给治好了,还不收一文钱。他还把属于这前山的山地交给各房客自己去开荒种粮种菜。这前山也就是巫贤家所在之地,虽然不很大,但全都是属于巫贤家的,因巫贤不事生产,所以都荒废了,山地虽贫,也缺水,但只要肯花力气到山下河里挑水,种些青菜,番薯什么的还是很不错,巫贤也不收他们的租。
他心这么好,大家能不对他感激在心吗,一直思图回报,眼下正有机会,焉有不肯出力的道理。
“贤少,这,这——”刘成见人多势众,心慌起来。
“诸位,诸位,别激动,我想这里可能有点误会。”巫贤向众人解释道,“他们是我朋友,请我走是有点事要商量,并非是要捉我。大家都回去吧,回去吧。”
巫贤劝退众人,又对囡囡说:“囡囡乖,哥哥有点事要办,一会就回来,你想要什么玩具?我给你买回来。”
囡囡虽小,却很聪明,不管巫贤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最后,还是她奶奶硬把她拉了开去。
巫贤跟着刘成来到镇里最热闹的街道,不多远,便是一家妓院,两个打扮得很妖艳的窑姐儿站在门口,挥舞着红丝巾,卖力地招揽客人。
刘成大概是这里的熟客,一个窑姐儿看见他,走上来勾勾搭搭,嘴里热情地招呼道:“啊哟,刘大哥,您来了,快进来坐坐。”
边说,边动手拉起来。
另一个窑姐儿上下打量巫贤一眼,见他羞答答的,分明还是个愣头青,又是生客,有心要撩他一撩,嘴里嗲声嗲气地叫一声‘官人’,身若无骨,软绵绵地往巫贤身上粘搭。
“这位少爷,好面生哪,头一回来吧,别害臊啊。姐姐我会好生侍候你的,包你进来了就不想出去。”
她说着,咯咯笑起来,见巫贤无动于衷,只一味缩头缩脑,便朝他耳朵里吹口香气,嘀咕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顿时,便把巫贤羞得满面飞红。
巫贤一时慌张,不知轻重,推了她一把,一面招呼刘成快走。
那窑姐儿见他太不知怜香惜玉,又恼他搅自己生意,指着巫贤鼻子污言秽语一通臭骂。她在风月场中浸淫已久,骂出的话简直能把人活活臊死。
巫贤哪里抵挡得住,拉着刘成狼狈而逃。
窑姐儿还踮着脚骂,见他去得远了,兀自不肯罢休,远远地啐口唾沫道:“呸,小**的雏儿,毛都没长齐就敢跟我凶,长得倒有几分俊,可惜顶着根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嘿,贤少,别跑,过了。”刘成笑道。
巫贤回头一看,自己果已跑过石贯宗的肉铺。
这石贯宗和大牛一样也是集贤镇上的一霸。他是行伍出身,打过战,带过兵,据他自己说曾在已经倒台的吴大帅手下当过军校,于乌江渡一役中,任敢死队队长,孤军深入,夜袭敌营,不料中了埋伏,全军覆没,整队的兄弟只有他一个人从死人堆里逃了出来,总算是大难不死。其后,他又过了几年兵不兵,匪不匪的刀口舔血的生涯,后来,不知怎得,他就回了家,开了家肉铺,凭着过去带兵打战,亡命天涯练就的一身好力气,好胆魄,在镇里欺行霸市,着实挣了不少钱,又笼络了一帮弟兄,放起了高利贷。
他为人虽恶,但却很讲义气,出手豪爽,最喜结交江湖义士,虽然脾气暴躁,但并非是一个全不讲道理的人,生平最讨厌欺凌弱小,尽管他自己放着高利贷,经常靠拳头收账,但就像他自己说得这是行规,与欺负人无关。

因为他姓石,又留着光头,所以人都叫他石光头,也有人叫他石霸王的,那等惯会溜须拍马的却称他为石军校。
肉档是摆在店门外的,上面挂着好几排铁钩子,还有几脯肉没卖出去,招来许多苍蝇围着嗡嗡地飞。一个伙计无精打采地坐着,拿棕榈叶扎成的笤帚赶苍蝇。
“贤少,请里边走。”刘成请巫贤进店。
走进店里,又从后门出去,前面便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巫贤四下一看,方知是间四合院。
院子里有股很刺鼻的血腥味,成群的苍蝇飞来飞去。左手边,摆着一张很阔的杀猪凳,上面血迹斑斑,放一圆的厚重肉墩,一个虎背熊腰,满身横肉,魁梧健硕不逊于狗熊的汉子光着膀子,胸前围一黑皮的片儿襟,上面满是血污都发亮了。
巫贤只一见他那油光可鉴的脑袋,便晓得此人是连大牛也敬畏三分的石贯宗——石光头。
石光头正在肉墩上斩骨头,粗壮多毛的手臂拿着柄肉斧上下翻飞,直斩得嚓嚓有声,骨头屑子四散飞溅。
刘成走过去,说:“大哥,人我已经带来了。”
石光头中气十足地应道:“让他先等着,等我把这几块骨头斩完了在说。”
刘成又走回来,对巫贤说:“贤少,稍等一会,我大哥很快就完事。”
巫贤悄声问他:“我姨娘呢,你们把她关哪儿了?”
“贤少,你放心,你姨娘她好得很,我们只求财不伤人。你只要把钱还了,她什么事也没,保准连头发都不少她一根。”
巫贤心里嘀咕道:“不晓得姨娘欠了他们多少钱?”
说话间,石光头已经斩完骨头,他把肉斧往肉墩上一剁,摘下片儿襟随手扔在杀猪凳上,洗净手,朝巫贤作手势说:“贤老弟,屋里请。”
巫贤跟着石光头迈步进正厅,石光头请他就坐,一个伙计端上茶来。
石光头说:“贤老弟,俺这里只有粗茶,你就将就着喝两口吧。”
“客气,客气。”巫贤泛泛地应了两声,意思地喝了一口,信口赞道:“好茶,好茶。”
石光头边哈哈大笑,边用手摩头皮。
巫贤放下茶杯,直截了当地说:“石大哥,我看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姨娘她到底欠你多少钱?”
石光头两手一拍大腿,站起说:“看不出贤老弟斯斯文文,却是个爽快人,我喜欢。”
他来回地走了几步,手拍着光头说:“这事儿吧,该怎么说呢?你姨娘她其实不欠我钱。”
巫贤直站起来质问:“不欠你,你干嘛要捉我姨娘?”
石光头掉头,斜眼瞅着巫贤,似乎有些动怒,大概是巫贤说话太冲,惹他生气了。
“你姨娘她虽不欠我钱,但她却欠了别人的钱,我是代人收账,佣金我都已经收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她到底欠了多少钱,是谁借给她的?”
“是谁嘛,你就不用问了。我们这行有规矩,客人的身份一概不予透露,至于你姨娘欠了多少钱,我这里有几张借据,你拿去看下就知道了。”
石光头把借据递给巫贤,预先提醒他说:“数目不小呢,你自己看吧。”
巫贤接过一看,眼都大了,他万没想到姨娘竟欠了这么一大笔钱,整整五百银元。这可不是他轻易还得上的,除非把祖宅给卖了。
“怎么会这么多?”
石光头很满意巫贤说这话时脸上那震惊的表情,他说:“就是这么多,一个不少,一个不多,刚刚好整五百。”
巫贤眉头打结,钱数这么大,他上哪去筹措呢?把祖宅卖了吗?可里面早住进人了,房租都收了,把他们赶走,又让他们睡大街,自己于心何忍。
左右为难,巫贤便想和姨娘商量一下,再作定夺。
“石大哥,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的,你能不能让我先见见我姨娘?”
石光头倒也有点同情起他,说:“这个当然可以,刘成,去把他姨娘带来。”
刘成跑出去,不一会,便把姨娘带来了。路上,姨娘拼命挣扎,嘴里似乎在骂人,无奈被堵上了骂不出声。
一到了正厅,巫贤抢上几步,问:“姨娘,你没事吧?”
他怒气冲冲地对刘成问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姨娘,不就是欠了钱吗,用得着把人绑起来吗?”
刘成为难得很,解释说:“贤少,我也不想的,只是你姨娘她——她太撒泼,我兄弟被她挠伤了好几个,还骂人,骂得别提有多难听,要不是我头里拦着,我兄弟只怕早——”
他没把话说下去,其实他不说,巫贤也猜得到他想说什么,姨娘的脾气他自己还能不清楚?
他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人既然已经来了,现在你总该放了她吧?”
“是,是,我这就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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